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白壁无暇
梨花是不会在秋天开放的,就像左宁不属于左家一样。
她千里迢迢地来到左家,只是为了嫁人。
登上花轿的时候,她眼中盛满了泪水。可是,她却连说不的理由都没有。
她很苦涩,很绝望,她一点也不想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可是,她必须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只是一个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哪里去辨什么真或假?
耳中传来阵阵唢呐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欢送她的离去。
琐碎的交谈声在她附近徘徊。
她离人群很近,却也离人群很远。
周围的热闹都是因她而起,她应该走进这片热闹认真地去聆听人们的话语,可偏偏真正的她却被一方轿子束缚,无论如何也离不开。
她将在热闹中离开,又将到另一个热闹的地方落脚。她是这场热闹的起源,却不是这场热闹的终结。她是一个前往其他场所的人,自这场热闹之后,她将不再属于这里了。
她再次返回这里,将会以客人的身份,将会以外乡人的身份。
手中握住平安果,左宁的心如石头般坚硬。
若不是因为喜婆在她轿子外不停叮嘱她抬头挺胸,也许这一刻的她连最后的坚强都没有了。
她早已经万念俱灰,视死与生如一物。
盖上这轿子门,她已踏入了另一方截然陌生的领域。
是福是祸只有她自己清楚。
金玉镶嵌的婚服让平淡无奇的她美丽上不少。喜婆不住地打量着左宁,像打量到珍宝一样,欣慰地点头。
为了防止左宁在大婚时出错,喜婆不厌其烦地提醒:“到了那边,娘子一定要记住,是先……”
熟悉的话语让左宁听得耳朵顿疼,左宁朱唇轻启,似笑非笑地答道:“记得了,嬷嬷还是少说几句吧,这儿人多,容易冲撞了贵人。”
喜婆这才反应过来,非常谨慎地闭上嘴巴,吱都不敢再吱声。
来往左府的都是一群有官爵在身的大老爷,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注意到花轿附近的动向,但是,以此为借口,堵一堵喜婆的嘴还是很管用的。
喜鹊般吵闹的喜婆安静下来了,左宁也开始思考自己当下的处境了。
她没有去打听自己要嫁的人是谁。因为对她而言,嫁给谁没有任何不同。在登上花轿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
如今的她,只是一副躯壳,一副连灵魂都没有的躯壳。
心思在缓缓漂浮。在她迷惘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如流星一般划破热闹的人群,传入她的耳畔。
这一刻,时间静止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在看着她听到那道声音。
她又喜又恼,无穷无尽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可下一刻,更响亮的锣鼓声、唢呐声就吞噬了那道声音。待到她从热闹中清醒时,她只是错愕地发现,除了她那盈满眼眶的眼泪,她似乎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上一刻,她在梦的世界里游荡;可下一刻,她却只能在现实的面容前无助痛哭。这角色转换之快,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遇事情只会哭泣的无知少女。
泪终于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裙,一滴又一滴的,如同断线的珍珠。
她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洗尽,她那略显寡淡的模样也终于显露。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少女。
但她真的知道过什么吗?
她一直都是被现实牵引着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不知道如何去自处的人。
她脆弱,她无助。她随波逐流,她不问本心。
她把所有的幻想都凝聚成对现实的反抗,而她自己则沦落为现实的奴仆。
她是一个孤独而决绝的人。
她从不会主动去反抗。
她在被动裹挟的时代里游走,一如曾经的左宁公主。
过去的她与现实的她达成了和解。
像顿悟一般,这一刻的她开始运转自身的魔力。
灵力与魔力的界限被她打破。
她像曾经领会魔晶之力一样地领会到魔力与灵力的差距。她开始吸纳这世间四处飘逸的灵力,把自己身上的根骨打造。
喜婆看不懂左宁的所作所为,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见一身着黑色盔甲的男子匆匆撞入送亲的队伍,然后左宁就开始颤抖身躯。
男子被送亲的队伍冲走,左宁亦好似恢复了正常。
难道,这两人之间存在什么关联?
喜婆审视地看了一眼左宁,那副略微滑稽的尊容上,多出了些许深思。
管他呢!她又不是左家人,何必去趟这浑水呢?
她收敛起心神,再次拿出招牌似的笑容,毫无违和感地变成一傻乎乎的喜婆。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见过了无数场婚礼,多一场成功的、少一场失败的又有何妨?
反正无人敢说她的不好。
那匆匆闯入送亲队伍的,就是易秋。
马虎至极的易秋为了尽早看见左宁,又没穿婚服,又没坐马车,只是驾着匹快马,健步如飞地朝前赶路。
万千荣光之中,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只为你而来。这本该是所有女子闺梦才出现的场景,在婚礼时候的出现却成了一巨大的笑话。
被强行架到左彦殊面前后,易秋也是恍然间悟了自己犯下的蠢事。
于是,他苦起一张脸,皱皱巴巴地喊道:“岳父,小婿知错了,还请岳父允许小婿与宁儿一道返回郡主府。”
易秋的低三下四倒是让左彦殊无话可说。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来到易秋面前,替他整理扑满泥沙的衣物。
“还不快替贤婿拿套新衣服过来?要大红的,这一行人还得赶路呢。”
“是。”
仆人退下,可易秋却急了。他来得这般匆忙完完全全是为了早点看见左宁,而且不想告诉左宁,他到来的事情。可现在,他换上一身红色衣服,再骑上高头大马,不就相当于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易秋不遵循礼制、偷跑出来见新娘了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也不是他想要左宁看见的效果。
他长这么大,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产生过如左宁一般渴望接近的愿望。现在,他终于可以接近左宁了,为什么不让他好好地、偷偷地接近呢?
于是,他拉下了脸,再次恳请左彦殊高抬贵手。
“岳父,我就是想偷偷跟着宁儿,您看这事可成?”
一道温润的手感被易秋交给左彦殊。
左彦殊没打正眼瞧,只是轻描淡写地叹了口气:“既然是贤婿的意思,我也不便过问了。今日就当我没有看见过你吧。”
“哎!”易秋答应着,一溜烟就钻入了送亲的人群。
待到易秋走后,左彦殊才开始认真打量手中的美玉,不由得感慨一声:“当真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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