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瞧不起人是社会常态
回到占地巨大的自家一户建，绯村一心在稍稍清点过衣服和打扫用具等必要的东西塞进行李箱过后，又照例在别间雕刻了一会木佛，直到完全平复心中波澜，心神宁静完全之后又做了两套柔软体操才是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便已然精力充沛地起身。
穿上专用的练习服，在长着一棵几层楼高大树的院子里拿着竹刀活动身体顺带稍稍唤醒手感之后，再彻底地洗澡漱口，接着趁穿着宽松衣服的时间给自己准备好早餐——满满一大盆加入猪油、酱油和自己熬的葱油搅拌的面条、一碗腌菜以及烫过之后亮晶晶的生菜，还有一大杯十几个生产日期还是昨天的鸡蛋直接混在一起的特异饮料。
相当怪异的组合，除了绯村一心他自己外大概没人能开心地吃完。
而做完所有一切之后，也不过是才七点出头的时间。
紧接着他将身上的衣服换成校服，便提着一个行李箱和手提箱出门了。
本来应该是穿上常服才对的——但考虑了一会比起直接旷课，还是向自己那个爱操心的班主任请个假更好。
反正不过是稍微多花点时间而已。
而既然是要去学校的话，那就必须穿上校服才行了。
从家里离开，先是去到电车站台将手里的箱子放到投币保管柜锁好，绯村一心才直接去到学校。
秋冬季节的天气相当凉爽，身后背着满鼓鼓剑袋的他和早早便来到学校晨练的田径部、弓道部等社团的学生没什么区别，看上去就是一位剑道部的部员。
然而并不是。
或者说曾经是，不过后来辞退了···倒并不是什么受到欺凌之类狗血的故事。
虽说这所初高连读的学校确实有些地方风气不怎么好，但没人能欺负到他。
与其说是从剑道部退部，倒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是没想着正式入部，瞄准的就是‘曾经加入剑道部’这一点——包括加入棒球部又退部也一样，不过是给有时候随身带着竹刀、木刀、棒球棍乃至真刀做些辩护而已。
虽说按照‘里侧’的规矩，他就是真地被警察盘问最后也肯定是恭敬地被人送出来，但他并不想要那样的场面。
他早已过了那种幻想在早操时一架直升机停在操场一群军人下来对他说‘老大，国家到了需要你出面的危急时刻了’的年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尴尬得快要到惊吓的地步了。
一切能用正常合理合法的程序手段快速结束就够了。
“绯村君，真的没问题么？”
学校教师办公室内，坐在绯村一心面前的高桥美奈子一脸担心地再度向他确认。
一头吸睛的金红色长发、架在眼睛上小巧的眼镜、身前宽松衣服也遮盖不住的挺拔以及交叠在一起让裙子中的光景变成暗黑领域的裹着肉色丝袜以及深墨绿高跟鞋的丰腴双腿···这位似乎更应该去当模特或者演员的女人，却货真价实是他的英语老师兼任班主任。
原本校内都被强制要求穿室内鞋，但近年因为反对女性着装潜规则运动，女校长反过来让大部分女老师都穿上被开放的高跟鞋，却是让这位美奈子老师在校内的人气又高了一截。
无时无刻不让人散发荷尔蒙——这个学校男生可真是又开心又难受。
“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只需要这两天的时间就够了。”
“是么···”
下意识将抬手将签字笔放在自己的没涂口红却依旧水润润的唇边，高桥美奈子咬了咬嘴唇，抬起头依旧用那双泛光的眼睛担忧地望着站着跟一颗树般挺拔高大的绯村一心。
“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的话，记得一定一定要和老师我说哦？”
“嗯。”
绯村一心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地点了点头，但看着身前那担心的表情心里难得地升起些微撒谎的愧疚。
普通学生请假相当麻烦，特别他家里还没监护人。
但他只要拿出妹妹当借口的话，可以说就完全的畅通无阻——反正学校和老师虽说知道一点他家里的情况，也不可能去和医院联系彻底了解清楚。
“一定一定，不要逞强哦？”
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听说前两年才来到学校正式当老师的高桥美奈子一边写着请假批准，一边再度不放心地向他叮嘱着。
···绯村一心会想到要来请假，或许有一点就是隐约感觉这位爱操心又充满责任心的班主任要是知道自己无故旷课说不定会跑上门去拜访，甚至在见不到人之后报警弄出大动静也说不定。
“搞定。”
拿到请假条走出教师办公室回身关门告别，绯村一心便正式就就获得了两天的假期——要是再多的话，就得要经过校长批准了。
‘客户’那边的事情两天时间应该够处理了，再不济到时候再麻烦一点请多一点假。
这么想着，从办公室离开的绯村一心向着校外方向走去。
因为路径的关系，中间还刚好路过现在在就读的班级教室——不过他完全没有进去教室拿书顺带假期自习的打算。
“嗯？”
顺势地放眼一扫而过，他原本以为这么早应该没人，没想到居然有人在里面。
早起来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在社团活动室进行活动，很少是来教室的。
单独一名的女生在教室里开窗通风以及清扫教室，长长的头发似乎还有点湿漉漉的样子···这么早起还洗头？
叫什么来着？
绯村一心自然地回想，却想不起名字来。
这也不奇怪。
毕竟他对学校的事情并不上心，能在毕业范畴内保证出勤率就足够，本身就和这种年纪的男女生有着不是一个级别的世界观，自然而然就会与他们产生巨大隔阂，没有朋友想不起来同班同学的名字相当正常。
下意识看向教室黑板边角上写着的值日生名字。
两个都是女生的名字。
不过···虽说他没有清楚地记得班上同学的名字，但这两个似乎都是脸上爆了不少青春痘、还因为卷发染发而被风纪委员找上门勒令剪成短发的涩谷系女生来着？
因为差点通报批评的缘故，所以他还是有点记忆的。
记错了么？
本就不过是偶然的撞见，和听到走廊处传来脚步声而猛地转过头来的对方礼貌性地相互点头致意，绯村一心脚步没停地就下了楼。
在学校门庭鞋柜处换回自己的鞋子再光明正大拿着请假批条从门口出去。
直接赶往车站，在投币寄存柜取出之前寄存的旅行箱和手提箱转头就投身地铁。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地铁、火车、新干线都可以同车站换乘，只要注意车站几次换乘便是能直达目的地——虽说不能直达乡下，但昨晚打电话来的人说过会在最近的车站等待领他进村。
新干线、急特列车和地铁轮换。
虽说一开始对日本这样的交通眼花缭乱，但时至今日绯村一心也算是基本弄懂，起码不至于找不到路线。
直到下午四点。
“嘶，有点热啊。”
花了整整几个小时，等绯村一心抵达目标站点的时候便是完全感觉到了地区之间的差异——从东京圈来到四国地区，这温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仅是热，而且还带着潮湿的闷热。
再加上虽然中途吃了几份有特色的列车便当，但肚子还是源源不断传来的饥饿感，着实有点难受。
他看上去脸色并不算非常好。
整整半天的时间都浪费在了交通工具上，要是酬金不足的话他可真会生气的。
“你是···神净先生？”
在绯村一心走出车站之后不过一会儿时间，随着他的一个电话，一辆在日本不怎么能见到的加长版轿车便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位看上去也有一定年纪的老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从车上下来站到他面前，有点不确认他就是昨晚所联系的人。
年轻，实在太年轻了。
稚嫩的容貌和身材，再加上一身明显西服类校服的着装···和随处可见的普通高中生没有任何区别。
“是我。”
像是没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绯村一心将行李箱随手递给对方，一只手抓着剑袋另一只手提着手提箱随意扫了一眼对方，直接坐到了加长轿车里。
“失礼了。”
在绯村一心坐下之后才回过神来，老爷子将门关上，从另一侧进门坐到了对面。
汽车在几乎没有震动的情况下开始运行起来。
“本人是小野咲太，是一条家的管家。”
坐下之后露出温和的笑容，小野咲太向着绯村一心双手奉上了一张名片。
虽说看上去非常年轻，但联想到自己在网络上搜索到的信息，加上现在家里所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怕对方再怎么像个普通高中生，此刻他也不能怠慢。
“神净，处理脏东西的清洁工。”
听到对方爆出的家门，绯村一心稍愣了一下，然后才是反应过来接过名片。
不过将包裹着竹刀的剑袋横放在双腿上，收下名片的他却并没有报出真名，同时对‘管家’这种现代社会少见的职业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和我仔细说说吧，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昨天时间仓促在电话里聊的不过是皮毛，所以绯村一心对于这次雇主所遇到的情况实际并不清楚。
“是这样的···”
虽说对绯村一心依旧不放心，但小野咲太还是将这边的情况娓娓道来。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一条家的孩子中邪了。
也是个十来岁的小男生，本来性情温和却突然变得像只野兽在家里不断啃咬东西，甚至伤到了好几个家里人，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是制服住并绑起来注射了稳定剂——然后想也知道的，会请到绯村一心这种人，医学检查什么的自然一切正常，找不出病因。
要么是诅咒、要么是附身类的啊。
右手食指抬起又放下一次又一次点在包裹着竹刀的剑袋上，听着小野咲太说话的绯村一心皱了皱眉头。
有点麻烦。
作为一个‘清扫工’，他‘打扫’所用的方式是简单的暴力，用剑术三下五除二搞定一些东西的本体或者核心，像这种要么没有实体要么实体叠加的情况，他处理起来相当麻烦——术业有专攻，这种情况应该请阴阳师、巫女或者僧侣那帮人来才对。
“还有一件事要先告知神净先生你。”
“说吧。”
从车窗向外看去四周的景色逐渐被绿色填充，原本绯村一心从东京圈那边跑过来就是城市跑到城镇，现在甚至从城镇退化到了乡村——不过这条没有分叉的路倒是依旧平整，让加长轿车顺滑无碍地行驶。
“包括神净先生在内，这次老爷一共找了十位相关人员，谁先···”
“谁先处理掉情况谁能拿到钱，对么？”
在小野咲太说完之前绯村一心便是提前帮他把话说完。
找一群人来一起处理大麻烦的情况并不少见，但那是因为知晓目标强大，需要同心协力搞定。
而现在这种明显就是不信任他们的能力，撒网捞鱼。
同时也说明···
“呲。”
在他思考期间的，于微微的轮胎刹车声当中，黑色轿车直接驶入到了一座如城堡般的宏大木制建筑群里，停在了大门口。
绯村一心踏步下来踩在成堆圆滑石头铺成的土地上，左右四周打量着这看上去几乎全是木色木香一副有钱大地主家的超级豪宅，眼中却没有任何赞叹和慌张之类的情绪，平静如水。
也就是说，是‘外行人’啊。
嗯。
而旁边的小野咲太看着他平淡的神情，微微点了下头，反倒稍松了口气。
【一条家】
除了入口处的门牌之外，在里面又一层可以说真正入口的门墙上，大大地挂着牌匾，如同古代的豪族一般。
望着牌匾，绯村一心停了好一会之后才是继续前进。
而步入其中之后，一条家的景色更是让人惊叹。
并非枯山水而是实际活水真石以及郁郁葱葱裁剪过的松木、红枫等树木，加上跨过养着锦鲤小河架立的纯木小桥，巨大的庭院甚至给人一种穿越时间回到过去历史中的错觉。
“神净先生，劳烦请先休息一下，家主暂时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上会设宴为您接风洗尘，有事到时再说，而有什么需求的话和仆人吩咐一声就行了。”
将神净带入到一条家宅内部后转给一位穿着和服的女性，小野咲太鞠躬着后退离开了。
需要接待十位来宾，他的工作可并不轻松。
“现在有吃的么？随便一些清汤面和蔬菜瓜果就行。”
“您需要的话我立刻去安排。”
仆人将他带出基本已经等同于大城市一户建的单独个人休息别室当中，在听到他的要求之后立即便是从袖子里掏出对讲机吩咐了一声，不一会便是有人端着丰盛的食物前来——除了他吩咐的东西之外还有和牛、炸虾之类的肉料理。
而他也并不挑剔，来者不拒地全部一扫而空。
坐车就浪费了他近乎一天时间，现在他饿得要死。
“额——”
全部吃完打了个饱嗝，绯村一心向那一直在旁边的仆人挥了挥手，不仅让她收拾碗筷同时吩咐道：
“下去吧，我休息下睡个觉，在晚宴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女仆人点头然后弯腰向后退步离开了别室。
而在外人离开后，绯村一心直接向后躺下，就这样睡在榻榻米上，像是直接睡着了。
不过也休息了十来分钟，绯村一心又睁开了眼。
将旅行箱什么的都放在房间里，仅将剑袋背在身后同时穿上鞋子，他拉开了窗，一眨眼地就消失在了屋内，出现在了屋顶上，眺望着周边。
四周有着巡逻保安之类的警备力量，但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都不过是一些普通人。
在屋顶和墙沿蹦蹦跳跳地，绯村一心便是又从一条家走了出来——不得不说一条家确实相当的大，从高点的地方更能感受到那依山而建如百货商城般的宏伟。
明明在日本哪怕不是东京人都下意识认为是乡下的四国，居然如此豪华。
这一条家，有钱啊。
“没记错的话，刚才就在来的方向不远处就有个村子。”
宽畅大路只有一条，从一条家直接延伸到有着车站的城镇那边，但沿着大路边也有用简单砂土拼接到大路上的村道，从路沿的路牌来看还有村子。
他要去从当地人口中探访一下关于一条家的事情。
然后，才确定接不接受一条家的委托。
这是一个独属于他的个人规则。
对别的驱魔师、僧侣之类的人来说，不会做像绯村一心这么麻烦的事情——自己收到了钱，在雇主受到妖邪打扰的情况下，简单将那些脏东西打个魂飞魄散就够了。
花了钱的一方开心，赚了钱的一方也开心。
事件背后有什么他们并不关心。
就当做是简单的清扫工作就足够了。
···但对绯村一心来说这样是不行的。
就像是昨天下午，哪怕是面对那全身不详氛围的吊死鬼，他也是在从苏家姐妹口中得到缘由之后才拔刀斩杀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
无关于身份，关键在于真实。
原本就根植在他本心当中的想法经过为了收集珠子而进行的修行开花结果，让他拥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强烈自我信念。
有‘真’有‘理’，了解情况之后他才会拔刀斩妖。
妖魔鬼怪以及他们背后的隐情，不是简单一柄刀就能简单承担的重量。
得用上人心这杆天秤来称量才行。
而稍微花了点时间的，绯村一心确实在最近的这个名为‘立小川’的村子里面得到了不少关于一条家的消息——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条家实际也算村子的一部分，加上一条家在当地非常有名，所以有些消息并不隐秘。
特别是在村子里遇到几近要废校的合校里的一个女子初中生，在听到他是从外面大城市来的之后，不止知无不言地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还请他喝了好几瓶的波子汽水，双眼冒光就只为从他口中知道一些大城市的事情，让他得到了不少普通人都打听不到的秘密。
就这样，在从仆人口中得到的晚宴时间之前悄然回到一条家的绯村一心已经收获了不少消息。
接下来就是和一条家主的会面再度深入了解情况。
但是···
“这样的小鬼居然也能被请来，还真是十足的无语啊！”
不过刚被仆人引着从别室走出到廊道，走出房门手上还提着剑袋的绯村一心就被阴影覆盖住，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胖和尚便是从对面站到他身前，满脸不屑的俯视着他，声音像是锣鼓一般巨量地响彻在他耳边。
“哈。”
绯村一心叹了口气，抬起眼来冷冷地望着这个巨汉。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从职场到学校再到这种地方，看不起乃至欺凌年轻人这点可真是刻入了日本人的骨子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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