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阴霾
大雨连绵不绝。
并没有想象中的揪住对方的衣角，少女的手直接从斗篷的下摆处穿了过去。
她万分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结果如出一辙。
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啊……
无名少女呆滞了一下，恍惚中只看见面前的脚往前挪动了几分，离她越来越近。
在遮天蔽日的雨水中，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随意地半蹲了下来，用手抬起了她的下颚。
她被迫仰起头去看他。
然而只看见被雨水打湿的漩涡状面具，以及露出的一只眼。
好奇怪的人。
在她愣神的期间，那人用另一只手慢慢捻去了她面颊上的碎发，仅露出的那只眼眸中的神情忽地变得温柔又缱绻。
很快他的手腕微转，那只带着点余温的手又认真地帮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
无声地做完这一切后，他的唇边似乎溢出了一声轻叹。
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如此温柔的对待却让少女的心底微微有了点底气。
她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颇为欣喜地开口：“大人……”
眼前的人打断她，“你叫什么？”
少女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只觉得活命的机会近在咫尺。
她强撑着身体，对着他展露出自己惯用的柔笑——生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她也需要手段保命。
见眼前的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她的双手便如同菟丝花般大胆地攀上他绑满绷带的手。
“我叫……”她软腻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只抬着她下颚的手在骤然间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这种陡然的变动，只是个普通人的少女根本无法预料。
她被他猝不及防地狠狠桎梏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在逼人的窒息中，她慢慢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眼神中盛满了可不思议。
随着力道的不断加大，少女终于明白了对方的企图。
“求你……放过我，”趁着还能说话，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哀求，“大人……”
然而对方依然不为所动，那只掐住她脖颈的手愈发用力。
他慢慢直起身，少女柔弱的躯体也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被他带离地面。
感受到死亡的降临，濒临绝境的女子不断地在他的手中挣动着，面上的神色变得狰狞痛苦。
不管她如何乞求，对方都没有收手。
“为……什么？”少女死死地攀着他的手。
在强烈的窒息之下，她的眼神变得逐渐涣散起来。
透过朦胧的视线，她意外地发现原本那只漆黑的眼眸不知何时已变得猩红如血，三点墨色勾玉在其中疯狂地旋转。
此刻的它带着从地狱而来的寒意，刚刚的温情就像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甫一接触，她只感到一阵心惊胆颤。
“因为……”像是大发慈悲，他的手微微放松了一点。
少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漩涡状的面具在眼前慢慢放大。
下一刻，来自深渊般冰冷的话语便在耳畔响起，“顶着这样的脸……”
他剩余的话语湮灭在大雨中。
少女还未来得及听清，比之前更为彻骨的窒息已经疯狂袭来。
只在刹那间，她便软下身体，没了声息。
带土冷漠地松开手，如丢垃圾一般将她的尸体往巷子的角落中随意一弃。
沉重的身躯摔落在地，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绝终于开口，“你真是无情。”
闻言，带土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到极致：“这种痛苦的世界，救与不救都毫无意义。”
绝对他这样的回答很满意。
他不露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叹道：“不过，斑，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以防万一罢了，”带土直立在雨中，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袍，“是时候该去办正事了。”
“我在这边清理一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带土身形一滞，随即又恢复常态，“随你。”
极力忽视掉背后传来的咀嚼声，他往前走了几步，忽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边……怎么样了？”
果然还是没能忍住啊，绝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笑道：“啊，她好像过得不太好呢。”
带土的步子微微一顿，随意道：“是吗？”
绝补充道：“毕竟想搞清楚她的能力，他们就必须下点功夫。”
在那种生死之际还能够让人存活下来，这样的瞳术，一旦展现，就是源源不断的觊觎。
然而木叶的某些人，注定要失望了。
在幽暗的山洞中，斑告诉他：“须比智迩，一种能让人回溯到临死前状态的瞳术，也是一种只能本人或与之有亲缘关系者使用的瞳术，冷却时间未知。”
——所以柚叶还活着。
当疯狂的欣喜若狂过后，只剩下了无尽的迷惘与痛苦。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所有的一切都贮满了绝望之意。
已经老去的宇智波斑冷笑道：“只要这样的忍者体系还在，战争就不会停止，伴随着的绝望和死亡也不会终止，真正的和平……永远不会到来。”
——所以他会看见她挥刀自刎。
黑暗之中，宇智波斑抬起头，猝然微笑起来，“所以，如果不改变这一切，她还会再次死去。”
——所以他捂不住她流尽的血。
说完这一切后，斑垂下眼，对着虚空喃喃：“所以……”
——所以，他一定要、一定要……
为她创造一个不再痛苦，永远和平的世界。
思绪又回到现在，他放眼望去，看见雨丝在空中织缀成网，远处白雾浮动。
天地被连成一片，地面坑洼沟壑里的雨水肆意横流。
万物随生随灭，生生不息。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知何时，怪异的咀嚼声停息了下来。
掩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慢慢地攥紧又松开，他抬起头望向前方，语气依然平静冷漠：“关于这边的情况……消息透出去了吗？”
“啊，”黑绝回答，“他已经开始关注这边了。”
“走吧。”
……
和室内。
昏暗的烛火摇曳，将男子未用绷带遮盖的半张脸照亮。
“终于问出来了吗？”那人用手撑着头，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年轻暗部，不耐烦地问：“她的能力。”
“是，团藏大人。”
暗部垂着头走上前去，双手毕恭毕敬地将情报卷轴递上。
团藏沉着脸接过卷轴，语气不悦：“看起来颇废了一番功夫啊。”
波风水门和中岛代已经多次向日斩提出释放之事，若不是他一压再压，恐怕就要错失良机。
审问出来的结果最好不要让他失望。
“……是属下无能。”
“下去。”团藏面无表情地低斥。
根部成员立刻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是。”
寂静中的烛火惺忪，在和室内不断地跃动和着。
卷轴上的黑字清晰无比地倒映在团藏的眼中。
越往下看去，他的眼神就越沉，最后化作一团浓郁的失望。
“须比智迩，果然是……”
毫无用处，失望至极。
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烦躁地皱起眉头，手上双指曲起，有些不耐地轻叩地桌面。
思虑片刻后，团藏突然朝某处低喝道：“乙。”
话音刚落，另一个带着面具的根部成员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空地上，恭顺道：“团藏大人。”
团藏却迟迟没有开口问话。
他将手中的情报放在火焰之上，跳跃的火苗温柔地舔舐过纸张。
眼神在火光中明明灭灭，显得颇为阴鸷。
那份薄薄的情报很快便化作细碎的灰烬纷纷散落开去。
在无尽的沉闷里，这个上位者终于开口，“雨之国的晓组织，现在如何了？”
被问话的“乙”垂首回答，“已经隐隐有了超过山椒鱼半藏之势，他们的首领弥彦……”
两人之间的低声絮语如同锋利的箭矢，潜伏在暗黑之中。
“看来是时候去警告一番……”
此刻，一阵突如其来的规律叩门声将他从无限的浮想之中带离。
与此同时，外面有声音响起，“团藏大人，三代目火影大人请您过去。”
被打断的密谋化作了尴尬的沉默。
团藏冷着脸，沉声道：“……我知道了。”
没有首领的指示，“乙”也不敢再汇报下去，他颔首低眉，等待着团藏的下一个命令。
正如他所想一般，这个贪婪的上位者侧过脸，吩咐道：“你继续盯着。”
“乙”立刻回应：“是。”
……
团藏预料得没错。
火影办公室来了很多人，将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除去站在一旁的波风水门和中岛代，最让他感到意外地是那位年纪最大的顾问也来了。
深深厌恶宇智波的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的意图也昭然若揭。
长时间的相处让团藏很快地揣摩出来——自己无法得到的力量，中岛裕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得手。
一想起这位顾问，有些时候也会难缠到让志村团藏也感到头疼。
两方派系斗争不断，但只要不伤及村子的根本，三代目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之间的摩擦也一直存在。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合作过，只要两方的利益达到一致。
很显然不是眼下的时候。
思及此处，团藏的眼神愈发晦涩艰深起来。
他还未开口，叼着烟斗的三代目火影就直接开门见山，“团藏，这次找你来，是想商讨一下水门班两位成员的释放之事，你看，这是两份审讯记录。”
团藏应言拿起桌上的两份记录，颇为随意地扫视了一番。
只堪堪粗略看上了一眼，他就知道这份审讯记录与先前两人的那一叠审讯记录大致相同。
事到如今，其实也无所谓了。
既然没有能够从中获得利益与回报，那再扣押下去也没有意义。
现在，还不如将注意力放在快要威胁到木叶的晓组织上。
只是，这样的能力不能为己所用真是可惜了……
他压抑住心中的艳羡，将审讯记录重新快速地翻看了一遍。
尽管在心中烦躁至极，但他面上还是做出了那副沉吟不语的姿态。
似乎真的在极认真地审视着这两份审讯记录。
见他迟迟不语，中岛代便有些按捺不住，“团藏大人，我和水门已经看过了，都认为他们没有问题。”
语速快到连身旁的水门都拦不住他。
团藏没有搭理他。
他摆出了一幅严肃稳重的面容，看向别的几位顾问，“那你们的意见……”
“我们三位已经一致同意将他们释放，”中岛裕不由地瞪了一眼中岛代，率先开口讥讽，“之前听从你的意见，也没能得出什么新的情报来，我怀疑你是否存有自己的私心……”
啧，果然开始了。
团藏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在内心筹措着应对的词句。
很快，他将报告放下，眉眼沉沉，“想多了，我只是为了村子，发生了这样恶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仔细一点吧。”
“难道不是已经读取过他们的记忆了吗？”
“关乎村子的安全，我总要多考量一番，相信中岛大人会理解的。”
“是吗？”听到这样的话语，中岛裕也不恼怒。
他双手拄着拐杖，神色随意地说道，“团藏，我还以为你想……”
然而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浓浓的压迫之意。
“好了。”三代目火影却在此刻突兀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双眉紧皱，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回，谁也没敢再次开口。
片刻后，三代目终于看向波风水门和中岛代，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
得益于三代目火影的一句话，这场漫长又荒唐的审讯终于结束了。
伴随着寒气的扑入，审讯部的密室再次被打开。
道道光线也争先恐后地挤入了昏暗的室内，照亮了室内的一切。
中岛代一眼就看见了长发微乱的柚叶。
许久未见，她看起来愈发消瘦了，单衣穿在身上也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此刻，她整个人躲在角落的桌子底下，四肢蜷缩在一起，面色麻木又冷淡。
听到动静，她将整个人蜷得更紧了一些。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无助，中岛代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他走到柚叶的身边，慢慢地蹲下身，一面小心翼翼地解开桎梏住她的锁链，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别……”她沙哑的声音带着点凄然，似要躲避他的触碰。
“是我，中岛代，”他不敢碰她，只好不停地解释，“是我，不是别人。”
然而柚叶的脸色依旧苍白，带着点茫然与恍惚。
“柚叶，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中岛代心里一阵漫过愧疚，“我们来迟了，真是太抱歉了啊。”
柚叶终于有所反应，转过头喃喃：“……我们？”
“还有谁吗？”她恍惚地睁大了眼睛，探头往门外张望了一番，再次执著地询问：“……是还有谁吗？”
中岛代不知道她脸上为什么带上了一丝希冀，但也只能实话实说，“水门老师也来了，不过他在另一边……卡卡西他……”
随着他的动作，几道沉重的锁链坠地。
他的话让柚叶的理智终于回笼，她清醒过来。
她曾在无边的黑暗中不断地回忆着过去，现如今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
啊，对了，现在已经木叶46年，说不定是47年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柚叶垂眸问道：“……那他没事吧？”
中岛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将斗篷披到了她身上，回答道：“嗯，别担心，看起来还可以，现在估计已经送去医院了。”
说着，他一手撑住柚叶的身体，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说，“现在我也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柚叶抿了抿干燥的双唇，扶着他的手臂缓缓站了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跟着中岛代，终于走出了这暗无天日的密室。
再见到外面的风景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原来真的到了冬天，村子里又被白茫茫的雪粉铺满了。
她忍不住多看几眼，可雪堆折射出的明亮光芒却刺得双眼一阵生疼。
柚叶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太晚了，眼眶中酸涩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颇为淡然地擦去泪水，蓦地想起了一件事。
“老师，请问……初诣的日子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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