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殊途
翌日清晨。
柚叶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醒过来的。
她错愕地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软绵绵的触感，百思不得其解。
柚叶：是梦游了吗？
明明记得昨晚好像趴在地上就睡着了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经常做噩梦的后遗症吗？
不自觉握了握自己的手，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当看到双手掌心均空荡荡时，一股心悸之感瞬间流过四肢百骸。
柚叶跌跌撞撞地起身，不停地在客厅里那堆杂乱的纸张中翻找着。
凉风从走廊上溯游而过，吹动纸页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柚叶整个人骤然回过神来，她慢慢地转过头。
——只见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放着那张签纸，为了不让风吹走，被人细心地用笔压住了。
柚叶跌坐在纷乱的纸堆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是，她真的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她呆愣愣地托着腮，竭力在脑海里回忆着昨天的点点滴滴。
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
还没等她弄明白，余光里白纸上画着的万花筒花纹再一次攥夺了她的注意力。
柚叶从身边拾起一张放在眼前，心中将上面的万花筒花纹细细地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不对，他的眼睛绝对不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么样的呢？
发觉怎么也想不出来以后，她略带颓丧地叹一口气，将废纸揉成一团扔在角落里。
柚叶决定再去找卡卡西一次。
还得顺便告诉他一声，她昨晚竟然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半夜惊醒过来。
春日暖阳溶溶。
当柚叶找到卡卡西的时候，他一个人正在书摊前徘徊。
她遥遥地看着，只见他拿起了一本灰色封面的书，上面印着几个朱红色的大字——
《忍者该如何死去》……？
“卡卡西，”柚叶指了指他手中的书，“你这是？”
注意她的目光，卡卡西有些不自在地把书往背后藏了藏。
他偏头错开她的目光，淡淡地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卡卡西……”柚叶喊了他一声，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让我来教你该怎么使用写轮眼吧。”
卡卡西倏地抬起了那只黑色的眼眸，稍微来了点兴致，“什么？”
柚叶一本正经地重复：“我来教你用写轮眼，顺便……我想求证一件事。”
“是关于他的眼睛吗？”卡卡西平静地看着她，“我已经说过……”
“不，我一定见到过，”柚叶扬了扬眉，打断他，“来试试吧，况且，写轮眼的作用并不只限于复制忍术。”
停顿片刻后，她接着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自己也在摸索着使用这只眼睛吧。”
“啊……”卡卡西不可置否。
柚叶笑了笑，她指着自己的眼睛，“那为什么不问我呢？”
卡卡西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好。”
一场说来就来的切磋上演在树林里。
错综杂乱的树枝上缀满了宽大的绿叶，漏下几缕摇摇曳曳的细光。
两道人影快速地缠斗在一起。
他们手中锋利的武器互相碰撞又分开。
苦无的尖端迅速划破空气，两两相抵之际溅起一道又一道笔直而锋利的寒星。
柚叶可以清晰地看见卡卡西的动作，相应的，卡卡西也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动作。
几番来回之后，或许是觉得苦无太过碍事，她果断抛下苦无，五指握紧腰间佩刀的握柄，自那日之后终于再一次拔出刀刃。
出鞘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直逼她的鼻腔，顺着呼吸流过肺腑。
手中的刀立即变得千般沉重。
千鸟嘶鸣的声音又临近耳畔。
褐发少女死去的景象赫然又重复出现在眼前。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卡卡西的身影掠至眼前，手中却怎么也提不起刀来。
“琳……”
对方手中锋利的苦无快要擦过她的面庞，可柚叶却依然无动于衷。
卡卡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翻转手腕，那枚苦无便贴着柚叶的脸颊滑过，伴随着一声闷响直直地刺入了树干之中。
冰凉的触觉让她从血腥的回忆之中陡然惊醒过来，手中的刀应声掉落在地。
“没事吧？”卡卡西在她面前站定，问道。
“我……好像有点不对劲，”柚叶无措地看向他，喃喃问道：“你也会这样吗？”
卡卡西弯下腰帮她拾起刀，随后点了点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管在心中作出多么努力的建设，可一旦将千鸟对准敌人的心脏时，眼前总是会不自觉浮现出她死去的模样。
如影随行，如响应声。
——这是对自己杀害同伴的诅咒和报应。
卡卡西放下护额，在心中默默地想。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兴致再继续切磋下去。
兜兜转转，他们只能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重新回到阳光之下后，柚叶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将佩刀扔给卡卡西后，她便曲膝蹲了下来，在书摊前开始全神贯注地挑拣书籍。
她边挑边说：“关于写轮眼的注意事项和要点，我到时候会把卷轴拿给你的。”
“……好，多谢。”
回应他的是黑发少女颇为随意的摆手。
卡卡西抱着刀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见她还没挑选好后，便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背对着阳光，他拿出之前买的书，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了起来。
这本书的作者大概在写下这些字句时也深陷在痛苦泥潭之中，字里行间充斥着浓浓的绝望与迷惘之意。
情绪慢慢地沉浸在其中，他不由得眉头紧簇。
时间在纸张翻动中慢慢流逝。
就在他看得入迷之际，手中的书乍然间被人抽走。
银发少年颇为讶异地抬起头，只见他的队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面前。
成片的阳光洒落下来，倒映在眼眸中的她的笑容被渲染地格外温柔。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这个人又往他手中塞了一本封面鲜亮的书。
“看这个吧，”柚叶挑了挑眉，将他的书藏在身后，“我觉得这个更合适你。”
卡卡西胡乱地应了一声，他垂下头，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字——
《神经病人的生存指南·上》。
一条黑线挂上他的后脑勺。
卡卡西：……抱歉，我觉得你更合适。
“你是笨蛋吗？”他凉凉开口，将书递还到她的面前，“我不需要，把我的书还给我。”
“别客气啊卡卡西，我也给自己买了一本。”柚叶笑着回应他。
说话间，她果真从身后掏出来了一本封面差不多的书，略带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卡卡西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我手里这本是下册，等你看完可以借给你。”柚叶接着说。
卡卡西：“……？？？”
这个人一定是笨蛋吧！
柚叶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喂，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
两个人同时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穿着绿色连体衣的西瓜头正气喘吁吁地冲他们这边跑来。
他一个急刹车后在他们两个面前站定，脸上的欣喜怎么都掩盖不住。
“凯，发生了什么吗？”卡卡西问。
“是水门老师……水门老师要当下一任火影了！”
“啊——真的吗？”
柚叶手中的两本书“哗啦啦”地应声掉落在地。
“当然是真的，诶？这是什么书？”
眼见着西瓜头的注意力就要被奇奇怪怪的东西转移，柚叶随意又无情地将两本书踢得远了一点，嘴上催促道：“先别管了，你快带我们去看看。”
……
都是真的。
不论在其中高层发生了怎样的摩擦，也不论有多少阴谋黑暗，火之国的大名和各位顾问们还是一致决定选择水门成为下一届的火影。
四代目火影的上任，一扫战争带来的阴霾。
他接任的那一天，连下了几天阴雨的天空也十分应景地放了晴。
阳春白日，风里携香。
柚叶和卡卡西站在砖红色的火影楼前，并肩抬头看着细碎的光点从天际洒落，碧空如洗。
所有人看着波风水门从三代目手中接过独属于火影的斗笠。
——“这个村子就交给你了，四代目。”
所有人看着他慢慢走到台前，阳光落在那柔软而明媚的金发上。
——“万死不辞。”
风扬起了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火影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随后，这个风华正茂的新火影冲着所有的人展露出了一个自信又温柔的笑容。
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响起，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感叹了一句，“真好啊。”
柚叶也很想这样感叹一句。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卡卡西，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面的卡卡西愣了一下，也冲她浅浅地弯了弯眉眼。
真好啊。
……
自己的老师成为了新一代的火影，这样的消息自然要去告诉他们一声。
前往之时，柚叶和卡卡西特地挑了一个安静的午后。
火影墓地里空无一人。
那些绘着白色和红色漆料的墓碑并排立在一起，显得颇为寂静肃穆。
柔嫩的草叶匍匐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喧响之声。
两人并排站在她的墓碑面前。
柚叶蹲下身细心地将她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刻着“野原琳”几个字的四方形墓碑立刻变得崭新起来。
她轻轻呢喃：“别担心，卡卡西他过得很好……我也是。”
给木筒里盛满清水之后，卡卡西将怀中的风铃草花束插了进去，低声道：“琳，水门老师已经当上火影了，他一定会带来新的改变。”
“他一定会改变这个木叶，改变这个忍界。”
“不会再出现像你们这样的牺牲者了。”
被放在墓碑前的白色小花挨挨挤挤地缀连在一起，在风中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花瓣。
晶莹剔透的水珠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就像是她在另一个世界温柔地点头微笑。
做完这一切后，两个人安静地站在一起，垂头看着墓碑。
片刻后，卡卡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等下你要去带土那边吗？”
“可以啊，”柚叶回应，“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跟他单独说说。”
卡卡西点点头。
随后，他又指了指另一边的角落，“嗯，那我先去另一边。”
宇智波带土的墓碑一直以来都是卡卡西在帮忙照看。
这是柚叶第二次来到这里。
没亲眼目睹过他的死去，所以只要站在这里，她的内心深处就会生出无端的荒谬感。
总觉得他会在某时某刻跳出来，跟自己抱怨几句“啊，糟糕糟糕，我又迟到了啊”这种话。
光是回忆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柚叶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用目光细致缓慢地描绘过他的名字，嘴角翘得弧度愈发明显了起来。
“水门老师当上了火影，卡卡西已经替你看到了。”
“快点回来吧，再不回来的话，下一个火影就要轮到卡卡西了啊。”说着，她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左眼。
飞鸟振翅低低地掠过，消失在远方的树林间。
在一片静谧安详中，柚叶抬眼望了望天空，声音中染上了淡淡的无奈，“不过，老是迟到的你，假如真的当上了火影，一定会被下属笑话的吧。”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答，只有温软的草茎轻轻拂过那方白色的墓碑。
半晌之后，她低低地回应自己，“如果真的回不来的话……也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树叶从枝头坠落，打着转缓缓落下。
在另一角颇为隐秘的黑暗中隐藏着一个人影。
他带着虎纹面具，十分安静地将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掩盖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他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很快掉头离去。
……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地出现在火影楼上，将正趴在屋顶晒太阳的胖小花吓到炸毛。
“喵呜！”
它立起飞机耳，习惯性地摆出了逃跑的姿态。
但来人连看都没有看它，反而径直翻窗进入了火影办公室。
小花震惊：居然不是来抓自己的。
中岛代甫一落地，就看见自己的好友兼四代目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中岛老师：……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虚咳一声，“四代目大人突然把我叫过来，是要做什么吗？”
面对好友，水门开门见山，“我想借助宇智波的力量。”
“是柚叶吗？”中岛代迟疑地问。
水门摊了摊手，回答：“啊，其实并不全是，宇智波一直游离在村子的边缘之处，我想应该更好地促进村子和宇智波一族的沟通。”
“所以……”
“所以我想让柚叶成为我的直属暗部。”
让弟子成为自己的左右臂膀，分担身为火影带来的压力，这很常见。
中岛代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义正严辞地拒绝：“她……不行。”
水门略带纳闷地看向他，“为什么？”
中岛代错开他投过来的视线，皱眉辩解道：“暗部那种地方，她不合适。”
“可总得有个人能够连接起村子与宇智波一族沟通的桥梁，不是吗？”水门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消除两方的矛盾……柚叶就是很合适的人选啊。”
中岛代的眼神却不自觉地沉了沉。
因为自己祖父的缘故，他深深明白宇智波与村子之间的矛盾，或许根本没有这么容易消除。
但是……
现在祖父和自己都还在中枢工作，在暗部她大概会更安全一些。
沉思默想后，他选择做出让步，小心谨慎地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能让她去做。”
还未待水门说什么，中岛代接着开口：“她在我心中，或许已经可以算是半个家人了，如果……”
“我的意思是，如果日后宇智波一族真的与村子发生了什么矛盾，请务必不要让她夹在中间。”
中岛代想，无论是什么样的矛盾，那孩子都会觉得很为难吧。
“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毕竟她也是我的学生。”水门回望着好友，郑重地回答。
中岛代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电光火石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追问道：“等等，那卡卡西呢？不过我听说他最近状态不好，现在又躺在医院里……”
这样的话语让水门又回忆起银发少年任务中途晕倒的原因，他若有所思，“那个孩子啊……”
倏忽，这位四代目火影抬起头，对着中岛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中岛代：……
“水门，拜托，我根本不是在担心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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