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抉择
面对中岛裕的质问，中岛代变得无比沉默。
“当初你选择琉花，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中岛裕问。
——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安稳的生活。
这样的念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张了张嘴，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中岛裕冷眼瞧着他颓丧的模样，低声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自由自在，但是，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的事，更何况，来我身边也不算很差。”
中岛代依然沉默着不说话。
冷白的灯光明晃晃地从天花板上洒下。
无声的黑暗中突兀地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虽然她在极力压抑着，但作为一个忍者，中岛代的耳力极佳。
他回过头去，看见原本应该熟睡的琉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中岛裕也听到了，他给了自己的后辈一个眼神，沉声道：“你去看看吧。”
中岛代点点头，往外走去。
走廊上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见琉花正捂着嘴轻轻哭泣。
中岛代收敛起自己那副阴沉的模样，眉眼变得温和起来。
“琉花……”他垂下眼，歉疚道：“抱歉，吵到你睡觉了吗？”
琉花摇了摇头，匆匆用手背抹去了淌下的泪水。
中岛代伸出手，用指腹帮她慢慢擦去，“别哭了。”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让她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琉花又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口，语气失措地问道：“……是我拖累你了吗？”
“怎么会呢，你在想什么啊？”中岛代微微笑起来。
他又握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琉花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用那双饱含朦胧水汽的眼眸望着他。
中岛代终于妥协，他叹了口气：“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片刻后，看琉花还在哭泣，他又说：“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像是在劝慰她，又像是在劝慰着自己。
得到了丈夫这样的保证以后，琉花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她低下头，微微后退了一小步，“不，其实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会尊重的。”
中岛代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他捏了捏琉花的脸，对她作出一个鬼脸，凑过去亲昵道：“我知道了啊，琉花姐放心吧。”
琉花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重新回到中岛裕面前的时候，中岛代收起来原本有些桀骜的模样，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他瞄了一眼自己祖父的脸色，斟酌道：“我答应留在村子里，但是我还有几个请求，请祖父考虑一下。”
中岛裕转过身，锐利的眼神如针刺过他的面庞。
见中岛代的严肃不似作假，他眯着眼冷哼道：“你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
中岛代沉声道：“请给柚叶重新找个老师。”
中岛裕皱起眉头，沉吟，“但……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任务了。”
“等到她升为上忍为止。”中岛代补充。
这样，至少还能再多保护她一段时间。
中岛裕没有立刻反驳这个请求，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于是他皱着眉想了想，半晌后建议，“……你觉得，波风水门可否当她的老师？”
“我记得他也曾教导过一个宇智波。”
“好。”
水门的性格温和有礼，有着“金色闪光”之名的他，或许可以比自己更好地教导柚叶。
但显然，中岛老师并不清楚柚叶与卡卡西之间的摩擦。
中岛代继续说：“我还有第二个请求。”
“你不要得寸进尺，代。”中岛裕不耐烦地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中岛代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起了下一个请求，“我听闻宇智波一族用写轮眼换到了一个火影直属暗部的名额，我不希望……”
“安心吧，直属暗部另有人选，暂且还轮不到你的部下。”
“……我只是不希望她卷进你们之间那些阴暗的斗争中。”
自己的祖父与另外三名顾问之间互相倾轧的那点破事，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部下被拉下浑水。
中岛裕皱眉：“那叫政/治博弈。”
中岛代：……
停顿一番，中岛裕又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中岛代，问道：“你说完了吗？”
中岛代瞬间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他连忙点点头。
“那么，过两天你就过来我那边吧，记得做好交接工作。”
“好。”
中岛裕心满意足，他拄着拐杖，正想要离去之际，却被中岛代喊住。
只见自己的后辈伸出一只手，一脸正经地道：“中岛大人，我们击掌为誓，请神明为证。”
中岛裕：……
他气得一甩袖子，半晌后怒道：“不必了！老夫也没有到那种不守信用的程度。”
……
清晨的木叶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
柚叶站在他们约定的那棵树下，靠着树干不由地打了个哈欠。
见中岛代还没到，她将刀抱在怀里，朦胧间睡意汹涌而来。
想必中岛老师肯定会叫自己的，于是柚叶放心大胆地垂下头打了个盹。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惊恐地发现，烈日早已高悬在天际。
还未睡醒的柚叶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迟到了。
她慌张地往前跑了两步，此刻生锈迟钝的脑子终于提醒她——
没有前来的人，是老师，不是自己！
柚叶慢慢地停下脚步，她逡巡了一圈四周，意外地发现并没有老师的身影。
他从未失约过，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
心中不由地冒出千八百种设想，柚叶狠狠地皱起细长的眉头。
就在柚叶快要等不及，想要去他家看个究竟的时候，就听见自己头顶那片茂盛的枝桠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熟悉的声音：“终于醒了啊，柚叶。”
几片叶子悠悠飘落在她的眼前，她顺着落叶的轨迹往上瞧去，果然瞧见了眉眼弯弯的老师。
柚叶：……
她的额头上蹦起了一个十字架。
所以说，刚刚这个人就一直在树上躺着？？
“……请问，你是在耍我吗？”柚叶揉了揉脖子，面带薄怒地看向他，“现在好了，出发时间都错过了。”
中岛代利落地树上跳下，“看你睡得太香了，所以没有打扰你。”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堆被撕碎的叶子也“哗啦啦”地洒落开来。
一看就是惨遭了他的毒手。
柚叶望着散落的叶片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最后干巴巴地道：“那我们现在……”
中岛代却适时打断她：“啊，不着急，你看已经到中午了，要不，老师请你吃饭吧。”
说着，他如同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烤肉店的票，在柚叶面前扬了扬，“赏脸吗？”
吃烤肉！？
柚叶的眼睛瞬间亮了亮，道：“那当然啊。”
还是那家他们最熟悉的烤肉店。
甫一走进去，就看见日益横向发展的老板搓着手迎了上来，朗声道：“是中岛老师啊！”
“嗯，”中岛代将票递给他，“两位哦。”
“好啊，老位置吗？”老板问。
“嗯！”
坐定后，柚叶再一次不自觉地看向她曾经坐过的另一个位置。
透明的玻璃窗被金色的阳光镀满，洋洋洒洒地落在空无一人的位置上。
——“我的第一口肉分给你吃！”
——“为什么不去，我们也想看漂亮的烟花。”
昔日种种，再次浮现在眼前。
“烟火大会啊……”她垂下眼眸，轻声呢喃。
这道似有似无的叹息让中岛代有些不明所以。
他歪了歪头，好奇道：“嗯？柚叶，你在说什么呢？”
柚叶蓦地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她微微转动视线，抿嘴道，“啊，不，没什么。”
“别想了，”中岛代将肉夹到她的碗里，嘴里含糊道：“快点吃吧。”
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漫无目的地浮动着。
周围围绕着喧闹的气氛，时不时传来几声孩子的高喊声。
吃到一半的时候，柚叶嚼着香喷喷的五花肉，状似随意地说道：“老师今天好奇怪啊。”
“是吗？”中岛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小声嘟囔：“还好吧。”
“有啊，老师从来不会迟到，今天却迟到了。”
“而且老师无缘无故对我笑了很多次，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还有啊，老师更不会在修行前请我吃饭，所以说——”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歪了歪头，又说：“本来我以为请我吃烤肉……只是你单纯想作为迟到的赔礼道歉，但好像又不是这样子。”
中岛代放在膝盖上的手随着她的话语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
他刚想说点别的转移话题，就听见那头的少女凉凉地提醒道：“老师，你最好不要瞒我。”
其实是赔礼道歉的。
不过并不是因为迟到的原因，而是因为……
他一边惊讶于宇智波的敏感细腻，另一面觉得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无能为力。
中岛代认命般地闭了闭眼。
他在心中写出合适的腹稿以后，才踌躇着说出口：“柚叶……对不起，我不能继续当你的老师了。”
只听“哐当”一声，筷子落手。
柚叶呆滞了一瞬，才重新慌乱地拾起桌上的筷子。
愣了片刻后，她好似才缓过神来一般勉强笑道：“老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难道老师，也要放弃她了吗？
哥哥放弃了她，带土也放弃了她，现在就连老师也——
所有人都要放弃她吗？
她的眼神沾染上了一些无措和彷徨。
看着这样的目光，中岛代只觉得心里一揪，所有在脑海里筹划好的语言均被打乱。
他又说不出话了，就只能默默地垂下头。
“柚叶，是真的，”过了几分钟后，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以后，会有新的老师来继续教你。”
柚叶依旧死死地抿着嘴一言不发。
烤焦的五花肉发出刺鼻的味道。
“滋滋”的声音弥漫开来，将周围的嘈杂都隔绝在外。
两人之间的空气和时间好像都停滞住了。
或许是惧怕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岛代假装轻松地耸了耸肩，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新老师是水门老师，他是个很温和的人，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耳畔响起柚叶那略带颤抖的声音，“是吗？”
“是啊，他能够被誉为‘金色闪光’，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中岛代垂下视线，轻声介绍，“而且，他还是……”
还是带土曾经的老师。
“……为什么呢？”
她平日里清澈的嗓音此刻却充斥着满满的失望。
中岛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惶惶然地抬起头，只看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颤抖着压抑住喉咙中即将滚落出的呜咽。
中岛代觉得，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而事实上，她确实被自己放弃了。
心中带着点不忍，他递给她一张纸巾，艰涩道：“别哭了。”
柚叶没有伸出手去接，只用袖子胡乱地擦掉了坠落的泪水。
她别过脸，声音沾染上了点点疲惫和落寞，“啊……可是，究竟为什么呢？”
中岛代回答道：“因为忍者的生活太危险了……而老师有了孩子，所以抱歉，我不能再冒险了。”
尔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喃喃：“毕竟，琉花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无法安心地放任她一个人。
因为是普通人，她才更需要他。
但又不仅仅是因为普通人，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中岛代承认，他再怎么看重柚叶，在心里都无法与家人相提并论。
或许是出于对她的愧疚，他自信地为她铺好了日后的道路。
同样的，他也信心满满地以为那就是她的康庄大道。
这样带着些自私的回答却让柚叶骤然平静了下来。
“啊……”她喃喃。
——“我叫中岛代。”
“我明白了。”她带着释然回应。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指导上忍了。”
木叶46年，中岛班解散了。
……
有着金色头发的水门老师确实如同中岛代所说的那样，待人温和有礼。
毕竟他不会像中岛代那样随便地揉部下的头发，更不会像他那样随时随地掏出一包五彩缤纷的票来，叫嚣着要去烤肉比赛。
对于这个新的部下，水门老师也拿出了该有的重视。
即便在前线作战很忙碌，他也抽空单独见了见这个被好友托付给他的宇智波。
与自己曾经的部下带土相比，她显然要优秀得很多，性格与才能上显然都更靠近宇智波一族。
日常寒暄过后，水门与她说起了中岛代的事情。
“他也很为难，可是中岛家的责任，总得有人承担不是吗？”
“所以请不要责怪他。”他扬起一抹笑容，像极了春日的暖阳。
面对这样的笑容，柚叶有一瞬的恍惚。
愣了愣，她摇摇头，低声道：“我并没有立场责怪他……”
“只是，我……”
说到这里，她突兀地停住了话语，继而看向窗外。
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樱花树不知何时又凋谢了，一阵风吹过，娇嫩的花瓣悠悠地打着转，铺满了半条走廊。
原来在不经意间，这个看似漫长的春天忽地过去了。
仿佛她那略带颓丧的心思被这个温柔的老师察觉到了。
他温和的嗓音又响起，像是在慢慢抚慰着她，“别担心，琳和卡卡西都很好相处的。”
“我知道。”柚叶认真地看着水门，弯了弯嘴角，“老师，我很高兴，我又有新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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