第46章 幻境宛城3
因为被气到了，牧霖度转身就走，完成他娘亲交代他的任务去了。
留木临渡站在牧家门口，手中捧着的鹅软石还没送出去，脑袋满是疑惑。
萧伊湄见自己儿子那气鼓鼓走人的模样，心底感慨不已，这难不成是一物降一物吗？
她之前觉得儿子正在朝着面瘫的方向成长，怎么逗他，都只能得到儿子无奈淡笑的反应。小临渡不过来了那么一会儿，她的儿子便有了这么生动活泼的反应，真是太好了。
才八岁的孩童，还是不要那么沉闷比较好。
“小临渡，你今天没有课业吗？”萧伊湄的手捏了捏木临渡白嫩嫩、软乎乎的脸颊。
木临渡乖乖地任由姨姨捏他脸蛋，回答道：“我爷爷说最近暂且歇息几日，不安排课业。”
萧伊湄一听，再联想到木家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回来了的八卦，猜测木家老爷子是想要为他们一家三口培养感情，才取消了木临渡的课业。
她顿时哭笑不得，明明是为了拉近亲子关系而取消了课业，结果孩子却往外跑了？
“来，姨姨拉你进去坐着。”萧伊湄牵着木临渡的小手，再次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既然小朋友选择了溜出来找她玩，那么她也不能辜负了小朋友的期望。
等木家寻来了，让小临渡回家再说。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地走着。
曾今个字矮小的小朋友如今也长成了身量颀长的青年，小时候动不动就变成个小哭包模样，双眼含泪的，长大了却成了眉目如画的翩翩公子。
六岁那年回来“恩恩爱爱”的父母，也在这十二年间又闹出了不少矛盾。明明是患难见真情，却在回来之后，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经常吵架。
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再次回到了联姻前那样，互相看不对眼。
不过这些对于本就对回归的父母没有很大期望的木临渡来说，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影响。
而且有了木家家主和罗家家主在中间的调和，这两夫妻也没有像当年那样一拍两散，而是维持着好上一段时间，又开始吵架闹矛盾，又好上一段时间的循环。
木临渡听祖父与外祖父的说法，这种间歇性吵架和好，好像是叫：打是亲骂是爱？
不是很明白感情的木临渡对此不发表看法。
牧家夫妻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木家长房这对夫妻之间隔三差五地闹矛盾，导致木临渡对“爱情”这种情感的情绪非常复杂。
而木临渡这十二年间雷打不动的一件事就是——去牧家串门。
在木临渡的争取下，木家对于他这种行为属于是默许的，但前提是木临渡不能因此荒废了学业。
为了能够出门，木临渡自然是答应，并且利用空闲时间，没有落下自己的课业。
木临渡去牧家的频率维持在隔几日便来串门一次，有时是正好计算好了时间，课业全部完成了，告知了木家家主，欣然前往的，而有时则是心情忽然不好，想找一个避风港湾了，偷跑出来前往牧家。
“霖度哥，我来了——”木临渡刚出了小巷走到牧家大门前，就看见门口站着的牧霖度，与见到有人来了便从他身边匆匆离去的姑娘。
木临渡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到底不是小孩了，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姑娘刚才含羞带怯的眼神，羞涩的模样，无一不在表示着她刚刚的举动。
一想牧霖度今年都已弱冠，况且他长得那么玉树临风，有小姑娘看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个年龄早就可以思考谈婚论嫁的事情了。
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木临渡却感觉心中堵堵的。
一想到牧霖度以后就要成家了，他的身边将会有一个与他恩恩爱爱的伴侣，想象中的那副场面让木临渡心中倍感不适，心底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似的。
甚至木临渡看清了匆匆离去的女子面容难掩的失落，他竟诡异地感觉非常高兴，似乎见不得牧霖度的婚事能够成一样。
他的这种想法简直不能再坏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恶劣想法呢？
木临渡掩好内心失落又窃喜的心情，上前打招呼：“霖度哥早啊。”
牧霖度淡淡看了木临渡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微乎其微的角度，低声应道：“早。”
“今天又要上山吗？”木临渡看见了牧霖度背在身后的背篓，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热切，“我今儿真好没事，霖度哥带我一个？”
不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产生的那些想法，现在更吸引木临渡的还是与牧霖度一同上山。
牧霖度上山采草药的日子不常见，以前要么是牧霖度以他岁数太小了，跟着他爬山危险的借口拒绝了，要么就是木临渡来晚了，牧霖度早就出门上山了。
今天正好遇上了准备出门的牧霖度，而他现在的年龄也有十八，不算小了，牧霖度怎么也不能够拒绝了吧？
牧霖度上下打量着被木府和罗府养得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怀疑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木临渡眼中。
木临渡不禁炸毛，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曾学过一点儿武功，也去爬过山，不会拖你后腿的！”
牧霖度想到了木临渡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武功之路，仗着长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到现在木临渡也不过学了一身三脚猫功夫罢了。
再想想木临渡平日里在城中行走一圈都嫌累的模样，更别说爬城外的高山了，听上去就是拖后腿的累赘。
但是牧霖度对上了木临渡眼中骐骥的目光，鬼使神差之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好耶！霖度哥你真好。”木临渡激动得嘴角大大咧开，目光中也透着浓浓的欣喜。
那模样与小时候开心的模样无差，就差上手抱住牧霖度了。
不知道为何，木临渡对于城中这沉闷的模样很是反感，反倒更向往城外的青山，山上生机盎然的气息总能让他瞬间心旷神怡、将自己融入自然当中。
发现自己答应了木临渡带他上山之后，木临渡的表现竟然这么惊喜，牧霖度也只好与他约法三章，告诉他上山的艰难，让他不能随便喊累、半途而废，不然他以后都不会带他上山。
面对牧霖度的约法三章，木临渡自然是点头答应。
今天能有机会随着牧霖度一同出城去山上，还关系到以后也一同爬山的约定，他才不会轻易喊累退缩呢！
一个人上山和两个人上山，所备东西的份量自然也不同，牧霖度重新回到了家中，在娘亲的询问下，将木临渡要随他一同上山采药的事情说了出来。
萧伊湄看见在牧霖度身后紧紧跟随着的木临渡，轻笑着招呼他进来坐，顺手指着厨房让牧霖度去多拿一些干粮备着。
“小临渡，你等会儿和你霖度哥上山，可千万要小心一点儿。到时候紧紧跟着你霖度哥的步子，千万别走丢了。”
木临渡对着萧伊湄笑了笑，认真保证道：“萧姨放心吧，我肯定死死跟着霖度哥，绝对不掉队了！怎么去的我还怎么完好无损地跟着霖度哥回来。”
有了木临渡的保证，萧伊湄也放下心来。
她相信这孩子的保证，也相信自己儿子足够的靠谱。
·
上山这件事，说艰难也没有多艰难，只不过步行出城、走到山底下的路途也有那么一段距离。
在牧霖度的体贴关照下，木临渡背上什么都没有背，东西全放在牧霖度的背篓里了。
然而就是这样，木临渡经历了刚开始的轻松快活之后，刚出城没走多久，就开始喘着气。
看着身边面不改色的牧霖度，木临渡很是不解，他明明没背背篓，怎么还比背了背篓的霖度哥更早喘上了呢？
牧霖度若是听见了木临渡的心声，大概会淡淡回答他一句“日积月累的锻炼，习惯了”。
当然，这句话可能更会打击到木临渡。
待两人终于走到了山脚下之后，木临渡呼吸着倍感生机清新的空气，刚才疲惫的身躯跟着都轻松了许多。
牧霖度侧头看向木临渡，问道：“需要暂作歇息吗？”
他一路听着木临渡越来越疲惫的喘息声，不得不感慨木家小少爷果然缺乏锻炼。
不说别的，木临渡好歹也身怀一点儿功夫，怎么看上去连寻常人体力都比不过呢？
木临渡摇摇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感觉自己到了山脚下之后，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突然涌起了许许多多的力量，他还能爬！
牧霖度见他表情坚定，心道难不成是终于长大了，出发前的约法三章真的开始起作用了？
要放在以前，明明是因为好奇想要逛街，木临渡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就嫌累，要不是牧霖度拦着说马车不方便驶入小巷，也不方便逛街，木临渡早就叫马车来坐了。
可惜木临渡逛了一圈街市之后，便会与他耍赖撒娇，说他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他背他回去。
木临渡对着熟悉亲近的人，也是真的能够丢掉所有脸皮撒娇，更何况木临渡摸准了牧霖度的性子，总是能够撒娇得逞，让牧霖度心甘情愿地背他回去。
而这一次的木临渡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从山脚一路跟着牧霖度爬到半山腰的草药丛，一次都没喊过要休息。
等到了目的地，牧霖度放下背篓，拿起水壶递给木临渡，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这次真的不是木临渡的逞强，他一口气跟着牧霖度从山脚爬到这儿，除了一点儿微喘，脸色看上去反常的红润。
牧霖度不明所以，问道：“你最近又捡起了武功练习？”
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出城的那段路，木临渡走得那么疲惫，这会儿上山了，他反而没有那么疲惫了。
木临渡其实也非常不解，他摇了摇头：“我最近天天泡在书房完成课业，根本没有锻炼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在爬山的过程中，总感觉有源源不断、使不完的精力支撑着我爬上来。”
这话有些匪夷所思，牧霖度再想破脑袋，也不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见木临渡的脸色没什么问题，牧霖度干脆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他准备开始采草药了。
木临渡也没闲着，他虽然是说想跟着来山上感受山中的自然气息，但是看见牧霖度在忙，他想了想呆呆地站在，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玩的，干脆也加入牧霖度采草药的行列之中。
不过牧霖度担心木临渡以前没有采过草药，手法不熟练，容易将草药采断了，干脆教着他辨认了几株他想要寻找的珍贵草药，让木临渡在自己附近帮忙寻找。
木临渡被委以大任，很是高兴，在牧霖度给他划的范围内开始寻找起来。
平常采摘草药的过程稍显枯燥，牧霖度总觉得时间有些难捱，但今日不同了，他的身边一直有个在碎碎念不停的人，打破了他采摘草药以来一向的宁静。
虽然碎碎念的木临渡有些吵闹，但牧霖度的内心竟然涌起了一股岁月静好的情绪，想要让这份静谧的时光再维持得久一些。
此情此景，让他不禁联想到了话本之中男耕女织的美好画面，花前月下，举案齐眉。
脑袋之中的画面愈发暧昧起来，恩恩爱爱的夫妻被牧霖度代入了他与木临渡的脸，而且画面大有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还是现实之中木临渡找到了一株牧霖度所描述的草药发出的惊呼声，打断了牧霖度脑中的画面联想。
看着木临渡惊喜看向他的笑颜，牧霖度迅速收回了不知何时又瞥向木临渡的余光，他对木临渡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吗？
牧霖度心底惊疑不定，他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对木临渡只不过是对待弟弟的情感，毕竟自从木临渡六岁那年抱住了自己的大腿，之后十二年来，他们几乎是隔一小段时间就见一次面。
从一开始木临渡跑来牧家玩，目的是为了来找他娘亲玩，到后面因为发觉牧霖度的厉害而开始粘着他。
这十二年的情谊，足以让牧霖度完完全全将木临渡当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弟弟看待。
但此刻，他却发现，原来自己对木临渡的情感，竟然不知不觉地变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的，他也不知道了。
只是当他现在顿悟过来的时候，那悄然转变的情感，如同波涛一般汹涌，叫嚣着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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