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漓3

与萧江一对上目光，赵白漓就露出安心的神色，挺直腰杆，和对方拉开距离，情深意切道：“下官方才还在想着驸马爷何时会醒，如今见驸马醒的这般快，料想先前的昏迷只是虚惊一场。待下官回去写好药方，驸马连用几日，应当很快就能痊愈下床。”

        萧江眼神微暗，这才从眼前人的姝丽容色间回神。

        他心中发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太医的表情目光，见对方眸如清泉，坦荡干净一眼能瞧见泉底，不由动摇念头。

        难道方才是他多心了？

        太医其实是在喃喃自语，并非意有所指的在与他对话？

        “驸马爷？”赵白漓动了动手腕，委婉的示意他松手，略带窘迫道：“诊脉已经结束，这样……不妥。”

        萧江眯了眯眼，不仅没松开，反而故意将对方的手拽向自己胸口：“太医大人莫急，在下心口还闷的厉害，时常惊悸，叫人难受不已。”

        赵白漓脸色凝重，不再拘谨，直接掀开被子，打开萧江的中衣，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按抚他的肋上。

        萧江本想抱着试探的念头，逼一逼他，看看他的反应，结果一时不察，自己竟被他看光了。虽然都是男人，萧江仍觉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扣住美人皓腕，耳尖微烫道：“在下只是随口一提，太医大人不必这般上心。”

        赵白漓神情专注的检查他身体，清凌凌的眼中没有一丝欲念杂意，温润清朗的语气中充斥着对专业的虔诚，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真心：“医学无小事，抱着侥幸的念头拖下去，就会越来越难以根治。即便驸马只是稍感不适，下官也必须亲自检查一遍，否则难以安心离开玉清宫。”

        萧江抿着唇，忽略掉身前的异样后，内心安定下来。

        ——试探没有失败，面前的太医抱着这般纯粹的信念，不顾他的不悦也要为他查体，那么之前的话语，应该都是无心之言，并没有发现他一直在借病装晕。

        而且，都说医者仁心，和宫内满腹心眼的太监宫女相比，打动一位单纯的太医，显然更简单一点。

        也就是说……此棋可用。

        心思转动间，萧江瞥见赵白漓收手，低低轻咳两声，虚弱道：“多谢太医关怀，只是在下之所以昏迷不醒，并非外疾所致，乃心病难医。”

        赵白漓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左手手指，温柔的问：“驸马的心病是什么？”

        萧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他的举动，总觉得他的语气轻柔归轻柔，行为却拉满了仇恨：“太医大人……是嫌在下身子脏？”

        这话一出，萧江本人尚未动怒、感到屈辱，系统就先忙不迭道：【宝！你别嫌弃小可怜呀！他虽然被公主强娶、被狗二强掳进宫，但他还是个处！】

        赵白漓：【我知道。】

        系统一愣：【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真的会医术？等等……会医术就能看出一个男人是不是处吗？！】

        赵白漓笑：【我看不出来，只是摸到萧江指腹有茧，猜他常年习武，再加上他城府深、心眼多，应当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受尽屈辱的地步。】

        系统纳闷：【会武功是真的，但城府深？这怎么可能？剧情里的主角受可一直被争来抢去可怜兮兮，到最后推翻暴君当上新帝，都是因缘巧合之下才顺利上位的。】

        赵白漓不想与它争辩，但看它执着的刨根究底想弄个明白，便随口道：【其实……我是想，既然这个世界很有底线，坚决不搞血缘骨科，那自然不可能让萧江被暴君公主欺负，毕竟他们同父异母……】

        系统恍然大悟：【有道理！这么一想就合理了！】

        赵白漓：【唔……】

        应付完系统，赵白漓回到现实，面对萧江的询问，他不慌不忙的擦右手：“驸马想多了，下官身为医者，常常流连在病患之间，若是不勤擦净双手，便会将前一个病人的脏污带到后一个病人身侧，如此一来，莫说是治病救人，只怕会化身阎王还差不多。”

        他说的理所当然，脸上也没有轻蔑之意，萧江顿时信了八分，低声道：“是在下误会了，望太医大人勿恼……咳咳，太医大人心怀慈悲，对世人一视同仁，在下却心胸狭隘，因为自轻自贱，就以为旁人也这般看我……太医方才问在下的心病是什么，那自然是……不甘困于后宫做笼中鸟，掌中物，只愿两袖清风，扶大厦之将倾，为万世开太平。”

        赵白漓颔首：“驸马会做到的。”

        萧江直直的看他，没有从他的神情里找到令人作呕的怜悯安抚，也没看到伪装在顺从下的嗤笑鄙夷，只瞧见高月悬空如明镜，倒映的不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不是身居高位却无实权的驸马，而是最普通也最真实的他自己。

        萧江突然心头悸动，下意识的别开目光，不敢再与赵白漓对视。

        定了定神后，他索性低垂着眼睛，苦涩一笑：“我心有鸿鹄志，奈何力不足，如今与太医大人一见如故，不求你救我出皇宫，不求你替我在陛下与公主面前求情，甚至不求你治愈我身子……只求太医大人看在我娘年迈的份上，出宫一趟，帮我送些银两给我娘安置，让她莫要担心我。”

        【呜。】系统被他说得满心酸楚，拿着小手绢呜咽一声后，询问赵白漓：【怎么办？要帮他吗？】

        赵白漓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忆了一下剧情。

        他之前只关注了自己的高光时刻——也就是死亡片段，对于后续看得不多，只知道萧江在宫外的确有个娘。那娘乃先皇后身边的宫女，在皇宫出事时，抱着还是幼童的萧江逃了出去，之后一直伪装成萧江的亲娘，与他相依为命。

        萧江被深锁皇宫后，也是她动用了所有手段偷入皇宫，将萧江的身世尽数揭开，使前期的虐恋情深剧本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堪称以一己之力改变剧情。

        思及此处，赵白漓慢悠悠的笑了，看着萧江的眼神莫名的愈发温柔：“送个东西而已，不过小事一桩，既然驸马愿意相信下官，下官必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萧江心神一定，抬头张口，想说些或真或假的示弱话语，让眼前的太医更加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然而一抬眼，对上赵白漓专注的视线，他顿时喉咙滚动，冷静的头脑被杂乱的思绪冲击，竟只说出一句：“……多谢。”

        赵白漓摇头，见他有些呆怔，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便替他盖好被子，从容起身：“驸马刚醒，还是要多多休息才好，下官这便告退。”

        “……等等。”萧江略略迟疑，待到叫住赵白漓后，他又想开般露出希冀的表情：“在下还没问……太医大人的名字。”

        系统回忆了一下：【对哦，他一直叫你太医、太医大人，还不知道你叫啥。】

        赵白漓莞尔：【这叫做戏做全套。】

        系统没听清：【什么？】

        赵白漓笑而不语，迎着萧江的目光，拱手道：“下官赵白漓。”

        萧江低低念了一遍，旋即手臂撑起身体，依靠在床头，抬起双手对着赵白漓回礼：“赵太医慢走。”

        出了玉清宫，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系统从脑子一热的状态中脱离后，渐渐感到犹豫：【我们真的要帮萧江送银子吗？万一被狗二发现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你这是在帮萧江跟外面联系、寻找脱身的办法？唉……萧江也真是傻的不靠谱，他就不担心你会背叛他、转头把这事告诉狗二？而且……】

        系统纠结了会，忍不住小声叭叭：【他自己不怕，就没想过你吗？你要是被狗二逮到，肯定会被砍头的吧？】

        赵白漓：【他知道我不会出事。】

        系统愣住：【啊？怎么知道的？会不会被杀不是要看狗二心情吗？他凭什么能笃定你没事？】

        赵白漓：【可一就可二，明鸩第一次没对我动手，以后自然也不会。】

        系统听的迷糊又头疼，勉强跟着他的思路走：【你们是不是太相信狗二的人品脾气了？他很凶残狠辣的！】

        赵白漓被系统绞尽脑汁的样子逗乐，失笑道：【萧江相信的不是明鸩，而是我。】

        系统：【啊？啊？？】

        它陷入混乱，险些死机。

        赵白漓顾忌着它的智商，沉吟几秒后改口：【当然，我并非因为这些原因才答应萧江……你不是很希望我赶紧结束这个世界吗？等到被明鸩发现我在暗处活动，我就能顺理成章的去死，而别人也不会觉得我ooc，毕竟医者仁心，医生替病人做些传话的小事，实属正常。】

        系统惊了：【原来你已经把方方面面全考虑周道了！你答应萧江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赵白漓笑吟吟：【或许是吧。】

        系统处于亢奋中，没注意到他回答的格外模糊，兀自开心了一会，旋即纠正：【萧江只叫我们送银子，没叫我们传话，你到时候别做多余的事，影响剧情发展。】

        赵白漓反问：【什么叫多余的事？】

        系统一愣：【就是……不让萧江的养母进宫，拖慢萧江知道身世的进度。】

        赵白漓缓缓绽开笑容：【从我们答应萧江的那一刻起，他的养母就不会再进宫，虽然时间还未流逝，但未来的剧情注定更改。】

        系统被他吓的瞳孔地震：【什、什么意思？！】

        赵白漓不徐不疾：【养母进宫，是因为迟迟无法与萧江联络，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又听见外面流传的风言风语，最终按捺不住冲进宫。但如今有我替萧江传话，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送银子，养母也会知道萧江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有余力照顾宫外的她，自然不会再焦躁不安到失去理智。】

        系统：【……】

        赵白漓若有所思：【看来萧江不希望养母太冲动呢。】

        系统：【…………】

        赵白漓眼波流转：【小宝贝，你怎么不叽叽喳喳了？】

        系统恍恍惚惚，没听清他唤自己的爱称，迷茫的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去见养母就是破坏剧情，不去见又不能顺势gg……我只是一个龙套系统啊，这是我该面临的选项吗？】

        赵白漓眨眨眼，舌尖的话转了几圈，待到出口时，已经将他的真实目的掩藏的滴水不漏：【别怕……我自有分寸。】

        赵白漓脚步轻快的回到太医院内。

        昨夜当值的太医已经回家，只有年迈的院使还怀着忧虑、轻抚白须，看着医书心不在焉。

        赵白漓看出他在等自己，信步走到他身边，温和道：“劳院使久等，下官回来了。”

        院使手一抖，深吸口气后放下书，唇张张合合，最终问道：“驸马醒了吗？”

        赵白漓点头。

        院使的肩膀松下，抬手让赵白漓坐在一旁，开始细问：“驸马因何昏迷不醒？是何病症所致？你……”

        明鸩强取豪夺时没有避讳任何人，就像萧江是被公主强娶一样，众人也都知道驸马之所以没住在公主府，而是皇宫里的原因。

        人老成精，院使唯恐掺和进皇家琐事里，半个字都没问到重点，一直在擦边问萧江的身体情况。等赵白漓耐心细致的全部说完，他才眼神复杂道：“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其他太医去办，你……回去歇着吧。”

        赵白漓垂眼，卷翘浓密的乌睫像两把小扇子，不安的颤动时，在眼下洒落淡淡的阴影：“院使，下官身体不适，想休一日假。”

        院使看着他清瘦的身体，思虑少顷，开口道：“可——”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打断了院使的话。

        宛如场景重现般，太监们走入殿内，开口道：“陛下有旨！宣太医赵白漓，前往御书房侍笔！”

        系统：【？？】

        系统：【喊太医去御书房？侍笔？多大的笔？？】

        它不知想到哪去，忽然勃然大怒：【好你个狗二！居然白日宣淫搞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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