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自出去游玩提上日程，谢云颐颐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
具体形容，就像打开金丝笼后，倚在笼边，探头探脑的长尾山雀。
小家伙的样子实在圆润可爱，封兰越抬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而后任凭它飞出窗外。
“定的是九月初十，有劳祎弟提前过去了。”白灰色身影在屋顶盘旋一阵，最终还是在啾鸣声中消失于天际，封兰越收回目光，回头望着欲拔腿离去的人，无奈摇了摇头，还是补充道，“前些日子教的，如今可学会了？”
自练武场一番训斥后，谢祎便一直呆在西院，连国子监都没去。但听闻自家阿姐要去金泉山庄，他还是不得已从自己的小院里钻出来，然后不情不愿、模样别扭地来找封兰越，询问相关事宜。
方才对方说完大致计划，又定下时间，他就打算立即离去，未料才迈出半步，对方就回过头来。
谢祎不禁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有劳什么，那是我阿姐，为她出行打点，自然是我该做的。”
封兰越微笑颔首，等着他说下一句。
谢祎一直都是承认大将军厉害的，但是那日在练武场，真的太伤他面子，以至于他不太想当着对方的面提起这件事，但对方温和如玉的姿态，又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来，闷声乖乖道，“学会大半了，还剩后面四式。”
二十三处纰漏还剩四式，封兰越满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道，“还差得远。”
“？”谢祎瞬间瞪圆了眼睛，望着翩然出屋的封兰越，终于忍不住，气得抓住一团空气。
金泉山庄坐落在京郊五里外的一处韶山脚下，地势开阔，将近百顷。
这座山庄仿照江南白墙黑瓦式建筑，碧波倒映小桥，晚枫流水潺潺，曾是前朝达官为天子所建，后辗转至谢家，成为一处私产。
谢云颐听说谢祎要提前过去打点后，不由调侃道：“阿姐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大将军同时出现了。”
谢祎一时语塞，觉得他阿姐和大将军都太坏了，于是拽着缰绳冷呵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金泉山庄去。
相府内，从随行大夫、厨娘、护卫、丫鬟到物资、马车，里里外外更是考虑良多，以至出行当日，足足有四十六号人。
“大将军，会不会太招摇了？”谢云颐坐在厚软的织锦垫上，掀开一点窗纱，偷偷往外瞧了两眼。
因值重阳前后，街道上往来百姓繁多，许多店家门前还插着一两枝茱萸。
“无事，近日许多达官显赫去郊外登高赏菊，排场都不小。”
封兰越望着面遮黑纱的谢云颐，若之前只是凭记忆确认，那眼下眉如柳叶，眸若含泪的小姑娘，可以肯定就是那日长安街惊鸿一瞥见到的垂泪女子本人。
前世为他死时哭，又在这第一眼的相遇里为他哭，封兰越微微暗下眼眸，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两人曾经相遇相识。
听见大将军如此回答，谢云颐才松了口气。她还怕自己太招摇，原本扭转的名声又落下来，眼下既然大家都这般排场，她也不算格格不入。
念及此，谢云颐便更加大胆地望着窗外，从前她路过，都不允许探头出去，说是没有规矩，今日一望，才知道晨间的长街，居然真的像话本中说的，有许多吆喝叫卖的包子面铺！
“大将军，你看那里的蒸糕，好漂亮呀。”
谢云颐看得激动，忍不住分享给心尖上的人。
“还是小兔子形状的！”
“唔，还是金灿灿的小兔子。”
相府共三辆马车，前面一辆是大夫，后面一辆是厨娘，中间坐着两位主子。
封兰越被人用指尖拎着点衣袖，不由循声去望，马车正缓缓驶过京城最大的糕点铺子，铺子前，除了已经摆好的兔子蒸糕，老板还在卖足力气抻面团，抛起的面团一个接一个，好似街头杂技，精彩不已。
“看见了，是很漂亮。”封兰越认真回答道。
呼吸就这样因为靠近的姿势，落在怀中人的耳畔与颈边。
谢云颐霎时脸红，这才注意到对方怕她动来动去摔倒，一直将右手虚放在她的腰间。
“怎么不舒服？”
封兰越见对方脸红，却一下以为是窗外日头大，晒的，不禁立马拉上纱帘，叫人乖乖坐好，道，“谢姑娘，外边看久了头晕，不如闭上眼歇会儿？等回府那日，若姑娘有心情，我再带姑娘在这长安街走走。”
兴致突然被中止，谢云颐正犹豫怎么央着对方让自己再瞧瞧，听见对方后半句，瞬间乖乖巧巧坐得端正，双眼亮晶晶。
“好！”她道。
沿着长安街出城，其实只需半个时辰，但是如大将军所说，近日重阳，城内登高望远的公子小姐不在少数，有时路上遇见，不免一番礼让。
相府位高权重，多是旁人让他们，算得上畅通无阻，然而行至城门口时，被人拦了去路。
“回姑娘，前面正在通行的是三殿下，还请您家小姐稍息片刻。”步军副统领李涯对春芙道。
春芙远远望着，前面一行声势浩大，确是皇家仪仗。
“无事。”她道，朝李涯行了一礼，折身回去通报。
三皇子慕成珏与太子慕成珣皆是当今皇后所出，但与太子不同，三皇子因幼时染病，一直在道观中长大，直到十岁，才接回宫中，养在深居幽宫的端妃膝下。
这样近乎隐身的皇子，每年最“招摇”的时刻就是回道观祈愿。然而往年都是重阳之前，今日却在重阳后一天。
封兰越扶正靠着他肩头入睡的谢云颐，示意春芙拿件薄毯过来，才低声道，“不急，我们等着。”
三皇子一行约摸百人，有侍卫六十四。
封兰越隔着帘子瞧了一眼，若有所思地垂下眸来。
三皇子所去妙云道观，距离韶山金泉山庄要远两里路。
谢云颐是在半路突然被颠醒的，好似在梦中坠下悬崖，吓得紧紧抓住了身边的人，情不自禁哼了一声。
“唔，怎么了？”谢云颐双眼迷蒙，还带着一丝沙哑。
“没事，你先和春芙坐着，我出去看看。”
封兰越见春芙进来，才松开谢云颐，让来人扶住。
谢云颐脑袋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什么，便见春芙坐过来，大将军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嗯？”谢云颐皱眉，在轿帘落下的时刻瞬间清醒。
春芙见状，忙握住对方的手腕，低声道，“小姐，前面三殿下的马车出了状况，咱们还是别下去了。”
“三殿下？”谢云颐微楞片刻，反应过来，“那个病弱皇子？”
春芙吓得立马捂住对方的嘴，“小姐，别乱说，外边有三皇子的护卫，过来找姑爷帮忙的。”
三皇子的马车先相府马车出城，然而行至一半，临近金泉山庄时，却因车轮折断，引得轿子陷落。
这可吓急了周围众人，生怕皇子出事，株连九族。幸好三皇子福大命大，又心思仁慈，暂且不追究随从责任，但乘與损毁，到底无法前进。
护卫领命，立即折身回城，没想到其后不远，正好有一支出行官队。
护卫本以为只是一般显贵，手拿令牌正要发声征用，便见来人居然是相府丫鬟。
强拿相府的人马，这可不好办，但眼下回城，一来一去，日色便晚了。
前面出事的可是皇子。
护卫略一思量，正吩咐旁人去轿边通传，便见一身深黑衣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何称呼？”封兰越认得对方手中的皇子腰牌，但来者非三皇子，他便可以不认。
护卫姓江，是天子赏赐给三皇子的随从，本以为轿中之人是相府旁支，未料竟是昔日镇军大将军本人。
江护卫当即低下头来，恭声道，“下官江零见过封将军！”
封兰越不认识对方，只道，“手持皇子令牌，所为何事？”
江零这才把前方发生之事详细告知，然后拱手拜道，“还请封将军相助。”
说是相助，其实是不得不出手。
封兰越略一沉眸，应了声“好”，让对方前去通传，自己则折身回轿，望着倚在窗边，一脸担忧的谢云颐。
“谢姑娘，饿了没有？”封兰越温声道。
谢云颐愣了下，无奈失笑，嗔道，“饿什么？大将军，外边严重吗？三皇子，没出事吧？”
“三皇子没事，”封兰越道，“但我们要去帮他。”
“这……也是应该的。”谢云颐虽然甚少见什么皇子公主，但是她知道，皇子公主也算君。
君有危急，臣子舍命救之。
封兰越不意外谢云颐会答应，但想了想，还是接着道，“可能还会暂住金泉山庄一晚。”
“啊？为什么？”谢云颐不解。
她听春芙说了，那个病弱皇子是要去妙云道观的，那一起到了金泉山庄后，她们就可以把马车送给他们。
封兰越很难说为什么，他只是猜测，毕竟四下天色黯淡，最近的只有金泉山庄。
“会不会是因为……”春芙却突然开口，然而话至一半，又咬住舌头，摇了摇头。
“嗯？”谢云颐诧异。
封兰越也望向春芙。
春芙仍然摇头，“奴婢瞎说的，跟这没关系。”
“说呀。”谢云颐着急。
春芙挠了挠头，这才在两人目光里，压低声音支支吾吾开口，“之前，很久之前，奴婢听少爷说，是少爷说的啊，三皇子中意小姐，想娶小姐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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