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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起疑、为难


  将巡检之事报备完毕,薛柏一又提起另一事。

  “前些时日惠州府那边传了消息……自夷人政策放宽后,广东省内夷人之数骤增,同海外商贩往来愈加频繁,其官库比之往日充盈不止一倍。”

  沈昭对此丝毫不觉讶异。

  数朝以前,因彼时国朝与外邦友好互通,是以对夷人居住政策较为宽松。比如虽有华夷分居政策,然各地皆建有蕃坊,专供夷人居住,且蕃坊皆俱一定的自我管辖权。

  此后,中原与夷人来往不似从前密切,许多地方便拆除蕃坊,而城内并不许夷人靠近半步。而今,广东布政使此举,无疑是要打破以往的界限。若真实施,广东定会成为夷人首选。

  不想不到一年,结果便已显现。广东省商业之繁荣已隐隐超过江浙,其中海运尤盛。

  但此事并非只有益处。

  果不其然,薛柏一又说道:“夷人增多后,蕃坊管辖难度亦增大,又各处风俗不尽相同,时有争斗,以致此地极为混乱……布政使已请示由官府出面管辖。”

  “此事乃是意料之中。”沈昭微微颔首,又若有所思地道,“然若使百姓从中获利,不再困于银钱,此等弊端多加注意便可。则锦正绸庄如何,近来可有动静?”

  永明八年,广东省惨遭倭贼进犯,以致流民泛滥,惠州府亦未幸免。沈昭当时力主赈灾事宜,却因官府已无信誉,险遇被迫落草为寇的薛柏一等人打劫。

  幸而她此前无意救济了薛柏一的近邻周誉,最终避免了争端。薛柏一等人安定后,便在归善县城寻了帮工,正是在锦正绸庄护送货物。

  可谁知锦正绸庄并非寻常商铺,暗中行海上私运之事。薛柏一知晓后,深恐其有性命之虞,便遣周誉向沈昭求助。

  沈昭则因此结识其后的主人——永嘉侯世子云礼。彼时云礼尚未向她表明身份,仍以太原苏家的名义行事,便以为其归苏家,是以不曾放在心上。

  毕竟苏家为天下商户之首。尽管此时国朝仍有禁海令,然于苏家而言却非难事。她甚至曾在紧迫之时入股小赚一笔。

  得知云礼身份后,则更不放在心上,堂堂永嘉侯府拥有私运商铺并非奇事,便是插手整个广东省的私运亦不足为奇。

  转折在于永嘉侯提出解除海禁,重开海运一事。

  彼时,海运一事在朝中仍为禁忌,而广东省之私运又尽数掌于永嘉侯之手。私运比之合法海运利益更甚,永嘉侯根本无需如此行事——可他偏偏如此行事。

  先帝最终亦应下此事,因为国库实在太空虚。

  沈昭却由此起了疑心。

  她与云礼尚未熟稔时,曾将周誉留在锦正绸庄,以作眼线,之后并未过问。直到此时——她深以为此事需暗中调查一番。

  周誉随之查得锦正绸庄的目的并非营利,而是寻人。海运重开后,其与海外商贩来往愈加频繁,许多商户更是渡海而来。

  经过两年光景,广东省的夷人之数已十分庞大,如今又在城内建蕃坊,其数应已是国朝之首。锦正绸庄原是在海外寻人,而今却有夷人频频入朝,想来应有收获才是。且在城内建蕃坊一事,还不知与永嘉侯有无关系。

  薛柏一显然也有此处的消息,听沈昭一说,神色便不大舒坦。

  “近些时日,锦正绸庄出海次数确实比以往少了些,然寻人之事一直没有讯息,未知情况如何。”

  沈昭倒没有太失望。

  周誉虽然在锦正绸庄已有数年,然终究是后来者,即便重用,亦不会涉及隐秘之事。如今能探知些许消息已是不易。

  “其与夷人来往如何?”

  薛柏一微微摇头。

  “未有异常。”

  沈昭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一直怀疑永嘉侯动机不纯,却因其为大长公主之子婿而渐渐打消疑虑。然永明末年,程濂谋逆一事上,隐隐有永嘉侯的身影,使她不免警惕起来,对其疑虑之深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甚至曾隐晦地向云礼提及此事,意在让大长公主探查永嘉侯一番,可惜并无结果。而她亦无法直接询问云礼。一是不敢,二是不知如何问及。

  而今又有夷人一事,她愈发觉得不可轻易略过。

  “广东那边也先盯着罢。”

  薛柏一心中虽有迟疑,却也应了下来。他深知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沈昭绝不会主动询问云礼,且要对其隐瞒此事。

  沈昭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永嘉侯之事一日不明朗,她便一日无法坦然面对云礼。此前她尚可自欺欺人,而今却被章鹤鸣挑明,往后只怕愈加为难。

  ……

  “姐儿今日可是遇着事儿了?”

  松雪正为沈昭梳洗,见她兴致不高,不免深感意外。兴许沈昭自己都未发觉,往日云礼来信,她的情绪总会舒畅好几日。像今日这般沉着脸实在少见。

  沈昭将这话在脑海里仔细咀嚼了一番,才反应过来她是何意,倒是难得沉默了片刻。而后沉声说道:“章闻野此人行事实在乖戾——叫人心中不喜罢了。”

  松雪从未同章鹤鸣打过交道,素日看着只觉其乃德才兼备的老学究,倒不知道对方乖戾起来是何模样。

  然见沈昭神色阴沉至此,松雪却觉得区区幕僚不至于搅动其心神至此。可今日来信时,她亦在书房内,实在瞧不出其有何不悦之处。

  但此事不可明言,因此她只得低声笑了笑,安慰道:“章老先生满腹经纶,可谓南州冠冕之辈,难免气盛,姐儿只当是文人清傲,多担待些便是了。”

  沈昭闻言,当即嗤笑一声。

  “他若有文人傲骨,我自不会出手折断,只怕他徒有傲骨,而无才情,倚老卖老,便叫人失望了。”

  此言……松雪倒不好再做评价了,只若有所思地道:“若章老先生真是关老先生之故人,必不会叫姐儿失望的。”

  沈昭闻言,不置可否。

  关山月半生皆藏于山水之间,不陷朝局,无意权柄之争,其乃真正的隐士。而章鹤鸣与其相比却是权势之念太重,且半点不曾遮掩,毫无高士之风范。又事事试探,自以为运筹帷幄。如此门客,谁会心生欢喜?

  当然,其若无争权之心,于沈昭无用。但许多事只需意会不可言传,挑破对谁也没好处。更何况,此时的沈昭尚有性命之虞,又何谈权柄之争?

  个中缘由,沈昭无意与松雪多言,便不再提及此事。

  倒是松雪想起今日来信,便又问道:“年关将近,云世子可曾提及捎带哪些年货?”

  偏关物什总是不如京师。

  沈昭闻言顿时笑了一下,只是眉间的阴郁并未消除,落在铜镜里便使笑容显得模糊起来。

  “未曾详说,想来不会使你罢了。”

  松雪从镜子里瞧见沈昭的神色,心里不免沉了一下。随即又撇嘴。

  “云世子意在送您物什,与婢子何干?”

  沈昭脸上笑容浓了些,并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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