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生日快乐
“这呆怕老林的什么?”楚汐喃喃,“怕他的傻…还是呆?”
“许是天公疼憨人,给了他一个威风的机会?”老赵挠头,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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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
隋刃几乎很快就睡着了。他的手,安安静静蜷在衣袖里。脸色,几乎透了明。
车里很热闹,却也因他的安静,慢慢都静了下来。
花红本来还咋咋呼,被连战撞了一下胳膊,连战的表情有些严肃,花红扭头去看,看到隋刃靠着玻璃,睡的很安详。
花红忽然轻吸口凉气,“他他…他不会想自杀吧?”
被伊凡一个呼噜脑袋,“你全家自杀他也不会自杀!”
花红恶声恶气了,“我全家包含老花!”
伊凡讷讷不吭了,半晌,他又扭头去看隋刃。
一直默不作声的游离忽然轻轻开了口,“让他睡吧,我觉着…”他没说下去,他是想说。
怎么感觉他离开林家,他更累了。
…12月11日:今天最后一次被赶,阿姨说明天就要带箫儿离开北海…爸爸,我会找到妈妈。
“不是,刚才在机场你们带走的那个人,我是来接他。”
隋刃的双眸轻动,没有做梦,他只是在淡淡的灰暗薄雾里,认真地往前走。他只是想起多年后第一次听到父亲说的那句话。
他的脸,却越来越模糊。已经、离开那里又很久了吗。
“养父,也是父亲。”
他在说话。
“…他抛弃你,你会哭。我呢,我抛弃你,你哭过吗?”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管你去哪儿,你是死是活,都与我再没有关系,滚吧,滚。离开我的视线,不管你去哪里。”
“…当我求你。”
“包子,鸡汤,全吃完,我有话和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没说话了。”
“你不吃饭,就没有抵抗力。再难受也要吃饭,才有力气抵抗它。记住了。”
隋刃闭着眼睛,沉默,沉默。很久没有说起他,很久没人提起他,今天,他自己提起他。他只是忽然。
记起第一次和他吃饭的场景。他们在市中心的夜市摊旁停下,那天风有点大,但是在夜市上吃饭的人是真的不少。灯火明灭,人来来往往,叫卖的,闲聊的,那还是个寒冷的秋夜。寒来暑往,今天已经盛夏。
和母亲看向自己时陌生的眼神接触的越多,他就越发想到…那个人。
也许是亲缘寡淡,二十余年来的空白,换来不到一年的相处,却让他、
隋刃忽然睁开双眼,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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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没没睡着啊…”花红讷讷。
隋刃低头,点起一支烟,“还有多远。”他淡淡开口,忽然又像个老大。
众人噤声,隋刃低头,在车子底部摸出了一个盒子,里面竟然是带着枝叶被削成片状的烟草。他低头上手,一口一口吞着,边嚼边吞,直嚼的眼睛发亮,他把烟按灭在烟草里。用了极短的时间,易容、上妆、换衣。
车子停在警局门口的瞬间,他已经开门下车。他的背脊挺直,仿佛海边一盏长鸣而经久不灭的灯塔。
时光转瞬,大战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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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沉默,“阿蒲,刃他状态确实不好。汐姨总会伤到他。”
元蒲切菜的手微顿,片刻后,他重新切菜,嘴角轻扬起一丝笑,“你未免小巧了他。”
他侧头,看窗外一轮斜月,“刃、已经不是奶娃娃了,他身上有重担,背上有重任,肩头顶了无数个兄弟姐妹的脑袋。”
“所以,我们应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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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你真这么觉得?”
亚瑟笑眯眯烧纸,“第三百七十一张乐谱,这次是哥特风。”
——我不爱。
风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管你爱不爱?反正你活过来,才能揍我。”亚瑟贼兮兮笑,沉默下来,“我那天走,发现刃他、他长大了诶。”
夏日,海风很大,海浪却安静。
“我现在面对科渣,也没那么怕了,其实本来也不怕,以前主要怕他一气之下宰了我。”亚瑟眨眨眼,望着烧的一般旺的篝火,“现在就算我步你后尘,留刃一人,也没那么怕了。你说、”
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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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一戴,擦了雅诗兰黛,眼线一描,睫毛一夹,又变成了个一身正气小警察。
头发发胶一上,制服一搭,又成了个“韩国欧巴”,比在楚汐面前装扮的还更潇洒。
警局的小刘每次看刃来打卡都特激动,这次也一样,“木哥木哥木小队长?”
隋刃嘴角一勾,“来根烟。”
小刘殷勤递烟,还给打了火,“木哥,听说这次引渡来的是个傻不拉几的流浪汉,那身上脏的啊,边境纵火,虽然…好像不是他吧,还是被遣过来了。”
隋刃吸口烟,“傻不拉几?”
“嗯,到这儿来一声不带吭。哥们问他话,他还装哑巴。”刘增叹气。
隋刃似有不解,“你…不认识他?”
小刘头摇成拨浪鼓,“一直给戴着头套呢,我们说给他去,那小子吱吱呀呀死活不让?”
哦,那是嫌丢人。
隋刃了然。
当隋刃把原的头套亲手去掉,蹲墙角的原终于一屁股坐地。这是绝望了。
无数人的脑袋凑上去,硬给瞅出一朵花。
原的脸上,终是盛开无数朵玫瑰花。
他索性也听之任之了,他仰着灰败的瘦削下巴看隋刃,额角还有一丝静止的血。短短数日,他瘦了很多。也是尽力了,虽然他败了。
隋刃嘴角轻扬,举起手机,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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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隋刃被呼噜头十下。
原威逼利诱,大声训喝,“给老子删了?删了!”
隋刃只是捂着脑袋,也不说话。
原搜兜,到处找不见隋刃的手机,一旁花红已经懒洋洋开口,“别找啦,早发我们联盟群里了。”
原扬手要打,隋刃抱着头,“师兄,我答应你一件事,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没带回该隐!”原俩眼通红,“干嘛还对我好!”
隋刃低着脑袋,“有你的雷-管,他死不了了。”
“他死不死,关我毛线?”原眯着眼装淡定,手却还发着抖,这是还没缓过来,被该隐气不轻。
隋刃沉默一下,“不需要我做什么是吧?那就算了。”
bingo,原已经抬了手,“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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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林家!
且、必须耀武扬威,不准直视林渣,且必须鼻孔朝他。
当原把这个要求读出来,隋刃已经真的想死了。
他站楼顶,看着楼下。
原咳嗽一声,“你别跳。”
隋刃没说话。
原揉揉下巴,偷偷瞥隋刃,“你不是想他了吗…大战开始前,还不多看看他。”
隋刃忽然握住爪,“谁说我…想他?”
原吸口烟,踢着脚下的石子,“刚在警局,我听小刘跟旁边人提…”他看一眼隋刃,“他说:林家董事长,今天早上,来报案了,他说,他的儿子失踪了。他的儿子,叫林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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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绵雨未歇,已彻夜燃灯数昼夜。
二楼书房的书桌上,展着一幅巨大的地图。
林葛然站着,他弯着腰伛偻在地图上,拿着放大镜,不停地做标记。
电视里,循环播着那天的新闻。
“21日上午7点,石峪山隧道东向西方向,283弯道下的谷底,牧民发现一起惨烈车祸的痕迹,一辆红色私家车车身已经在燃烧殆尽后报废,经交警初步调查,确定为一起单方交通事故…目前,没有在现场发现人员。”
曲华沉默地倚在门口,冷眼旁观。
苏妈端过去粥,林葛然点点头,“放窗边吧,我一会儿喝。”
苏妈眼有点红,“您又一天没吃饭。”
林葛然握着铅笔的手微微停顿,他笑了一下,“傍晚,我吃了的。”
苏妈揉揉眼睛,“夜很深了,您…很久没睡觉。”
林葛然沉默很久,半晌,他苦笑,“…我睡不着。”
“你在想…那孩子吗?”
林葛然低着头,看着地图,只是看着、看着,很久后,他开了口,“…嗯。”
窗外树叶沙沙,林葛然忽然抬了头,“苏姐,给我说点他的事情吧,你知道的,什么都好。”
苏妈沉默,“那孩子临走那几天,没睡过什么觉。”
“那会儿刚过完年,你记得吗?你生日前的那几天,早上的饭特别好吃,是不是?”
“都是他做的,他每天三四点就起来,摸着黑给你做饭。”
“他说,想你吃点好的。”
林葛然怔住,他想起来,隋刃离开前的那几天,每天早晨,餐桌上都会摆上三盘以上精致且以前从没见过的早餐。
第一天的炖肚子,第二天的黑布丁…第四天的白布丁配土豆煎饼,三小时完成。
正月十四的油茶酥饼,他记得,苏妈说这是四个小时做的。他当时回她,说远儿的手机一直关机,多想让他回来也尝尝。
苏妈当时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不看看身边人。
“他还说,你生日那天,他想、”苏妈忽然沉默下来,她的声音忽然有点抖,“他说,想送你一个…巧克力蛋糕。”
那,蛋糕呢?
二人互瞪,忽然,苏妈转头就往隋刃的小房间冲去。林葛然愣愣看着她的背影,也跑了起来。
苏妈在隋刃狭小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变着花样的找也没找出一朵花来,直到她拉开柜子,林葛然沉默,看着书柜里那把破琴。
昏天黑地里,他又跟着苏妈往外走,大厅的冰箱,一号厨房的冰柜,二号厨房的冰箱,过道的冰箱、长廊的冰箱…直到,在地下室废弃的冰箱底层,找到了一块化了一半凝固的。
曲华沉默地跟在后面,也看着那块黑色。
上面原本、应该刻着六个字。
父亲、生日快乐。
生日两个字,是果仁堆成的。周边用果冻酱凝固。
快乐两个字是珍珠粘了枇杷蜂蜜。
唯有父亲两个字,已经化了,歪歪斜斜跌在蛋糕一角。
耳边似乎传来声音。
“爸?!他对林刃…”
“够了。”他看到自己冷眼看着握着抹布蹲在地上的隋刃,“是我让管家这么做的。”
地上那个身影还蹲着,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抹布。
林葛然听到自己声音淡漠,“你听好,还想在林家待,你日后的每一天,都这样过。”
沉默,沉默。
他只是笑笑,哑声答了一个字,“好。
那时候的他,也许只想在离家前,给他准备生日蛋糕。
“爸爸,你真的爱吃巧克力豆豆?”时光拂面,他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说话,“箫儿也爱吃呢。”
巧克力,他要做一个巧克力蛋糕,作为生日礼物。
很困,他很困,却绝不愿睡。
“十四年前,李夙远的死…不是因为枪走火。是他,是苏岐使的手段。林刃那会儿找我确认,他问我,李夙远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是林远,我当时不确定,可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他说,他一定会保护好他。”苏妈看着林葛然,忽然流下泪,“可我最近回忆起越来越多细节,苏岐…很可能早就把林远掉了包。”她抹眼泪,“他让我答应他,照顾…照顾好林家,照顾好林先生。他对我说谢谢。他说如果能回…”
良久的沉默。
林葛然站着,“如果能回…什么?”
苏妈没再说下去。
“…那为什么你不跟着他们去找?你天天木头一样杵在这儿,发呆,愣神,装聋作哑!你不想找林远,就去找花修罗,去找路西华,去找你所谓的兄弟,去找他们啊?你…很想去,不是吗?”
耳边,咒音一般,不断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林葛然忽然开始发抖。
“后悔了?”曲华靠着地下室的门口,声音清淡。
苏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林葛然靠着墙壁,只是睁着眼、抬着头。
“…监控查到了,林箫的车,是爆炸了,碎片在一个隧道里,被发现。”曲华的声音,不断重复,“…我儿子也离开了,游离厌弃这里,他也走了,你知道他走前最后一句说了什么吗?他说,祝你收更多儿子,爱更多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最后,无数个声音汇成河流,只剩下隋刃,“他会回去,真的林远,会回去,您放心。”
“我答应了您,我会做到。”
终于,林葛然低下了头,黑暗里,他捂住了脸。
黑暗里,眼睛干涸。
那天,他爬上屋顶,掂了瓶五粮液,加一盒中华。
那几天的早餐,特别好吃,好吃到不真实。他却心里发慌,慌的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当时联系不上林远,他有点恍惚。
他忽然就看到了隋刃,隋刃呆坐在结冰的屋檐上,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雪,早已不下了,倒春寒,也快过了。天是黑透的,没有月亮,也无星星。春天要来了。那几日,是最后的寒潮。
隋刃听到响声,回了头,然后很快站了起来。他听到自己声音冷硬陌生,“坐这儿干什么。”
隋刃微笑了一下,“天要变暖了。”
所以呢。当时的他给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也许,他还在想林远的事。
“咚——咚——咚——”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个教堂。
风声很轻,也许是那里传来的钟声。
十二点了。
隋刃弯起了嘴角,眼睛很亮,“父亲,生日快乐。”
他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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