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人生难得有几分清醒,也难得有几回愿梦回童时的深渊,谢景淮属于后者,幼时丧父的痛,被族人遗弃的恨,她的母亲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本可一世无忧,却在丈夫死后重拾了医生的职业,四处奔波,常常熬到深夜还要在女儿面前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谢母少时要强,但有了家庭后渐渐地淡去了事业心。
谢景淮听着宴会上的欢声笑语,她知道,那是别人的,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自己。
她好像,渐渐地,快要谁都不愿相信了。
她只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只孤鬼,如今得以在看似温暖的人间行走,不过是暂时得了上天的恩赐罢了。
终有一天,她是要回去的。
可能是被世人冷漠久了,自然而然地就想向温暖的地方靠,在她如今的世界里,盛南疆虽然表面高冷,却也像是个温暖的人,于她而言,也算是半个普度人生的神。
谢景淮把手搭在护栏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盛南疆面对她的问题,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转头淡淡的看着她,只是嘴角挂起了伪装的笑。
“我是想说一年以后你高考完了想去哪?”
“宣城。”
“听说那的医学系虽然只是宣城大学的一个冷门专业,但从宣城医学系出来的人都可以直接去京都安湘医院就职”
宣城大学一共只有两个直接和京都挂钩的王牌专业,一个是金融系,另一个就是医学系,但现在知情的人暂时都不会选这两个专业,就秃头这件事情不说,单凭这两个系的导师,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人愿意去送死。
那几位导师可是教育界名副其实的阎王啊。
“宣城医学系挺好的。”
“那便预祝我们的盛大才子得偿所愿吧。”
盛南疆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计划,脑中一直有两个小人在争论,但,到底还是正不胜邪,光明的那一方以惨败收场。
“那你呢?”
我吗?一只孤鬼,那配有什么美好的未来设想。
我只想报仇,亲手,送那些人下地狱。
“得过且过吧。”
人世间的功名利禄早已与她无关,但她如今需要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让自己的外祖父母和母亲能对她有一个好的盼头,就像当年一样。
活下去,哪怕遍体鳞伤。
“你怎么会想去学医?”
最初的交谈,总要真诚些方显诚意,日后的计划实施起来才能够顺利。
不是吗?
“因为我母亲。”
盛南疆把手搭在护栏上,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留下来的,是无尽的,对这个世界佯装的恨。
“世间多庸医,连我母亲小小的病痛都治不好,他们不配挂有医者的殊荣。”
可能,也有父亲的一部分原因吧,但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让他淡忘了他们之间的父子情缘,对于陌生人,那会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
“都主,之前您让我派人盯着的那个人今天来沧岚之都了,现在在五楼的生日宴里,那个女孩也来了,据监控的可见范围显示,他们首先在休息区呆了半个多小时,二人现在在阳台上似乎交谈甚欢。”
沧岚之都的顶层之内,男人坐在沙发上,今天没看见他带那只银色的面具,倒是一只银灰色的鸭舌帽似乎与他的发色融为一体,遮住了他鼻子以上所有的美貌,他倒不是害怕被蒋哲空看见自己的样子,只是这楼外的眼睛无数,不好好保护这张脸,一不小心,明天的头条就是自己。
但这又是自己的地盘,戴着个面具实在憋屈了,搞得跟做贼一样。
周围的窗帘紧紧地合在一起,只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供他观赏这楼下的万千美景。
傅定洲拿起身旁曾在一周前光顾过的全英文的书籍,静静地听着蒋哲空的汇报。
“继续派人盯着。”
“这周沧岚之都怎么样?”
蒋哲空回想了一遍下午刚刚核对过的信息,古玩瓷器共进件二十一,加上上个月十七号以后进件的五十八件珍宝,预计从明天开始到本月十七号的拍卖会还可以再进件二十六件,加上人力,物力,和搜寻珍宝所耗费的财物,每件物品不计残次,均可定起拍价六千万。
“放出消息,本月拍卖会提前至十五号。”
“好的。”
傅定洲自蒋哲空接手后就很少再管沧岚之都里的事情,只是每周六的晚上都会来了解一下运行情况。
说句实话,若不是他每周六的按时出现以及蒋哲空一直一特助的身份自居,天下的人都快以为蒋哲空就是这沧岚之都的主子了。
“阿瞒那边怎么样了?”
“这次走货十分顺利,只是”
“只是,不出您所料,星恒与创英的人勾结,把原本应该交易的茶叶上洒了水,导致那批茶叶受潮发生霉变。”
这次的茶叶交易对于悦颜来说算得上是一笔极大的交易,就算不是看在金钱,与另一方建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也是十分重要的。
若非傅定洲早早地察觉了不对劲,虚张声势,以一批原本应该销往r国的茶叶做引,这个内鬼也不会出现的这么早,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内鬼居然会是星恒,那个,他亲手带大的孩子。
料定了所有的结局,最终,却输给了自己的心。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处罚他。
“由着他去吧,只是沧岚之都今后不会再为他提供任何帮助了。”
傅定洲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告诉手底下的人,想走就走,不愿待就别待,我沧岚之都没了他不会倒,养他一个,也不过就是添一副筷子而已。”
星恒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好祈祷不要让我看见他,否则
蒋哲空跟了傅定洲这么多年了,自然是了解他的。
傅定洲这人不会有杀鸡儆猴的手段留住想走的人,他也不屑于这样做,他要的,是人心,是一个人甘愿为沧岚之都服务的心。
想走的人,就算是你费尽心思把他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心都不在了,还要这幅躯体有什么用?
留着过年吗?
“金麒麟有线索了吗?”
“目前还没有。”
傅定洲捏了捏眉心,看似毫不在意,实则万分焦急。
“继续打探,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蒋哲空明白他所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当年与傅家订立十年之约的时候他也在场,十年期至,一手交物,一面移祖宗长生牌位,过时不候。
回不回傅家本家他是无所谓的,只是,回到那个地方,是父亲唯一的心愿,这个心愿,甚至都值得他抛弃妻子和自己的孩子。
“都主,既然这只金麒麟是在那小子手中得到的,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查一下当初这些金麒麟拥有者之间的联系,或许能够找到最后一只的下落。”
“你自己看着办吧。”
蒋哲空是傅定洲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这些年来也一直对找金麒麟的事情十分上心,傅定洲倒是非常信任他。
不过,他傅定洲非常信任的人好像只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生日宴依旧歌舞升平,欢乐也看似没有尽头。
“砰……”一声瓷器碎裂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打破了生日宴的欢乐气氛,当事的两个女孩被好事的旁观者团团围住,随之而来的是对他们无尽的指责。
谢景淮应声转过头去,她不是什么好事的人,却任会受到好奇心的驱使。
“去看看?”
盛南疆转头看着谢景淮,小女孩皮肤光洁的没有任何的瑕疵,微卷的长发散漫的披散在肩上,好像,此时此刻的谢景淮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
谢景淮听见他这三个字后就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微微点头算是应答和告别后转身向里面走去。
盛南疆目送着她淹没在人海里,自己却没有离开那片地方半步。
也对,人小姑娘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若是因为好奇去看受害者,他日,若是自己受害,谁会来体谅他呢?
……
“你怕不是到我这来找茬的吧?”
“君家的生日宴你也敢放肆,还是在沧岚之都这样一个地方,你就不怕自己触了什么霉头吗?”
“你还想不想在杭城混了?”
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约莫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藏蓝色的长裙被撕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自左腿延伸至膝盖上方,右手因摔倒时不小心按到了碎玻璃上,鲜红的血液被藏蓝色的衣裙掩盖。
似乎是想要掩盖这一犯罪事实。
这样的惨状,在场的所有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可怜她。
毕竟,他们只是这件事情的看客。
看客,哪会管与己无关的闲事?
站着的那位也只是一个十八出头的女孩,她左手托着右手手腕,手指不停地上下摇动,非主流的发色和装扮,加上她身后半掩着的门,没有人出去过,却也看得出,她并不在晚风娴的邀请之列。
她当着众人的面蹲下去,伸手捏着小姑娘的下巴,用着听似温柔却杀气十足的语调说道:“早就警告过你,tm的别碰老娘看上的人,傅子熹那样的人物不是你这个能肖想的。”
“别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些人,生来就是喽啰,就只配一辈子都当个喽啰。”
面对这样的一个闯入者,晚风娴也表现的无可奈何,虽然这是自己的场子,却奈不住好奇的人太多,她能阻止得了这一个,却阻止不了下一个,下下个。
但有胆砸她的场子的人,不丢性命,也得掉一层皮。
谢景淮站在旁边早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了个大概,又是一场因情生恨的戏码。
不过,这两人看似都是单相思的主,傅子熹没有传出有绯闻女友不说,就算是有女朋友,那也是地上的那位机率大一点。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喜欢一个浓妆艳抹的跟鬼一样,还把头发染成绿色的玩意?
可也说不准,高三理一班的那位傅大才子喜好独特。
谢景淮顺着人群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寻到了晚风娴的踪迹,看见她一脸无奈却有无可奈何。
她不爱管闲事,却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主。
“谁说你是傅大学长的女朋友了?人知道吗?”
人不在江湖,崇拜他的乱七八糟的人倒是挺多的。
不伦不类的东西,也配当他的人?
痴人说梦。
浓妆艳抹的那位和众人一并用疑惑的目光扫视着人群,找到声源后原本站在她身侧的人立刻向两边走开,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杭城人,高门大户的人没见过太多,可狐假虎威的人他们却见过不少。
这妖孽上头是她的姐姐,她姐姐的上头是路氏的万安集团。
万安集团,杭城仅次于沧岚之都的存在。
他们小门小户可惹不起。
“你谁啊。”
妖孽看着谢景淮,心里暗自咯噔了一下,人长得挺好看的,比平常见到的那些人都要好看,可她向来看不起任何人,暗地里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还爱惹事,没有半点用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砸了我朋友的场子,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君家而已,我姐姐都跟我说了,在h城,只要不惹沧岚之都和万安集团的人,其他的人,就算是因为我死了,她也能替我把事情摆平。”
恭喜你,触霉头了。
“你确定你惹得只是一个君家?”
妖孽定睛看了会谢景淮,在脑袋里思索了半天沧岚之都和万安集团有没有这号人物,结果告诉她,没有。
这还怕什么?闯了祸有她阿姐背着。
“你算什么,晚风娴呢?”
晚风娴从身前拥挤的人群当中退了出去,从后面绕到谢景淮的身旁。
“阿淮,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她不怕这个妖孽,可她怕她身后的万安集团,最近君家在和万安集团谈合作,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家族的努力功亏一篑。
谢景淮无语的看着晚风娴,满眼戏谑。
算了?平常看你怼天怼地怼祖宗的,今天怎么就这么怂呢?
谢景淮轻拍她的肩,暗示她无须担心,这口恶气,作为朋友的自己替她出了。
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还会怕这样的一出大戏?
笑话。
“小姑娘,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得太绝,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省的,尸骨无存。
谢景淮从手臂上扯下一条红色的发带绑住头发,这东西,还是刚刚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她双手抱在胸前,懒散的靠在旁边的石柱上,找人理论或者是打架这样的事情,她最不缺的,就是气势,从她的父亲离开她的那一刻开始,这气势仿佛就成了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艹,他妈的老娘问你是谁,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妖孽一边说一边向谢景淮的方向走去,晚风娴下意识地把谢景淮挡在了身后。
毕竟,在她看来,谢景淮就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女生,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谢景淮卸下懒散,把晚风娴扯到了一边,看了一眼那妖孽后又继续靠在那根石柱上,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那妖孽实在是看不惯谢景淮的这副样子,一巴掌拍在了谢景淮的脸上,谢景淮顺势将脸偏了一点,最后落在脸上的力倒是并不重,反而还一手拍到了谢景淮身旁的柱子,不过,就算是力道并不大,那小脸上还是泛起了巴掌的红印记。
围观的人的心随着那一声清脆的把掌声提到了嗓子眼,不少的人心中暗暗嘲讽。
自己都是个窝囊废,还想着要给别人做主,活该被打。
活该。
既然你都打了我了,那这件事就好办了,我还怕你不会动手呢。
“麻烦在座的诸位为我做个见证,今天是她先动的手,我嘛,就算是打了她,也只能算是正当防卫。”
谢景淮话音刚落,那妖孽就觉得腹部有一阵阵痛袭来,自己连反应都还没来得及做,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拳,面部表情扭曲到了一起,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可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什么时候动的手,周围的人,好像没有一个看清楚。
只听见那妖孽痛苦的叫声。
这还他妈是人吗?除了楼上那位有这样的身法,在这杭城,好像也就只有这小姑娘了吧?
她到底什么来头?
该不会是楼上那位的亲戚吧?
刚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快速跑到谢景淮身旁,“谢谢你愿意帮我,只是我没想到,我自己的事情居然连累你受伤,都怪我。”
谢景淮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不动声色地将小姑娘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推下,“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你又不是破坏了她的感情,再说,傅子熹不也没说过那妖孽是他喜欢的人吗。”
“我”
谁说我喜欢他了,我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更何况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有长白山上的那位,当初去看他的篮球赛,只是因为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位的影子而已。
难不成,所有见过傅子熹的人,那妖孽都要处理掉?
谢景淮俯视着看着蹲在地上的妖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打了我,我也打了你,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
妖孽抬眼看着谢景淮,她想要反抗,她想再给她来一巴掌,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不是谢景淮的对手。
“可是,你辱骂君家的事情,还不算完。”
那妖孽把痛苦藏在眼底,故作坚强的问道:“你想怎样?”
你能怎样?我身后可是万安集团,你惹得起吗?
“不怎么样,很简单,道歉。”
那妖孽死死地咬紧牙关,满脸愤恨。
“我姐可是安氏集团的人,她晚风娴哪里配得上我的道歉?”
安氏?路氏新贵?
一个不知名的房地厂商?我听说他好像在和路氏谈合作吧?
“你的确了不起,可是,你口中的安氏,可能要因为你的嘴硬付出代价了。”
“你凭什么动安氏,安氏集团可是万安集团的,难道,你想用你的着一张脸让安氏集团付出代价吗?”
说完,她的嘴角露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
“就凭我是万安集团董事长路系唯一的一位外孙女,你在杭城长大,应该听说过那老头的脾气吧,你猜,我要是把你打我的事情在那老头面前一提,你觉得就他那护短的性子,你口中的安氏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谢景淮蹲在她身旁,轻声说道:“我听说,你们安氏上个月为了一块地皮,好像还打死了三个人吧?这事天心总局那位知道吗?”
那妖孽转头瞪着她,却说不出话来,当初安氏为了抢那块地皮打死人的事情她知道,可是这件事只有当时在场的安氏员工和那三位死者的亲属知道,安氏集团的人不可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而那几位却也是收了封口费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此刻,立在大门处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他看上的人,可真是和他一个性子,怎么讲呢?
睚眦必报。
少年转身向外走去,见到了谢景淮这样的一面后反倒让他心烦意乱,他们是一路人没错,可他不愿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折了原本应该在高空翱翔的鹰的翅膀,她注定不是自己的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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