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重写）
昨天下了一整晚的暴雨, 直到凌晨才将将停下，气温还有些凛冽，街道上的行人有些稀少, 地面上到处都积着水洼。
空气中满溢着潮湿清冷的水汽，自室内从玻璃窗户往外望去, 高耸的大楼几乎与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黑云乌压压绵延一片望不到边，今天风很大, 就算待在室内也能听见风的咆哮, 似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未免冷风跑进去, 玛蒙缩了缩肩膀，收紧领口。
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只听一声咔哒声，大门慢慢打开。
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黑发青年从门后探出身, 稍有些过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他的眼睛, 身上穿着普通的黑色长款外套和工装裤，斜挎着一个藏蓝色的单肩包。
除了人有点消瘦外, 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有太多记忆点，似乎是将他扔进人堆里, 眨眼间就会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类型。
他略微弯腰朝房间内探进上半身, 像是玛蒙之前见过的每一个委托人一样，先是视线犹豫地在整个屋子里转上一圈，随后目光聚焦在屋中唯一站着的人影上。
“您好，我听说这里什么无论什么委托都可以做，我想请您调查一件事……”黑发青年开口，他挠了挠侧脸, 眼睛又漫无目的地在室内环顾一圈, 发现房间内实在没有其他人了, 才斟酌着轻声开口：“那个，请问老板在吗？”
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后，玛蒙转过身，顺手反手关上窗户，将寒冷隔绝在外。
“我就是老板。”他坦然开口，“有什么事吗？”
青年吓了一跳，双目微微睁大，嘴巴张开的程度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欸！是这样吗？您……真年轻啊……”
玛蒙眨了眨眼，冲沙发招手示意，“请不要在意这点，在沙发上坐一下吧，我去泡茶。”
说完，玛蒙走向茶水间，从柜子中拿出茶叶罐，取出一小撮茶叶放进一次性纸杯，端起刚起床便提前烧好的开水倒了进去，袅袅白烟不断升腾，一股清淡的茶香顷刻散发出来。
玛蒙并不擅长泡茶，唯一简单到一看就会的方法，就是当泡速溶咖啡一样直接用水把茶叶冲开，至于什么特别的茶具啊、水的温度会影响茶叶的之类的讲究一概不管，不过好在来他这里的客人也并不在意茶水的味道。
端起托盘，玛蒙来到茶几旁，将纸杯放在青年面前。
青年看了一眼茶水，并没有端起来，反而是双手不断摩挲，欲言又止。
“那么，你的委托内容是什么呢？”玛蒙面对着青年坐下。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调查一下——”青年话急匆匆说到一半，又慌忙地停下，“啊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黑泽泷斗，是一个实习摄影师。”
“摄影师？”玛蒙一顿，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职业，所以略微有些好奇。
“是的……”黑泽泷斗羞涩地笑了笑，“我在闲暇的时候喜欢到处随便拍些东西，然后我最近对恐怖题材感兴趣，所以正在四处寻找有闹鬼传闻的地方。”
紧接着，他脸色一正，用略带着紧张的严肃语气说道：“但是我在洗照片的时候发现，前天拍到的照片里，似乎拍到了‘鬼’的身影。”
说完，他便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玛蒙拿起来一看，照片里的景色是黄昏的某家废弃医院，不知已经荒废了多久，墙体上遍布岁月沧桑的痕迹，逆着血色夕阳的建筑看上去还真有一些恐怖的气氛。
但玛蒙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看这里。”黑泽泷斗起身越过茶几，在照片一角指了指。
那是医院背后的绿化森林，因为照片上已经是傍晚，又是背光，树林里阴影相互交织遮挡，树木原本的颜色和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玛蒙极近地仔细观察，才隐隐约约从树干之间看到一个类似人的身影。
只这么看的话，也有可能是光线引起的错觉也说不定。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听到玛蒙的话后，黑泽泷斗叹了口气，“但是发现后的第二天我立马跑去原来的地方再次拍了一张，这次却完全正常。我每天晚上想着照片上的要是真是鬼魂的话怎么办，根本睡不着觉。”
“你要是害怕的话，去找除灵大师比较好。”玛蒙认真的建议。
“但是，我看店外的招牌上写着这里什么委托都能接……”
说起来他当初为了尽快招揽生意，确实是这么写的。玛蒙有些头疼。
他要怎么去证明鬼魂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啊？随便用光线啊、视觉错觉之类的糊弄过去显然也不行，这家伙看上去就不像会接受这种说法的样子。
啪！
突然一声闷响。
是黑泽泷斗猛地将手撑在茶几桌面，像是担心玛蒙拒绝接下这个委托一样，满脸真挚：“是错觉也好，我想知道其中的原理，我真的很想要知道真相。”
玛蒙拿着照片，略有些迟疑地抬眼瞧了瞧黑泽泷斗。
因为以前听说过委托人隐瞒任务信息的案例，他每次在和委托人确认委托内容时都会下意识看一眼他的灵魂，若是他说谎并对此感到心虚的话，灵魂就会变得动摇。
可玛蒙怎么看，这家伙都是一副非常坚定模样。
“拜托了，我相信是你的话一定能调查出来的！”黑泽泷斗抓住玛蒙的手，再次请求道。
被青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玛蒙不自在地撇开头，嘴角微微抽搐。
也太夸张了吧？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好像不答应也不行……
“话先说在前面，可别抱太大希望啊……”他小声嘟囔道。
“所以你是答应了吗？”黑泽泷斗的双眼闪闪发亮，“真是太好了！”
玛蒙点了点头，“我会帮你调查清楚的，期限是？”
“当然是越快越好，毕竟我真的很好奇啊。”他侧过身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一沓厚厚的信封，“这是定金，等委托完成后，我还会支付这个份的五倍。”
huh~
玛蒙轻哼一声，接过信封打开，将里面的钱抽出一小截，拇指在纸侧轻轻扫过，在看清面值后整个人都僵住了片刻。
这里面清一色全是统一的大面额，而且——
玛蒙将钱全部取出信封，快速清点。
这些钱无一例外全都是不连号的旧钞，显然不是从银行里刚取出来的。这家伙有在家里囤积现金的兴趣吗？
没想到只是调查一个灵异照片而已就能有这么丰厚的报酬，抓着手感厚实的钞票，玛蒙又有干劲了。
“啊，对了。”黑泽泷斗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去完医院拍照后，我的工作证也不见了，你去那里调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顺便找找？钱我会另外付给你的。”
和调查幽灵相比，找东西简直是新手教程级的简单，玛蒙自然也顺口答应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青年抓了抓头发，眯眼笑道：“那个丢了还真的有点麻烦，还好这几天我休假，暂时用不上，不过因为上面有我的个人信息，还是早点找到比较好。”
——
收钱办事。
玛蒙在问过黑泽泷斗是在哪儿拍的照片后，便立马出发了。
黑泽泷斗说他休假即将结束，要回家整理上班用的资料，便没有跟来。
刚走出门没多远，玛蒙莫名觉得有什么视线在看着自己，他朝四周望了望，街上虽然人不多，但也不算少，指不定是哪个路人刚巧盯了他一会儿，再加上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玛蒙甩了甩头，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便不再理会。
看着外面格外阴沉的天气，他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早间天气预报的提示，到底还是决定回屋带上雨伞。
当玛蒙坐着计程车来到目的地时，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这时他就庆兴起自己多做了一手准备，这才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雨伞伞面上，将除了雨声外的所有噪音都吸收殆尽。
他站在废弃的医院前。
石板路面的缝隙里有鲜嫩的绿芽冒出头来，医院看上去已经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原本应该一片洁白的建筑墙面上完全变成了铅灰色，只有雨水顺着墙面流下又干涸后斑驳水痕里能依稀看出原本的雪白。
墙角容易积攒潮气的地方也散落着大块黑色霉菌，环绕医院墙壁种植的爬山虎在无人照料后反而活得郁郁葱葱几乎遮挡了大半个墙面，让整个建筑都蒙上了一层阴森的氛围。
顶楼上，招摇的红色招牌被时间腐蚀，虽然支架已经锈迹斑斑，但仍然坚强屹立着的，不过颜色也从原本明亮的赤红褪变成了粉白色。
光是看上去便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荒芜模样，很适合开试胆大会的样子，这么破旧，难怪会有闹鬼的传闻。玛蒙望着医院门内即使在白天也依然略显昏暗的大堂，默默腹诽。
好在，今天玛蒙的目标并非医院，而是医院背后的树林。
似乎是为了保持绿植最原始的自然美，这片树林只做了石板走道，并没有清除灌木草丛，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肆意生长后，这里的灌木杂草也长到了半人高。
玛蒙对比着照片，首先找到黑泽泷斗拍照时的位置，然后根据鬼影和照片中心的距离估算出鬼影的位置。
照片中的人影位置是在医院的左侧，玛蒙一路偏移主道，相当不情愿地踏进了草丛中。
被雨水浸湿的泥土柔软又饱含水分，刚一踩进去便是一道清亮的水声，就算玛蒙再怎么小心，也依旧不小心踩断了一些植物的根茎，在地面留下鲜明的脚印。
他不仅要一手撑伞，还要一边拨开挡在身前的草丛，枝叶上凝着细碎的水珠，润湿了玛蒙的衣物，湿滑的布料紧贴皮肤，丝丝凉意犹如轻薄细沙一样黏在皮肤上的感觉相当不舒服，他刚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碎叶。
说实话，虽然已经来到了照片中的场景，但他还是不太清楚该要怎么调查灵异事件这种东西，毕竟又没有教科书可以参考。
再说，虽然在钱的推动力下立马积极出发了，但在来这里的路上，等头脑稍微冷静之后再想想，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早过来嘛，拍照片的时间在傍晚，说不定那个‘鬼影’是只有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才会显现出来。
他难不成还要在这破旧的闹鬼医院里一直待到太阳落山？
对这一下子就能预想到的无聊打心底感到抗拒，玛蒙有些犹豫要不要退出去。
但是很快，他就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
在继续向前方迈出一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显被翻开后，又草草掩埋上的新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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