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谁破的忌
“我再问一遍,我的命令,可有异议?”
“…没有,长官。”
曲华一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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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伤?唔…我刚,也不知道你有伤,哈哈,这样,你如果敢应战,我,我先让你小子三招!”
隋刃看着脸憋得通红的李大海,忽然觉着他有些意思。
摇了摇头,“不必。”
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左腿慢慢撤后半步,直起背脊,抬起一直微微下敛的下颌,望向他。
单薄却笔直的身子迎向阳光的方向,光在他身体周边留下火一样淡淡的投影,瞬间带了丝令人心悸的锐气。
李大海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收起轻蔑的笑意,“好!那,我不多说,看拳!”
一个巨大的拳头,冲着隋刃的面门便砸过来。
虎虎生风!
隋刃想要侧身避开,见一旁的曲华脸上似有微微笑意。
他愣了一下,似乎忽然明白了曲华的意思,手上的血口,可以这么解释。
不再躲闪,紧握左拳,冲着那拳便撞过去。
两个拳骨。
再次,硬生生地重重撞在一起。
左拳指骨的裂口大了些,干涸的血慢慢渗出,忽略手上的刺痛,隋刃身子一动未动,心里却微乱。
曲华什么意思?
他,会知道什么?
他,在帮我?
李大海一声闷哼,向后退了两步,虽然气喘吁吁,却是站定了。
他低头看,手背,竟然已经整个肿了起来,浮起一层血红色。
“哈哈!有点儿意思!”不等手上这阵剧痛过去,大海摸摸自己的光头,哈哈一笑,眼神却渐渐变得沉静,再次欺身向前。
这次,使出了一种奇怪的拳法。
两手互相交叉慢慢向前,匍匐一般,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向隋刃的左臂和肩头抓去。
隋刃迅速避开,李大海的手便擦着他的左肩划过,风声击起衣袖一片褶皱。
隋刃眼神透出惊异,一笑。
不再乱想,聚起心神,将右臂背在身后,左手握拳向前面交叉挥去,竟也使出了同一种手法,单手与李大海一一对拆起来。
他对战,从来都是一下或几下,从不多打。
这次,却忽然起了玩心。
两人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看的人眼花缭乱。
人群里霎时没了声音。
游离,立在一旁默默观察,看着人群中央二人极快的身影,微微皱起眉,忽然看到隋刃嘴角似乎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感觉挺有趣一般,差点呛了一下,额…
这表情,啥时候在这面瘫的家伙脸上出现过?
忽然,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众人,也终于在这停顿中…也未看清两人的形势。
只看到二人不打了,各自站直身子正看着对方。
只有游离,他看到隋刃左拳似乎停在李大海额头前一寸处,不过瞬间就已离开,收回了手。
人群外围的阿蒲也若有所思,凝神仔细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大海额头汗珠一颗颗滚下,面色苍白,胸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双眼只是看着隋刃。
二人沉默了很久。
“好身手。”隋刃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率先开口,“和我拆了这么久,不易。”
如果不是隋刃淡淡的语气,这句话说给任何人听,估计都会让那人觉的这是一个极骄傲自大的人所说,前一句称赞更是大大的反话。
不过隋刃,只是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表情,却让人觉着信服,甚至感觉到隋刃确实是在说——李大海,你有一定水平。
李大海沉默,他已经输了。
他已听到了那个拳头击来的风声。
那个拳头如果击上他的面门。
他,必伤无疑。
可是,隋刃迅速收回了手,给他留了足够的面子。
况且,他是用一只手来对自己的双拳。
这样的速度。
自己练了这么久的拳法,没想到…输在这最后一路。
他还没来及使出最后一招,便被抵住额头。
…败在了速度。
可我李大海,愿赌服输。
“我输了。”双眼看着面前的隋刃,李大海认真地说道。
隋刃看着他,眼睛慢慢浮起笑意,摇了摇头,“脉门可以变,你最后一招还没出,不算输。改天,再来。”
李大海沉默着看他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眼神里慢慢有了敬意,豪气顿生,“好!改天,再来!”
天已大亮。
没有人听懂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是平局,说不定还是李大海略胜一筹。
曲华看着二人,也像是在想什么,一直在沉默,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
望着李大海,笑起来,“哈哈,精彩至极!给老子这儿留着一手呢,李大海!”
李大海瞬间涨红了脸,摸摸脑门,咧嘴笑。
“哈哈,大哥,你还有这手呢,交一招给小弟?”
“你都不知道啊,你们俩那动作快的,我愣是一下没眨眼,都没跟上啊!”
“哈哈哈,咱李大海招还没使完呢。”李大海大笑着回答,训练结束,刚才露的那手为他增了不少人气,被围在人群中间向训练场门口走着,声如洪钟地应这个应那个,被赞的正得意。
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光头,不错啊。”
扭头看,是他们中训练成绩一向排龙头的元蒲。
这小子一向低调,又长得英挺的很,曾让李大海颇为羡慕,李大海咧嘴笑了笑,“他,的确不简单。”
眼神一凝,看到隋刃正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一人默默走着。
李大海向同伴摆摆手,一人悄悄走过去。
来到隋刃旁边。
“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李大海大大咧咧地伸出大手拍了拍隋刃肩膀。
隋刃悄然侧身避开,笑了笑,没有说话。
搁在肩头的手被错开,李大海并没有在意,和隋刃并排走起来,“我,刚才用的是…”
隋刃望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匍匐手。”
“哈哈,你的也像,你竟然也学过?”
隋刃笑了笑,“略知一二。你的…看起来很复杂。我速度快,否则,今天这招,不会胜你。”
“哈哈,我可是学了十几年!当年,跟着一个走马场的老爷子学的,他来我们村,说是到附近找马,看我长得壮实,又不失灵巧,就教了我。”
“嗯。”隋刃点点头。
“你呢?”
“我,跟着一个老婆婆。”隋刃笑。
“啥?莫非,咱这是雌雄双…”光头瞪大眼睛,可是,看隋刃的招式,不仅打的过他,还比他打得更男人…
“怎么会,你打的”李大海笑着摸摸脑门,“额…呵呵,可一点不女人。”
隋刃笑了笑,当年,这功夫是自己跟着阿姨在北欧流浪时,吉普寨群体里一个生病垂死的老婆婆教自己的,后来,便死了。
自己没有学完。
实际上,是一种很有意思的错位法。
他后来仔细研究了研究,发现竟然可以创造出上万种对敌方法。
不过,因为没有学全,有瓶颈之处。
稍显生涩,自己实战时并没怎么用过。
这错位法,却在十几年前自己首进堕天那夜,帮自己活了下去。
餐厅。
望一眼餐桌后整齐站立的众保镖,林立在一片问好声中打着哈欠坐在了餐桌旁,拿勺子弄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粥。
林葛然也走下楼梯,视线从众保镖的队列中慢慢划过。
“手怎么回事?”走到隋刃这里身子停了下来,林葛然果然注意到。
隋刃愣了一下,轻声答道,“刃与队员对练时,不小心弄破了。”
林葛然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走回座位上。
“呵,早上那几声枪响,也是你们弄的吧!本少,可被你们吵、醒、了!!”林立忽然想起来,早上把自己从酣睡中吵醒的巨响。
“曲叔,怎么搞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今天还要上学呢!”林立皱眉说道。
曲华愣了一下,看到林葛然也望了过来。
“呵呵,对练,大伙一时兴起而已,不好意思了啊立少。”曲华陪笑。
吓得林立一抖,“别,曲叔,我可担不起。”
呜,你吓我,你可是父亲兄弟,啥时候还对我陪笑过呐?
“算了算了。”林立大度地摆摆手。
曲华笑。
忽然听到林葛然的声音,“呵呵,曲华,早上练习射击呢?少见啊,都谁啊。”曲华当职数年,很少在早上训练下属练习射击。
不会是,出什么情况了?
“是啊,呵呵,额…谁?呵呵。”
“是我。”隋刃上前一步,淡淡道。
慢慢垂下视线,“影响到少爷休息,是刃的错。我道歉。”
林葛然一愣,嘎?
我就问一下,我有让你道歉?
李大海忽然笑了笑,“哈哈,先生,隋刃,连射三枪,全中靶心呢。对了…额,他不愧是您儿子!”
李大海擦汗,忽然想起隋刃还是董事长的儿子!
英雄惜英雄,只凭速度这点,便输的他心服口服。
林葛然端着粥喝了一口,笑了笑,那是,那是。
游离淡淡开口,“之前还有人拿枪对着人头,身手速度更是不俗。大海兄弟没被吓到,真是勇气可嘉。”
林葛然猛然僵住。
大厅顿时静默。
曲华忙笑,“哎,对练嘛,对练而已。大海,不怕哈。”
李大海摸摸光头,呜,不怕,不怕。
咦,早忘了这茬儿了。
不满地望向游离,你小子,还记着这个干嘛?
看老子吃瘪,高兴不?
忽然看到林葛然顷刻间沉下的脸,一个寒颤,完了,忘了!
林家的禁忌!!
“上膛了?”林葛然看不出表情,声音很淡。
“…是。”
“对练?”林葛然声音变得有些奇怪,“拿已上膛的枪指着对方练习枪法?曲华,林家,很久,没这么练了吧。”
曲华哽住,是,多年前曾这么训练过。
小夕失踪,据说两人唯一的儿子也被送走了,林葛然召集战友和部下,日夜训练,真枪实弹演习。
那次,枪走火,林远的父亲,林葛然的挚友,就这么死的。
有时生命的陨落,滑稽的让人想笑。
这种练习方法,林家禁忌。
“那他妈的,谁破的忌!”猛拍桌子,站起。
手上正端着的粥被林葛然重重放下,顿时碎成数片,流了满地满桌。
他的手心,也被碎瓷割开一小片。
血,慢慢流出。
隋刃愣愣地望着父亲手上刺眼的红,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哑声道,“是,隋刃。”
“你,拿枪对人?”
隋刃僵住身子,慢慢道,“…是。”
林葛然慢慢开口,“原因。”
“…没有,没有原因。”
林葛然眼睛似乎微微发红,淡淡重复,“没有原因。”
忽然,轻轻咳了一下。
又止住。
除了胸膛慢慢起伏,没有任何动作。
“滚,从这里,滚出去,别再回来。”林葛然慢慢后退,最后站着。
隋刃原地愣了片刻,慢慢收紧手指,声音变得嘶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林葛然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似乎已经决定了。
隋刃看着他,呼吸渐渐沉重:“因为,我,拿枪对人了?”
没有人回答。
隋刃站在人群中央,背脊越发挺直,却变得可悲,所谓独属战士的卑微骄傲,却仍逼着他固执地坚持下去,用阐述替代解释,“我来的地方,这是规则。”
林葛然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出去。”
隋刃肩膀微微颤了一下,没有动,站着。
在一片令人心悸的静谧中,终是微微卑微地解释,“…您息怒,我,我不知道。”
似乎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隋刃张了张嘴,终是沉默。
只是双眼无神地久久望着父亲的双眼,对不起,我不擅长解释。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可以说什么?
你,你别生气。
隋刃一直一直看着他,张口想说自己可以想到的一切可以恳求的话,终是,被骄傲逼得一言不发,垂下了头,肩膀发炎的地方阵阵刺痛。
没有人说话,还是沉默。
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所谓的尊严,终还是笑柄么?
脊背慢慢弯曲,最终呈90度,用请求代替解释,“您…原谅我,我不知道这不可以。我,愿受处罚。”
没有人说话。
手臂沉重地放在腿侧,身子微微摇晃,却固执地不肯倒下,隋刃慢慢闭上双眼,恳求。
轻的任何人都几乎听不到的话,“…这,是刃的家。”
别再赶我走。
我,还不能离开。
众人之前。
呵,可笑的,尊严。
怪物,需要么?
游离慢慢睁大眼睛,你,你可以这么卑微?
轻退半步,挺直背脊站在原地,你,你对他真可以这样?
和我对战时,你不是骄傲地,像个王子?
杀我父亲时,你不是,肆意的很?
隋刃最后那句话说完,并没有看到,林葛然早已苍白了的脸色,一瞬间的扭曲。
“头儿,不知者无罪,他刚来没多久,您…”
“二十棍,十下背脊,十下心口!现在!立刻!曲华,你亲自打!”林葛然一阵心悸,大吼。
曲华白了脸色,心,心口?下棍子?
在心窝?!
还没等他回答,林葛然已大步走到隋刃面前,一把拽起他,用力按着他的肩膀,“林刃!”
隋刃被他大力拽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是。”
“我告诉你,上膛的枪,会走火!林家,枪不对人!你给我记住,下不为例!不是不准滥杀!是不准杀人!连这个念头都不能动!有人动你,我会保护你!你记住!我会保护你!!我能保护你!!”
声音滚雷般在耳边炸响。
隋刃看着他,眼崩裂,双眼微红。
慢慢,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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