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交界
靠近海面的建筑物被纷飞的导弹毁坏。
巨响之后，坍塌的巨石砸落在海面上，扬起了巨大的浪潮，借此机会，银发男人将自己的身形藏匿起来。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对方姣好的面容覆着血污，黑发凌乱地披在肩膀之上，一双万花筒狰狞冷漠。
自来也吓了一跳，连带着肩膀上的深作大人和志麻大人都吓了一跳。
探寻到敌人投过来的视线，他赶紧把这个宇智波的头往下一压，低声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柚叶的视线却落在他断掉的左臂上，皱眉，“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没事。”自来也背靠着巨石，将身影隐藏于阴影之下。
他喘了口气，望着湛蓝的天空，忽而有些绝望地说道：“柚叶……总之，你快点跑吧。”
柚叶看出他有些萎靡不振，忽然想起了佩恩的那句“自来也老师”。
——老师吗？
难道……对面的那些人都是他曾经的学生？
真不愧是三忍之一啊。
两人苦中作乐，自来也自然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揶揄。
他笑了笑，抬手扭过她的头，替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人影——
海面上咸腥的风微醺，五个与佩恩同样拥有轮回眼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拥有同样的橙发，就连鼻梁上和耳朵上的黑色短棒都如出一辙。
“六个……？”柚叶将视线挪了回来，心中大受震撼：“居然全都是轮回眼？”
自己无法得到的眼睛，这些不是因陀罗转世之人居然人手一对？
要是有机会能挖一对回去藏起来就好了。
柚叶搓了搓手。
“啊，是佩恩六道。总之，现在不是解释这么多的时候，”自来也将完好的那只手放在膝盖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等我出去进攻的时候，你自己找个机会逃跑吧。”
柚叶猛地抬头看向自来也。
她没说话，只用一双红眸定定地望着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自来也的一只脚已经放进了海水里，强颜欢笑：“安心，我还有能力逃跑。”
说罢，不待柚叶回答，他整个人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海水中。
阴影之外，阳光之下。
那些人依旧站在微微起伏的海面上，不断地搜寻着入侵者的踪迹。
柚叶终于能够体会到自来也大人对战多人的绝望之感了，她不断地想着能够应对的方法，丝毫没有注意到人间道已经悄然到来。
等她察觉到周围有些异常的时候，对方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发顶，手掌中泛起了紫色的查克拉，“找到你了……”
他低垂着的那双紫色眼眸，内里没有生人该有的感情。
无数的记忆如雪花般翻飞而起，又翩然落下。
头疼欲裂，柚叶咬咬牙，竭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让我看看——”对方的手很冷很硬，“你究竟是谁？”
灵魂就要被抽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由青色查克拉构筑而成的巨人手臂瞬间弹开了人间道的手掌。
这道青色的查克拉开始不断向上延伸，先长出根根肋骨，再生出血肉，最后变成了被坚执锐的半身巨人。
巨石纷纷碎裂，翻滚着落下。
阳光终于洒落下来，她的眼睛模糊到只能看到水光粼粼，以及对面几个黑色的轮廓。
柚叶捂着眼睛站了起来，她忍着全身上下叫嚣的剧痛，一个劲地抽着气缓解。
——真是……全身上下都在痛啊。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溢出，滴落在衣襟上。
“这是……”
其余的佩恩六道纷纷停下了脚步，侧目而视。
柚叶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刀刃燃烧青色的火焰挟裹着摧枯拉朽的攻击力，所到之处，就扬起一阵巨大的浪花，或在建筑物的墙面上留下深邃的道道沟壑。
烟尘弥漫之中，几个佩恩不住地躲闪着她的进攻，天道更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柚叶的情况并不好，剧痛接二连三地卷来，她连站都站不稳。
软绵无力的双手撑着地面，凌乱的长发覆盖在她的脸颊两侧，温热的血液坠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绽开朵朵花来。
耳畔一片嗡鸣声。
柚叶凝视着两手之间的血液，视线明暗交错，这种时刻，胸口处的疼痛根本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希望他已经趁乱逃走了……
“是属于宇智波的第三之力吗……”
天道的声音传进耳廓，冷然到不带任何感情，“那我就只能先——”
柚叶闭了闭眼。
她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支撑须佐能乎了，青色的查克拉在空中快速消弥开去，随风飘散。
日光倾覆。
柚叶扬起头，看见陡然从天而降的三个人，漆黑的瞳仁骤然紧缩成点，她攥紧了双手，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
“——解决你了！”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双手破水而出，用力把尚在出神的宇智波扯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下一秒，三根黑色的查克拉棒牢牢地钉在了石块之上。
不远处，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佩恩侧过头，淡紫色的眼眸在眼眶中微微转动，沉沉地道：“不见了……”
另一端。
星移斗转，天地景物倒置，带着气泡的海水没入眼眸。
柚叶缓缓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自来也的大脸。
他看起来很疲惫，仙人模式已经消失，一头白发披散在肩膀之上，同她一样满身血污。
周围是类似动物食道一般的存在。
“醒了？”对方挑了挑眉问。
柚叶“唔”了一声，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她的写轮眼已经闭合，此刻是一片如玉粹般漆黑的颜色。
自来也在她身边坐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会走的，我必须要弄清楚佩恩的能力，这太令人好奇了。”
“他们都是你的学生吗？”柚叶向倒在一旁的其中一个佩恩六道扬了扬下巴，轻声道：“……我听见有人喊你‘老师’。”
自来也撑着下巴，话语中有些怅然，“啊，其中一个确实是我的学生，我曾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变成了这番模样。”
柚叶强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
沉默片刻后，自来也接着道：“柚叶，我会让志麻仙人先把你送回去，之后的事情你就……”
“不一起走吗？”柚叶打断他，语气不赞同，“你会死的。”
“柚叶，生与死有什么关系呢……真相就在眼前了，不是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解开这个谜团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如同平时一般随意，带着点特有的摩拳擦掌，和跃跃欲试。
……可真的是这样吗？
柚叶心下了然。
她忍不住再一次挣扎起来，“可……”
“柚叶，我已经决定了。”
又是这种决绝的话语。
溯洄过所有的记忆，她竟然已经不止一次听见过这样的话语了。
实在拗不过他，柚叶将手指挪到背后，微微动了动。
“记得一定要回来啊。”
她呼出一口气，猩红的眼眸轻转起来，“豪杰物语都还没写完……我可不想看到残本。”
“知道了，”自来也小幅度地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淡笑，“安心吧，他们都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嗯。”
……
自来也借着碎石的掩护，朝着畜生道丢出一枚巨大的手里剑。
对方似有所感。
他微微低头，手里剑就贴面疾飞而过，猛地刺入了另一旁的金属管道之中，发出来一声剧烈的摩擦声。
受到袭击，那五人又故伎重演，分散着跳跃站在石块之上。
除去弥彦的脸，望着另外那几张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自来也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这些人都是他曾经见过之人！
——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为什么长门的眼睛会在弥彦的眼中，为什么他们六个人都有同样的眼睛，又为什么他们可以视觉共享。
终于明白了……佩恩的真实身份。
他们的背后始终只有一个人——那个拥有轮回眼的孩子。
在他发怔的这段时间里，佩恩六道敏锐地发现了自来也的身影，他们从破碎的建筑上高高跃起，黑色衣袂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或许曾经跟自来也一起生活过，他很清楚自来也的作战方式，意料之中地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在水中准备发动偷袭的畜生道看准时机一跃而起，精准地扼住了自来也的喉咙。
半空中，他五指用力，狠狠地扼碎了银发男人的咽喉。
“你知道得太晚了。”
“你知道了什么？”
两道不同音色的声音叠在一起，同时响起，又同时结束。
本应该已经离开的宇智波侧身在半空中调整好姿态，一脚踢开畜生道，揪着自来也的领口，齐齐摔倒在地上。
——刚刚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
这个本就已经到了极限的宇智波还来不及将银发男人推开，佩恩就已经干脆利落地分成两组快速袭来。
他们从空中落下，手里的黑棒齐齐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再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苦，已经带着点诱人的困倦了，柚叶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她拼命地睁大双眼，手指无力地向前伸展去，鲜血从两人体内争先恐后地溢出，分不清彼此。
濒临死亡，时间被无限放慢。
在那片炫目的日晕之中，是五个佩恩齐齐袭向他们的老师。
老师。
是老师啊——
或许是真的快要死了，她的回忆开始帧帧倒放。
金发青年温润地冲她笑起来，同族的卷发少年在冰冷的水流中拉住她的手。
哥哥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过归家之路。
除了那个人……
我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回想过自己的这一生，好像一直在目送同伴离开。
你不一样，你是“木叶三忍”，在那边应该还有很多……等你回去的人吧？
你是被重视之人，而我不是。
嘴角轻轻勾起，柚叶安静地闭上一只眼，回忆起石碑上记载的那道禁术。
“伊邪那岐。”
下一秒——
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
尘土炸开，漫天飞扬，巨大的冲击力惊起浪翻千层。
有人冒着危险破水而来，于深海中拉住了自来也的手臂，竭力想将带他跨越这道生死之界。
水波温柔，他却对着她勾起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
木叶。
火影办公室。
“你就是小自来也的徒弟吧，另一位预言之子。”
深作大人从袖袍中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尚在迷糊之中的金发少年。
金发少年瞬间大跌眼镜，“什么叫小……自来也啊，就好像把好色仙人当成小孩子一样。”
“喂，鸣人，这位是妙木山的仙人，稍微放尊重一点。”
“好色仙人啊……没事，”深作念过这个名字，面露一丝怀念，“总之，还是先告诉你吧……”
从未见过如此肃穆的气氛，少年的心开始惶然跳动起来。
随后，他的这颗心就在对方的话语中寸寸碎裂，再也拼凑不回。
“小自来也战死了。”
雨之国边境。
雨后轻寒，卉木萋萋。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眼中炸开，顺着血管游走在四肢百骸。
柚叶再也支撑不住，她踉跄着跪倒在地，连带着陷入昏迷的自来也也跟着一起滚倒在地。
点点泥泞飞溅在衣袍之上，柚叶已然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撑着树干哆嗦着站了起来。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看起来分外苍白，黑色的衣袍上血迹斑斑，氤氲开的血珠滴滴垂落在地。
——相信这样要不了多久，晓组织的人大概会循着血液的味道追寻而来。
而此刻的她根本无力抵御。
她的右眼闭合，彻底失明。
另一只眼也好不到哪里去，过度用眼已经让视野只剩一片模糊的轮廓。
“伊邪那岐”这个禁术的确救下了她的命，但她的查克拉并不多，最多只能将自己的身体恢复到受伤前的几分钟。
——可那时候她的身体便已经到了极限。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下得及时的雨水冲刷掉了一路蜿蜒留下的血迹和气味，她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
柚叶吃力地将白发男人扶靠在树干上，略带期冀地轻声询问：“自来也老师，你还好吗？”
她兀自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他调笑的声音。
作出回答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雨中，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僵硬，躯体冰凉。
“老师？自来也大人？喂……你还好吗？”柚叶有些难过，也有些崩溃。
她抿了抿嘴，再一次强笑着呼唤他，声音沙哑难听，“……自来也大人，你稍微理理我试一试？”
无人作答。
这样的状态，经历过战争的柚叶再清楚不过了——
他已经死了。
这个人不会在翘着二郎腿写书，不会再去偷看漂亮的女孩子，也不会偷偷跑去酒馆花光所有的钱。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她摸了摸自来也那略带冰凉的脸庞，近乎绝望地呜咽出声，絮絮哀求着，“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属于自来也的最终章，”茫茫深海中，他对着她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容，“现在终于写完了，真是充满遗憾与失败的一章啊。”
“我的一生，是充满遗憾与失败的一生。”
“根本没有那种事。”
“自来也大人是一个很出色的忍者。”
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柚叶依然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凉风溯过被雨打湿的绿叶，吹动着她破烂不堪的衣摆，吹过她满是泥泞的发稍。
她以为自己能够救下他的。
原来自己依然如此渺小，如此天真，如此……可笑。
半晌后，柚叶平静地擦去了眼泪。
她伸出手颤抖着理了理他凌乱的发鬓，又将他的衣领整了整，不期然间碰到了他藏在怀里的一个钱袋。
她急急翻开，恍然发觉那是自己的钱袋子。
——那是刚潜入雨之国的时候，他用一个菜包子跟自己换的。
到最后都没用上啊。
怔愣过后，柚叶把他的躯体封印进卷轴里，动用最后一点查克拉，召唤出了自己的通灵兽。
她敛眸，愧疚道：“请把大人带回给木叶吧，应该有很多人在等着他……回家。”
“请尽快吧，一切都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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