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世事难料
这次突击行动是一次重大的失误。
根本就没有什么打捞草薙剑的行动，那些打捞船从头到尾都是在伪装，鬼怪红莲联合岛国官方投入了庞大的人力物力，就为了给天外天狠狠的一次伏击，或者说，给任明空。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任明空身上下这么大的工夫，他们明明可以在更早些的时候轻易干掉尚未成长起来的任明空。
玉藻前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两层，第一层是茗，第二层则是任明空无意瞥见的打捞船。
任明空在经历了茗的事件后，根本不会对打捞船有任何的怀疑，只要第一层计划失败，玉藻前便立刻将第二层计划放了出来。
而舍山茗，或者说不知火，她成为了一个诱饵。
任明空就像是那条明知有诈还硬要咬钩的鱼。
事实证明即便是神机妙算如诸葛明亮，也会有误判的时候，而当这个坐在天外天首席位置上、从未出过纰漏的人终于行差踏错，群体将为其付出无比巨大的代价。他太着急了，就像他身边的人的感觉那样，诸葛明亮太着急了，以至于每一步他似乎都在抢跑，都在用蛮力去轰开一条路。
天外天为抢夺草薙剑计划所做出的一切后续准备皆付诸东流，其中浪费的大量人力与物力都是数不清的财政支出，这笔账在尹和那里计得清清楚楚。而除了这些看不见的损失之外，正面的损失也不小，陆行之为了能够牵制住安倍修也，强行从修行状态中打断出来，这部分很难估量，因为谁也说不好陆行之到底能不能在这次的修行中有所收获，如果没有，那也就算了，如果有，那中断修行的代价就太大了。
被派往岛国抢夺所谓的“草薙剑”的三人中损失最小的是程夏，他只不过在船上白跑了一趟而已。
当时的程夏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静冈海岸线上的强大波动，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是谁，他是先任明空出来的，程夏只知道诸葛明亮还会为自己安排一位援手，两人互为补充，见机行事。程夏见援手牵扯住了鬼怪红莲的拦截手段，便一心一意地执行起任务来，所以才没有去支援任明空。
等他意识到那边的动静震荡得过分时，已经是任明空降下天雷准备脱身的时候了。
而三人中损失最大的，是任明空。
……
任明空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久违的消毒水味，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传来规律的医疗仪器滴滴声将他的心神迅速从懵懂的昏迷中拉了回来。
他感觉喉咙有点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一动作带动了声带极其附近的肌肉，使任明空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但真正让他害怕的不是剧烈的痛楚，而是咳嗽时发出的那宛如老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我怎么了？
我的声带怎么了？
任明空惊恐地想伸手触摸自己的脖颈，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自然掌控自己的双手双臂，活动起来很是生涩，并且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固定着。
这一动弹使得他的咳嗽声愈发剧烈。
任明空感到眼前一阵泛白，严重的供血不足和应激反应让他重新陷入了昏迷，这一次，他在昏过去之前看见了快步冲到他床边的白大褂，还有打开的病房门上亮起的“ICU”三个刺眼的字母。
施元镜闷闷地站在走廊上，抱着胳膊，将头沉沉地垂着，她虽然自认医术高超，但还没精妙到足以起死回生，在各种现代化的仪器面前，她只能不安地在家属区等待。
在她旁边是侧躺在冰冷的长椅上的诸葛关灯，他忙里忙外跑了一晚上，这会儿早就累得撑不住了。
再旁边则是裴湘湄。这个向来洒脱大方的女子满脸愧疚，她是替脱不开身的诸葛明亮来的，出了如此大的意外，谁也无法直面任明空。
好在凌晨的时候医生就告诉他们病人的性命已经无虞，满身的金属残片都已一一取出，总计大大小小共七百八十二块，还有已经晶化的沙砾无数，以及……即便是见惯了惨状的医生，在说到这里也有些哽噎。
其他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没人想到，一名B级超凡者会走到这一步。按说伤到这种程度的话是很难离开战斗范围的，而且B级强者的自愈能力非凡，毕竟他们是跨过了非人大门的一群人。
可是熟悉任明空的人知道，他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超凡者，他的身躯和普通人一样孱弱，能够以这样严重的伤势逃出生天已经是个奇迹，据当时发现任明空的诸葛关灯描述，任明空躺在翼板上眼神涣散，近乎失去意识，浑身僵硬冰冷，鲜血浸满了整个翼板，俨然只剩半口气。
在静冈爆发激烈的战斗后，程夏有命在身不便前往，陆行之则在牵制安倍修也的同时也被对方所牵制，无力关照逃离的任明空。
施元镜压着情绪咧嘴呼出一口气，仰起头时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墙上，但是她并没有觉得痛，反而又低下头再仰起头撞了上去，再一次，再一次。熟睡的诸葛关灯被这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吵到，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忍不住颤抖了两下，而裴湘湄则很忧心地看着施元镜。
施元镜不是疯了，这是她发泄情绪的方法。
而这样的行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元镜……”裴湘湄低声呼唤，试图让施元镜不要在病房面前慌乱。
施元镜全身轻微地颤抖着，就好像处在寒冷的冰窟中，随着她深深地呼吸，她终于勉强冷静了下来。
“左胫骨、腓骨断裂，右腓骨、股骨断裂缺失，肋骨断裂接近一半，头骨轻微凹陷，脊骨明显裂纹，全身表皮严重烧伤疑似受落雷电击，脏器功能水平危险，肌肉撕裂……”施元镜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长长的一段话，这是她基于任明空被送入ICU之前自己检查后做出的判断。
之所以说这些，是告诉裴湘湄做好心理准备。
任明空这个倒霉的家伙，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裴湘湄拥有博士后的学位，虽然主攻方向不是医学，但丰富的见识让她并不难听懂施元镜在说什么，当她听到“右腓骨、股骨断裂缺失”的时候，脑袋就嗡了一下。
只要他能活下来……天外天会尽全力帮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
任明空苏醒后的态度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平静得多。
他只是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在病房静静地待了一天，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裤腿管，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右侧恐怖的缝合线，时不时喉咙里发出沙哑破旧的声音。他的性命被救了回来，但是他的右腿却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声带也在天雷中损毁了大部分，医院在天外天的授意下全力以赴才将任明空的身躯修复到了现在的模样。
很难说究竟是大天狗把他打成这样的，还是他自己把自己电成这样的。
也很难说任明空到底在想什么。
就连他自己，在逃出鬼怪红莲的围杀时，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伤得如此严重，当时大概是因为天雷刺激了各器官的活性，才让他勉强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回到了华夏。
陆行之来过，诸葛明亮来过，尹和来过，程夏来过……
但任明空没有怪任何人，他知道，那个套是他自己要钻的，如果不是为了落下第二道天雷，他不会在那里拖延那么久的时间。
好在觉醒者系统仍然能够正常使用。
它或许是任明空昏迷前和醒来后整个世界上对他的态度唯一没有变化的东西了。
但即便是觉醒者系统也不能让任明空失去的右腿重新长出来，它只能给任明空另外的一条腿——一条机械腿。这是任明空头一次正视每次任务奖励中累积下来的“改造点数”。
可也仅仅是正视而已。
就在他为此犹豫的时候，诸葛明亮带着全世界最好的人造义肢团队走近了他的房间。
诸葛明亮摇着轮椅来到了任明空的床边，对他说：“他们可以为你定制一套义肢，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后，你的行动不会和之前有太大的差别，只要……”
“不用了。”任明空打断了他。
“为什么？”诸葛明亮挑了一下眉，“你现在……”
他没那个脸面继续往下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引起的，虽然并不能完全怪他，但是诸葛明亮仍然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任明空斜坐起来，看着诸葛明亮：“你为什么不用呢？”
诸葛明亮闻言愕然，目光在自己的双腿上停留了数秒，叹了口气，带着那支团队离开了病房。
“天外天会尽力补偿你，要求你随便提。”
任明空听见了这句话，但他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病房窗**云密布的天空，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出院，从他逃出岛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医生说以他的身体状况还得再留院观察起码两个月才行。
两个月啊，也不知道回家之后还能不能看见在大狼和五哥手下幸存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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