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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前程往事恩怨消


据侍从来报,自那日之后,傅容虽日日去永璋书院,却再未与怜儿姑娘碰过面。

        常乐只当做不知,照常于午膳时分提着些小食前往听竹苑,傅容拦了两三次,见她坚持,便不再拦了。

        傅容读书,常乐便在屋里作陪,一连数月过去。

        一日,用餐后,常乐被暑热折腾得有些昏昏欲睡,央着傅容带她去跑马。

        傅容打量她瘦弱的身板,犹豫良久还是劝道:“郡主千金之躯,屋内有冰尚且酷热难耐,执意外出只怕……”

        常乐不理他,兴冲冲跑到马厩挑了匹通体全黑的骏马,一跃而上,率先出府,直奔城门而去,动作潇洒恣意。傅容见阻拦不住,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也随她去了。

        出了城门后,二人相互竞马,你争我赶,直至马百里靠站停歇时常乐以两个马身的距离险胜。

        “郡主好俊的身手。”

        傅容由衷地感叹。

        他一直以为宫墙之内长大的常乐就像牡丹,名贵娇气须得人精心伺候着,今日才发现她身上迸发出的强悍生命力不输铁血男儿。

        “那当然,我的马术可是跟……”

        跟谁学的呢?

        常乐不由得想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另一个身影,和同他寸步不离、粹着寒霜的长缨枪。

        常乐打了个寒战。

        时刻关注常乐而不自知的傅容以为是山顶风大冷着了,连忙倾身上去将常乐自马背抱下站稳,习惯性地要去解开披风,却发觉自己出来的太急,保暖的狐裘长袄都没带。

        “不冷的。”

        常乐环过傅容腰身,小心翼翼地说:“阿容抱着我就不冷了。”

        傅容手脚大乱,本想拒绝,听着常乐嘟嘟囔囔的鼻音,心口不知因何酥软一片,只好说服自己只此一次,下次,下次一定拒绝。

        吹了会儿风,天色也渐暗,常乐是真有些冷了。

        她将傅容抱得更紧,柔声说:“阿容,带我回家吧。”

        常乐还未回到府里便病迷糊了,一个不查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若非傅容策马跟在身侧,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在怀里,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郡马傅容深夜直奔太医院,腥红着眼直接掳走胡太医的行为将值守的李太医吓了一跳。

        惊魂未定的李太医在傅容离去后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正欲夜扣乾坤殿讨个说法,与落在后报信的郡主府小厮撞了满怀。

        “常乐郡主高烧不退,劳烦胡太医跟傅容走一趟,李太医稍安勿躁。”

        李太医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人都掳走了再说稍安勿躁是不是太晚了些?

        胡太医虽然一路上被傅容颠得七荤八素,但进了郡主府见忙得团团转的下人和躺在床上烧得面色酡红的常乐郡主,知晓事情轻重,也顾不得怒斥毫无规矩的傅容,立刻尽起了他医者的本分。

        到底是医术出众,胡太医很快下了诊断:“郡主是出了身汗后着了风寒又恰巧惊惧过度,才会毫无征兆地病倒,我开一副药,尽快煎了给郡主服下,后半夜退了烧自然没有大碍。”

        傅容仍是淡定不了,急急问道:“若是后半夜退不了烧又当如何?”

        胡太医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发作,明知这位郡马是钻了牛角尖也不安心,故意避而不答:“郡马若真关心郡主的身子,就不该带本就身体羸弱的郡主做赛马那般剧烈的运动,着了凉还吓得郡主惊魂未定!”

        傅容难得没有同胡太医争辩,只吩咐侍女带他去开药去了。

        等到侍女将药端来,傅容仍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坚持不懈地给常乐换暖掉的帕子。

        见侍女到来,接过药准备将药喂进常乐嘴里,常乐尚在昏迷不知道配合,二人合力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药灌进去。

        “郡马忙活一天早些歇着吧,郡主这里我来看着便好。”

        侍女侍候郡主多年,最是知道常乐性子,虽然知道今日常乐病倒的事与常乐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仍是怨郡马没有照顾好郡主的,因此并未给傅容好脸色看,直到瞧见郡主生病后郡马凡事亲力亲为,眼睛里也浮上一层红血丝态度才稍微软和些。

        傅容果断摇摇头,一幅决不离开的模样,侍女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退到耳室备着了。

        傅容见着毫无生气的常乐,哪还顾得上“只此一次”的诺言,额头贴近她,感受她的温度:“烧退了你怎么还不醒?”

        常乐不是不想醒,而是醒不过来,她又将自己陷进了前世的那场风波中。

        晋宁给成帝提的主意便是怀柔。

        她以共结姻亲稳住大将军王为由说服成帝:若是秦靖愿意北上结亲回到栾京城范围内,离了将士精锐,即便秦靖真有大不敬之意,也可徐徐图之。若是秦靖不愿意北上结亲,此时成帝以治秦靖抗旨之罪收回兵权也算师出有名。

        于是,选何人与大将军王结亲,这事便变得尤为重要。

        成帝不重女色,子嗣稀薄,成帝膝下除了娴妃生下的庶长子以外便只有她一个亲生女儿待嫁闺中。若是从别的宗室里挑一个,难免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即便堵得住悠悠众口,又如何能保证此人一定能为他们所用?

        晋宁缓缓跪下:“此人自然得是父皇的心头宝才能展示父皇诚意。”

        成帝无言,终于提笔写下了那份赐婚圣旨。

        婚后,秦靖并未薄待晋宁,相反,他给了晋宁大将军王妃应该有的所有尊崇和作为一个妻子应得的温柔体贴。

        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她尝过一次皱过眉头的菜肴再没有第二次端上饭桌的机会,她爱臭美,她的衣料和胭脂总是当下最时兴的。

        秦靖对她总是百依百顺,对她当真是尽心尽力小心呵护,即便是到策军营点兵也带着她,哪怕是被她非要学骑马闹得狠了,不得不教她策马扬鞭,享受另一种快意人生的同时也无时无刻在身侧接着。

        她的马术也是由他亲自□□出来的,骑遍阵营无敌手。

        他纵容她摸那只与他配合默契上场杀敌的长缨枪,他叫她手底下的将士唤她嫂子。

        情到浓时,他为她屈尊画眉点绛唇,虽然最后总是进了他嘴里便是。

        她也一点点的生出了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她的心思,在他为她挡了一箭后到达顶峰。

        在成帝拔除武将势力,修剪秦靖党羽的时候她总是设法保住秦靖。婚后三年,在武将势力已经七零八落、权力收回中央的当时,秦靖的势力虽然也被裁减的七七八八,主要的几个心腹势力也在晋宁的斡旋下得以保全。

        见秦靖始终安分,成帝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些。

        见二人关系缓和,晋宁更是喜上眉梢,一心策划着来年请旨陪秦靖四处走走,她的身子已经不算太好了,得和秦靖商量商量换个山水更好的地方仔细将养着。

        若不是她无意间发现长公主的郡马同秦靖过往甚密生了疑心,只怕她也要被秦靖上好的演技欺骗过去了。

        那个冬天,雪下的格外大,父皇躺在床上挣扎了大半年、哪怕倾尽整个太医院之力也终究是回天乏术了。

        彼时庶长子晋安身为太子已经监国两年,在政治上小有建树,因父皇只有晋安一个儿子,由他坐享皇位理所应当。

        这次朝代的更迭不该见血。

        偏偏长公主的骏马张礼牵着十岁不到的儿子长驱直入乾坤殿,打了晋安一个措手不及。

        朝臣也都大惊失色,郡马张礼满肚子的生意经,暗地里靠着掌握的财富已经隐隐有直逼国库的架势,谁知第一大商户他还不满足,竟还要抢晋安的江山做做。

        仅凭财富,其实不足以对晋安造成威胁。

        可……发兵支持张礼围宫的人,是军营里一呼百应的大将军王秦靖。

        还有几个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的臣子也在积极促成这场政变。

        人心惶惶,异心四起,晋安一时腹背受敌。

        秦靖离开将军府的那一日,晋宁撒娇不允:“相公,我的身子有些不舒服,相公今日别走,陪陪我行不行。”

        秦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却是当真允了她不走了。

        晋宁很高兴。

        笑容在他从侍从手里端给她一碗褐色的药时僵住。

        “相公,我不喝,好苦。”

        秦靖板起脸来训她:“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不知道珍惜,来年怎么同我去四季温暖如春的汴城?”

        汴城?远离争端,对她疗养诸多益处,想来确实是极好的。

        晋宁扁着嘴,接过药却不喝。

        “相公说话可作数?听闻汴城盛产红珊瑚,相公将世上最大最红的那一株采来给我好不好?”

        虽是顽皮话,秦靖仍笑着应了。

        瞧秦靖对她当真是极好的。

        晋宁终究端着药一饮而尽。

        她乖乖躺在被窝里,意识逐渐模糊,察觉到那人已经转身,只留下了个背影给她,她强撑着袭来的睡意呢喃道:“靖哥哥,你一定要回来,阿宁,阿宁在等你。”

        那是第一次,无关其他,她只把他当成她的靖哥哥。

        那人的反应,她在强大的药意作用下没有得见。

        再醒来时,便是她的影如雕像般站在她面前,一把双月弯刀招招狠厉,出手必见血,只差一点就能将她带出重围。

        不知是哪里先见了血,她的影的招式一点点慢下来,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温热的血渐渐溅到了晋宁脸上。

        为何?

        为何你我非亲非故,你明知前路渺茫也依然愿意来此一遭?

        甚至在此之前她都没有好好瞧过他的脸。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只知道他是她的影。

        神出鬼没,不见踪影是为影,影,做的就是保护主子杀人越货的勾当。

        为何?

        为何大难临头,你仍要奋不顾身挡在我面前?

        你可知……

        “若有来生……”

        她注视着大门,她等的人终究没有来,她轻轻地对影说:“好。”

        晋宁又想起了那把泛着寒意的长缨枪,那把取走她性命的长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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