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赏灯
这一日正逢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白天时，清风寨上下皆在准备节礼，各处皆是张灯结彩——寨中同样有赏灯之习俗。及至入夜时，寨中愈加热闹起来。
虽是短短两三日，松雪却觉得度日如年。
用完晚膳后，眼见外间欢歌笑语，一片喜色，不免掩面长叹，“公子，你昨日说有八九成把握，今日又与二爷一番畅谈，怎现在还未有结果？今日分明是十五元宵，竟无人邀我们去赏灯！”
她连京城盛大的灯火晚会都看过，又怎会对这小小山寨的灯会感兴趣？不过是穷极无聊罢了。
沈昭自是知晓她所想，因此并不多言。
只是今日上午同二爷一番畅谈，后又被七娘寻上来——沈昭已对二爷之心性颇有了解。深知无论二爷最终做出何种决定，于他们而言皆是有利的。
只是此言不必与松雪细说。
她当即便只淡淡地笑，“小二爷不是说会邀你赏灯么？”
“孩童之言，怎可轻信？”松雪嗤之以鼻，又起身把槅扇打开。
天色已暗，外间渐渐有人将灯点燃。一盏接着一盏，相映成辉，连成一片，顿时将山寨照得明亮如白昼。
“你说他们将此处照得如此通明，当真不会有人发觉么？”松雪撑着下巴，看着外间灯火辉煌，忍不住嘀咕起来，语气里怨气颇重。
正当此时，门外有传来稀稀疏疏地声音。
“几位兄弟，辛苦了啊！今日元宵佳节，这是二爷赏你们的。”小二爷慢悠悠地笑着，让人将食盒递过去。
“多谢二爷，多谢小二爷。”
“我们替二爷做事是应该的，不觉得辛苦！”
看守人日夜在此守着，又逢天气尚寒，确实不大舒坦，如今有人送吃食自然开怀。
小二爷便优哉游哉地进了门。
屋内灯火明灭，稍显昏暗，小二爷上前几步才看到窗边的身影，“姐姐，沈公子，我来了！”
“可巧来了。”沈昭偏过身来，嘴角含笑，“正等着你呢。”
松雪则是压低了声音，指着门外，“你又未将守门人支开，如何出去赏灯？”
“少爷我自有良策。”小二爷扬了扬下巴，又命身后的仆从拿出一个包袱，“把衣服披上，再戴上面具。”
松雪将包袱打开，果然有两件大氅，还有两张鬼面具。
小二爷便十分得意地笑了笑，“今日大家都会出来赏灯，人多混杂，你们穿成这般模样，便不会被认出来了。”
“是吗？”松雪将大氅扯出来，仔细看了两眼，很是怀疑此言的真实性。
一旁的沈昭却笑了笑，“你这两日在屋子里也闷坏了，便去吧。小二爷既如此信誓旦旦，想来不会出事。”
松雪有些心动，实在是此处穷极无聊。她复又看向沈昭，“公子可随我们一起？”
沈昭略微思索了一下，单让松雪跟着小二爷出去，她自然不放心，当即便起了身，“我自是随你们一起。”
两人当即装扮好。
小二爷和身边的两个仆从同样掏出鬼面具戴上。
等松雪投去疑惑的眼神，小二爷便笑道：“自然要与你们一样，毕竟山寨中大家都认识我，容易被人识破。”
话落，小二爷便爬上了软塌，将槅扇打到最开。
如此一来，松雪便更觉疑惑。“小二爷，你这是做什么？”
“翻窗啊。”小二爷的语气极其自然，转过头看了看他们，“如若不然，你们想如何出去？”
松雪无言以对。
于是一行五人翻窗而出。
所谓灯会便是在宅院前的空地搭起木架，上面挂着各色纸糊灯笼，灯面上画着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等各色影像。更有擅画者在其上描绘各色美人，或临窗持卷，或孤影赏月，或俯身拾花。四周亦有贩卖各种小物件的推车，皆是出自寨民之手，混合着吆喝声，愈发热闹。
平心而论，这一场灯会既不盛大也不精巧。然民众脸上露出的喜悦之情却格外真挚，使得沈昭稍显烦闷的心情也消散了许多。
小二爷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哪怕这灯会他年年赏，亦不觉乏味。当即兴致勃勃地扯着松雪赏玩各色小玩意儿。
松雪倒是一反常态的沉默，甚至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朝沈昭使眼色。
沈昭这才发觉，她乐于出来赏灯原是为了逃走。
松雪趁小二爷发觉新奇玩意儿的空隙，朝沈昭耳语，“公子，眼下周围无人看守，正是我们离开之际。”
沈昭闻言失笑，一面摇头一面示意她看小二爷身侧的仆从，还有人群中为数不多的眼睛，“……真以为小二爷戴了鬼面具，旁人便认不出来？寨中总共不过数百人，又常年生活在一起……且防着我们呢。”
松雪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原以为公子出来赏灯是有离开之策……”
“我若离开，以二爷的脾性……恐怕你们危在旦夕。”沈昭沉着眉眼，微微摇头，“本就是为了陪你赏灯。”
松雪微微叹了口气。
另一边，小二爷似是发觉了新奇之物，连忙将人拉过去。
正当此时，却有一近侍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这位公子，我家寨主有请。”
沈昭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亦不觉惊讶。倒是松雪有些惴惴不安，连忙跑过来扯住她的衣袖。
沈昭则是给了她一个安抚似的眼神，随即朝那名近侍说道：“请带路吧。”
两人穿过层层人群，最终在一间小阁楼前停下，此处正对着灯会，站在二楼，可将底下一应事物皆看清楚。
沈昭甫一上楼，便看到窗边正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屋内还有宴饮的痕迹——恐怕此人便是寨主，方才应是在此喝酒赏灯。却不知其将人遣走后，单独又唤她上来是何意？
沈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必阁下便是寨主了。”
对方似是怔了一瞬，而后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正是在下，沈公子，请坐。”他随即指了指一侧的椅子。
沈昭略微挑了一下眉，将面具取下，不咸不淡地说道：“来了几日，一直不曾拜会寨主，实在是失礼。”
虽则略显平淡的语气听上去并未有多少歉意。
寨主头一次见他的样貌，也禁不住愣神。一是颇觉惊艳，顿时明白兄弟们为何议论纷纷，二则是未料到对方如此年轻，老二恐怕并未瞧出端倪来。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是我冒昧了。没怎么准备就请公子上门做客。”
“无妨。”沈昭气定神闲地坐下，“只是不知寨主准备何时让我们离开？总留在此处不免打搅。”
她的神色虽平淡，语气却十分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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