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我吃。”
方白露压抑内心拔剑的蠢蠢欲动，平静道。
此时不是翻脸的时机，她还什么状况都没有搞清楚。
兰香隐隐有些不耐烦，灰雾卷动翻滚，黑色瞳仁占据大半的脸颊，看着仿佛索命的厉鬼。
“吃。”
见方白露张开嘴，乖乖吃下无极丹，兰香露出笑容，才满意说道，“刚才之事，只是测试之意，无极丹并无毒素，对你反倒有点益处。方白露，你能听话很好。对了，尸王近日忙于大典，俗事缠身，加之四方来贺，贵客到访，暂时不用你服侍。不过，如今事务繁多，你倒是可以帮忙多做点杂事，也算是贡献，当然好处是少不了的。”
兰香并未停顿，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径直道，“这三日，你先暂时随我办事。明日卯时，我来接你，若是你干事得力，我倒是可以做主赐你一块青铜令牌。”
青铜令牌？
方白露一头雾水。
她立刻就想到了手上那块入境令牌，不知道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不知这青铜令牌有何妙用？”
“多说无益，你得了令牌，便会知道令牌有何妙用了。若你表现不过关，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讲了也是白搭。”兰香却是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下一刻，只见一阵阴风拂过，风吹起长发，方白露一时视线受阻，等她拨开头发时，兰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方白露坐在床边，望着房间内的格局，忧虑地叹了口气。
先前，她就已经预感到此行并不可能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这尸王的婢女，怕是要比想象中更不好当。
兰香给的无极丹，方白露对此略有耳闻。此物极其难得，又是难得一见的精神力丹药，这瓷瓶中的无极丹，成色几乎完美无瑕，可谓是价值连城。可这尸王，却是一下子给了三颗。
吞服无极丹后，她体内灵气喷涌，气息缓缓拔高，金丹鼓噪，发出愉悦的轻鸣。
这的确是无极丹，千真万确。
但真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兰香的话也让她提起了心眼，尸王宾客到访，宾客身份暂且不提，至少证明了一点，这磐石境看似封闭，看来还是和外界有所联系的。
如今之事，还是养精蓄锐，应付接下来之事。
想着，方白露打开灵识，细细一扫过房间内部。
屋内倒是没有设什么禁制和诅咒，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间厢房，那铜镜也不是什么灵物，只是铜镜对床，加之屋内摆设，颇有些恐怖。
想着，她谨慎地在设了道禁制，也不敢躺在床上，只是草草在在地上铺了层地铺，便呼吸绵长，开始入定起来。
往常那样吐息灵力，驱动灵识将周边灵气一扫而空的时候，方白露呼吸却一滞。
一股眩晕感传来，四肢也变得愈发无力，神经末梢难以操纵五感，她的精神骤然跟身体断开了连接。
与此同时，灵识像闻到了一股令人陶醉痴迷的香味般飘飘然不知所以，这香味无色无味，弥漫在灵力之中，起初纳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可仅仅只过了一刻钟，香气愈发绵长和浓郁，融入五脏六腑，以可怕的速度在四肢百骸里侵蚀弥漫。
入定的方白露，竟然脸颊微红，嘴唇微启，心神震颤，上下眼皮不住的跳动，她欲醒来，反倒落入一股更深的迷障。
卯时。
天还未破晓，泛起灰色。整个府邸寂静无声。
方白露浑身一颤，神色惊疑，乍然睁开了双眼。
修真者耳聪目明，可她却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听到，整个府邸没有丝毫风吹草动，仿佛死地。
吐出一口气，她发现自己浑身绵软，内视金丹，金丹成色十分饱满无暇，比之前比更甚一分。身上气息高涨。
但昨夜入定后的事情，她居然忘了个一干二净！
方白露坐起，完全没有休息的心思，赶紧起身，先检查一遍昨夜设下的阵法，去门口一看。
先前大门已经被兰香锁死，雕花木窗却还开了一夜。
靠在窗边。
天还未亮，外头还是一片黑漆漆的，一切似乎被笼罩在迷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远处，浮现一个巨大的轮廓，天上没有月亮。
她伸出手，灰雾入手，一丝阴寒之力环绕，指尖立即冻上了一层白霜。
这层层叠叠宛如迷障的黑雾，白天时候倒是没有存在。
窗户外面是一条狭长走廊，走廊摆设平平无奇，看起来空荡荡的。
方白露趴在窗边，眯着眼，伸出头，呼出一口新鲜空气，伸展了下四肢，一夜的疲惫似乎四扫而光。
“你在干什么？”
一双冰凉带着点粗糙的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僵硬，点在她的肩上，瞬间感觉一股死气渗透进身体。
等等。
方白露浑身顿时起了点鸡皮疙瘩。
是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先前屋内只有她一个人才是。
转过身，看到面前的人，方白露倒是惊出一身冷汗。
“兰香？”
出现在面前的，赫然就是那个将她带到磐石洞府内的少女尸傀，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墨色勾花绕绿锦绣罗裙，头扎长髻，青白色的脸看着细细涂了水粉胭脂，长指凤仙花捣染指甲成胭脂色。
她似乎是精心装扮过，要会面贵客一样。
更重要的是，兰香出现，她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方白露面上不变，内心却十分惊疑。
这间房子，是被专门盯梢的吗？若是她一举一动表现出想要逃跑的冲动，是不是就马上会被发现？
兰香并无多言，她对方白露靠在窗边的动作也视若无睹，眼神一扫屋内摆设，道：“你已经起了，很好，随我来。”
说罢，她衣袖微微一摆，一缕灰光探出，门锁“咔擦”一声，应声而落。
方白露跟着她走出房门。
大约御剑走了一刻钟，不知道绕了多少路，方白露跟随兰香在一栋假山前停下。
虽说是假山，但其大小却和真正的山脉无从区别。不仅如此，此山正面看似由砂石堆积而成，侧面却是天险之地，整座山峰几乎垂直于地面，峰内怪石嶙峋。
两人朝着荒僻山顶走去，山上百草干枯，没有任何活物。
方白露越走越心惊。
不知道她今天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才至于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等走到山顶一处地方时，兰香突然停住脚步，她拿出腰间令牌，注入一道阴气，道：“你可会土遁之术？”
见方白露点头，兰香道：“放松心神，沉入地面，到地下三百丈之处。”
方白露赶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入定敛息，浑身精力集中，神识外放，沉入坚硬的地底。
一阵短暂的混沌以后。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下场昏暗的地下走廊，走廊内部十分狭窄，长廊上方遍布钟乳石，宛如倒刺般垂下，每个倒刺都缓缓渗出鲜红液体。周围石柱上，慢慢刻着黑色难以辨认的铭文，几乎布满整个走廊，连砖红色的地也有。长廊内无风，十分封闭压抑，走入其间，呼吸都感到一窒。
尽头，一片黑暗逡巡，无端让人心神害怕。
一旁兰香，立在一边，黑色眼珠里闪烁着红光。
“随我来。”片刻后，她走到前方。
走廊内部极为狭小，只能堪堪一人通过，有些地方甚至要匍匐前行。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稀疏，方白露一边观察周围，一边问道：“不知我今日要做些什么？兰香，可否提前告知一二？”
兰香给了她三日无极丹，不论如何，这三日里她都不会出事就是了。
脚步声在沉重地地面发出轻响，在狭隘的缝隙里显得极为清亮。
走了一段路，兰香突兀停下了脚步，脖子突然九十度旋转，她道：“穿过走廊，尽头之处便是我们的一处饲育场，这三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喂食即可。若你乖乖吃了无极丹，那些东西应该不会反抗你。”
“我还有要事在身，子夜时分，我来带你出去。”
说完，她便面无表情，一刻不留，浑身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方白露在原地顿了顿，在察觉到兰香已经走了以后，她伸手点了个火苗在指尖，慢慢向前摸索走去。洞穴内湿滑黏腻，钟乳石上的血液，她也尝试探了探，并不是人类，好像是某种上古兽类的血液，蕴含强大的诅咒之力。
行不多时，她终于看到了尽头。
尽头的地方仍然是灰暗的，不过穿过黑暗以后，前方迅速变得豁然开朗，走出隧道，前方是一个狭窄的平台，她指尖星火摇摇晃晃，在出去的那一颗，居然骤然熄灭了。
方白露见状，没有贸然伸出灵识，而是指尖加大灵力，嗖的一声，一缕火花瞬间被点燃，她走到平台边缘，借着明亮的光，向下探去。
一阵短暂的混沌以后。
方白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位于她前方的，除了这一小块竖在半空的平台，从头顶到脚下，大大小小的地方，全部被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洞窟填满，每个洞窟都被几根浇筑的铁块封锁。洞窟大约有上千个，每一个小小的洞窟里，都隐隐约约关着一个身影。
这些身影朦胧暗沉，浑身黑气环绕，从外形来看，并非只有人类，也有妖类，甚至有灵药。有些一动不动，有些看到她，身影动了动，一时之间，有几百双看不见的漆黑眼睛同时睁眼，木雕泥塑般，透过黑色雾气里直勾勾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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