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赤道,北极(上)
呵。我所谓的干爸哈德斯。
认贼作父的耻辱。
隋刃将眸中将要迸出的火光隐去,慢慢攥紧右手。
呵。
还有,路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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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阴暗的空旷大厅,从窗外透过点点深蓝色的光:
“他们还能成朋友吗?”一个嘶哑的声音悠悠响起。
“呵,两条国家走狗的杂种,配和我儿子做朋友?”冷硬的声音淡淡回应。
“今年的北极光…怕是要提前了。”嘶哑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安静。
“你说,他们到底在哪里?我们找了这么多年…”
“海上,海边”一只树枝般干枯的胳膊遥遥伸向前面,慢慢挥了挥,像是在作画,“或是…海底。”
一扇密封的落地窗前,两个昏暗的身影沉默地立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深蓝色幽深的海底。
这里,是淡金色的阳光,终生无法的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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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华,出现了。
那么…我的妈妈,也不远了吧。
隋刃安静地看着前面,感到这蚀骨的□□并没有瓦解自己的心志,反而让它更加强壮。
反而提醒了他:这并不是可以自怨自艾的时刻。
隋刃沉默地想着,胸腔里的疼痛渐渐变得模糊,全身却开始发热,忽然又慢慢变冷。
他挣扎着坐起,浑身却慢慢抖起来。
他想把衣服裹紧让自己暖和些,可惜衣服边角袖口还有些湿漉漉。
他下意识地悄然裹紧被子,慢慢缩成一团。
头很疼,越来越昏沉,意识也渐渐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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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还有些营养不良,需要多加些营养剂。
顾延乔抖抖眉毛,喃喃自语,调好药水,亲自端起盘子,正要从办公室出来。
忽然,手机响起来。
“小惜?”
“爸,我疼…”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变得异常虚弱。
“小惜?”
…她又要来了吗?
顾延乔脸上瞬间变得煞白,“头又疼了吗?你在哪儿?爸去接你。”
“我在…”
嘟—嘟—嘟——
电话那头顾惜还没说完,便传来忙音。
“砰!”手机掉在了地上,手中端着的盘子也险些掉在地上。
顾延乔连忙稳住颤抖的双手,紧紧抿起有些发白的嘴唇,把盘子放在书柜上,捡起手机,大步向外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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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办完事出来,天已经擦黑了。
两旁的路灯闪亮。
林葛然开着车,心里却越发慌乱。
整整一天,眼前总是回旋着昨天夜里把粥重重泼向他的画面。
记得箫儿小时候是个很骄傲的孩子。
笑,可以最大声。
受了委屈哭,也可以最大声。
那时,小夕和自己常常带他去做慈善。
有时做了助人为乐的好事,本是骄傲的小孩却又喜欢背着小手,低调地低头抿嘴笑。
小时候的他,是个放肆又善良的小孩…
小夕和自己,视他如生命。
想到这些,林葛然心里顷刻间疼成一片。
不过,林葛然一言不发,甚至连个悲哀的表情也没有。
这些年,对待这些回忆的突然来袭,他早已习惯。
…昨夜把粥泼在他脸上时他什么反应?
他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现在怎样了?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林葛然拿起手机,看了看,还是放下。
…不用,顾延乔会好好照看的。
忽然,手机猛地响起来。
拿起,接听,是顾延乔的声音——
“老林,我有些急事,一时照看不了隋刃,药放在我办公室书柜上,你去给他伤口消消毒,上点药吧。他病友家里有事,临时出院,明天才回,病房里现在没人。”
“…好。你怎么了?气喘吁吁。”
“没事,回来再说,先挂了啊。”
林葛然怔怔放下手机。
那么,那天夜里,在大街上呢?
自己误会他打架时,他委屈了吗?
…是了,他想起来了。
那天夜里,隋刃一直低垂着头,黑暗中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他不哭、不闹,和小时候完全不同。
他的变化那么明显,自己却视若无睹。
此刻的林葛然,忽然忘记了昨夜差点丧命的危险。
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忽然推档加快速度,向家的方向。
进门拿了一件自己的厚外衣。
再次上车向医院驶去。
返回医院,从顾延乔的办公室拿出配好的药,走进病房。
房间很安静,林葛然看到病床上的隋刃正在睡觉。
他的呼吸很重很重。
睡的很沉,神情却不安稳。
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林葛然停顿了片刻,慢慢走上前。
隋刃的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像是一个球。
林葛然微微皱眉,他从监视器里看过隋刃睡觉,总是中规中矩地平躺,两手放在上面。
现在这样子…
迟疑了一下,林葛然伸出手摸了摸隋刃的额头。
还没等反应过来,手下的额头已经飞速移开。
隋刃睁开了眼睛,身子猛地一颤,立刻挣扎着坐起。
林葛然看着手心余下的温度…滚烫!
“父…父亲。”
隋刃似乎还有些意识不清醒,避开后怔怔看着他,霍地又移开了目光。
他的眼睛,通红…还布满了血丝。
林葛然惊讶自己竟然才发觉到。
“您来了。”沙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惊慌。
林葛然没有动,仍看着自己被隋刃错开的手心,闷声:“你在怕什么。”
隋刃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沉默,半晌哑声开口:“…没。是刃睡的浅,不习惯别人靠近。”
林葛然沉默。
见父亲不说话,隋刃有些慌乱地垂下视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您找我?”
“…你发烧了。”
隋刃愣了一下,抬头,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明天,明天就好了。”
林葛然深吸了口气,目光瞥到柜上的碗,“吃饭了么?”
“还没,我这就吃。”
隋刃垂下视线转过头,就要去拿柜上的碗。
“别吃了!”看到隋刃猛地停下动作,像是被输入了编码的计算机,林葛然深吸口气,放低干巴巴的声音:“都凉了。”
隋刃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林葛然抬头,看到挂的吊瓶已经空了。
他拿起放在柜子上的药,倒了杯水,闷闷地开口:“退烧药先吃了。”
隋刃愣住,眼睛有些干涩,小心翼翼地接过,“是。”
“右臂给我,该消炎了。”
隋刃愣了一下,抬起埋在杯子中的头,“刃…自己可以。”
“别废话了,快。”
隋刃有些惊住,迟疑了一下,不再说话,把右臂的衣袖褪下。
雪色的纱布已经染上一道道红褐色的血迹,已经和皮肤紧紧黏在一起。
林葛然沉默地看着,淡声:“忍着。”
隋刃点头。
林葛然拿起酒精把伤口浸湿,慢慢把纱布剪开,弄了半个多小时,受伤的皮肤才终于露出来。
臂肘的骨缝中,血肉模糊的弹孔有些发白。
被细密的针线缝起。
周边,红肿发炎的情况稍好了些。
那道狭长的□□弹擦痕渗出的血丝已经凝结。
肩膀处,骨头仍高高肿着。
林葛然的双手很稳,他仔细检查每个地方的伤势,冷静地做判断。
然后安静地消炎,上药,最后换上新的纱布。
整个过程,隋刃一动不动,没有出声,没有挣扎,仿佛这条手臂不是他的。
他头微微垂着,视线始终固定在自己的左手。
“站的起来么?”林葛然把旧纱布放在药盘里,站起身。
“刃,刃可以。”隋刃点头,就要翻身下床。
林葛然丢给他一件宽大的绒衣,“把针拔了,穿上它,跟我走。”
隋刃怔怔接过。
手心的大衣很宽大,但是很暖和,似乎还夹杂着人的体温。
隋刃把左手背上的针拔掉,默默把大衣穿上,跟在林葛然身后离开了病房。
“上车。”林葛然淡淡道。
“是。”隋刃去开后门。
林葛然皱眉:“坐前面。”
隋刃抬头看了看他,沉默地点头。
车飞速驶向前方。
林葛然侧头看他,隋刃消瘦的肩线刀刃般划过,没有弧度。
被宽大的衣服罩着,却更显单薄。
他不像立儿坐在前面那么张扬和乱动,而是双手放在双膝上,挺直背脊规规矩矩地坐着。
像一个早已成熟的军人。
这样的坐姿,除了异常苍白的脸色,没有人可以发现他受了伤。
他垂着视线,侧面看不清神情。
“抬起头。男孩子总是低着头干什么。”林葛然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是。”隋刃抬起头,林葛然看到他的额角有汗在慢慢渗出,身子却还是感到寒冷一般不停在抖。
怎么回事?
他看到隋刃垂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的很紧,指骨都已泛白。
林葛然觉得有些心惊,这是怎么了。
隋刃胸膛慢慢起伏,却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他忽然沙哑了声音:
“您能停一下么?刃,有些难受。”
林葛然愣了一下,赶忙停下。
车还没挺好,隋刃已经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林葛然愣住。
看到隋刃已在远处弯下身呕吐。
他吐的不是食物,却像是…胃液!
林葛然看着隋刃消瘦的身子,忽然恐惧。
…本是年轻健康的男孩,在这个充满朝气的年纪。
却终日与血腥、伤痛相伴。
来到了自己身边,却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
那么,我,可以前进第一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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