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不问来人
“明天？”
“陪我，回趟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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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倚着卫生间门，看隋刃一层层打理自己。他对着镜子，左一圈右一圈，往脸上打粉。最后薄如蝉翼的面皮往脸上那么一罩，这下可好，就是他亲爹来了也不认识了。
眼见隋刃还在对着镜子涂小嘴唇，原终于忍不了了，“可以了可以了，你亲爹要还能认出你我当你一年的师弟。”
此话一出，隋刃顿时松了气，他停的很快。化妆真是累。
果然是去见亲爹。原抱着臂鄙夷了一下，歪了头，看隋刃，“就那么不想他认出来？”
“…唔。”隋刃支吾了一下，明显是应付。
原沉默，“那你还去？”
“…去显摆一下。”
“？？”
隋刃，穿好了小警服。洋气地扭了脸，一点不油腻。
“走吧。”
隋刃往前走，身后跟了两个人。
“您请先！”原微一躬身，谦让。
楚昭面上带了丝辨不清晰的微笑，他也往门口走，身上披一件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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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车在林家门卫处停下，司机原伸个脑袋，跟李大海打招呼，“小李子，开门，老板来了。”
李大海点头哈腰，刚给后座的隋刃飞个媚眼，车就那么进去。门卫统一立正，行注目礼，有的看架势还想敬个礼。副座的花红笑嘻嘻，“原警官，咱汐姨这车还可以吧？”
“手感还行。”原故作镇定，没想到这国产红旗，这么给力？
隋刃攥着拳，第一次这样进林家。
他妈的，敢当着老子亲妹的面相亲！一旁的楚昭正憋一肚子气，蓄势待发。
车一停下，他就想往里冲，被原一个伸臂拦住，“楚先生，等等等——”
楚昭怒目，原眨眨眼，“今天，咱们木瓜警官——是主角。”
“那么，我可以说我到底是谁么？”
原愣，半晌，“当然。你回国了，去警局查案，说还是找不到你妹妹，所以认识了我们嘛。”
“你呢？”
原眼神发直，“我是狗屁林葛然的哈士奇好友李夙远的二姨妈的小舅子的外甥，木瓜的好友兼同事。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秘密寻找当年…事故的真相。让他帮我一块查，没问题吧？”
楚昭点头，指着花红，“他呢？”
花红一副洗耳恭听的洋气样儿，仰脑壳看他们就这么站林葛然家大门口讨论如何行骗林葛然。
“这个简单。”原看着花红，“上面的人。你——请来的。”
楚昭点点头，整理领带，戴好口罩，一副了然。
原笑嘻嘻，“楚先生…”
“咋？”
“忍很久了吧？”原贼头贼脑，“这可是个…揍人的好时机。”
“这个自然。”楚昭虎口已活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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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刚来一人，正当头走的隋刃已经靠边站。正往前走的原一个下巴顶在刃的后脑勺上。
这下一马当先的选手换成了楚昭，迎头已经撞上一人。楚昭一个抬头，看到曲华。
听说是上头来人，曲华正三步一个蹦跶往下跑，没想到人已上前。
看着面前明显来者不善的人，他定住，故意忽略掉眉眼不善的楚昭，去看花红，“花先生，您应该提前说呀，我们好去迎接。”
花红笑嘻嘻，指向楚昭，“曲叔，是这位先生，他说，他要给你们惊喜。”
曲华有点疑问，再看楚昭，已经定在了原地。
楚昭去掉口罩，眉眼一弯，看着曲华，“小曲，这些年，辛苦你了。”
“…”曲华观察楚昭，观察，再观察，瞳孔忽然就收缩，“楚…昭哥？！”
正往下走的林葛然已经定在楼梯拐角。
看到林葛然的隋刃，已经开始往后退，被原牢牢顶在原地，“再退打断腿。”
“我已…”
“后悔没用。”原箍着他腰，恶狠狠，在他耳边低吟，“今天，就是揍你爹的日子。”
隋刃脸已经开始红，刚想挣扎。
果然，楚昭已经一个马步上了前，一把就把林葛然提溜起来，甩翻在地。
这下，隋刃也不动了。
楚昭已经忍很久了，不，是忍了很多年，“林葛然，你可真长本事了啊！”
铁拳已经抬起。定格间，终还是被一人格住。
隋刃看着林葛然，他、他的头发已半白，眼角也添了细纹。他苍白着脸，就那么坐着，看着楚昭。
身体还好，看起来没有那么虚弱。
隋刃的手微微发颤，慢慢垂下视线，他放心了。
“…楚长官，不要打人。”
花红瞪原，原在后边捶胸顿足，他悔啊，竟然没拉住隋刃。再站隋刃身后。
这下，楚昭有点为难，他原地站好，开始整理衣袖，不、是挽袖。
这下，原放了心。他抱臂，作壁上观。
不打，可以踢。楚昭已经迈了长腿，一脚就把林葛然踢到了最那头。
“你、是哑巴了吗？”
曲华吸口凉气。
林葛然脸上磕破了一块，渗出血，他倚着角落，没去看任何人。
沉默、沉默，他终于抬起头。
“…哥。”
只一下，楚昭的脚已经踢不下去，可手还可以，他的拳头已到，“谁他妈是你哥！我外甥呢！他不是回来了？”
隋刃往前挣，原却越抱越紧，吃奶的劲儿都快用上。
“原！你做什么！”隋刃终于怒了，“放开我！”他挣开，大步往前走。
“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原低吼。
只一下，隋刃定在原地。
“你该知道的。楚昭这样！和你无关！”原声音很小，力度却很大。
“他是在为妹妹，为妹妹说话。”原咬着牙，“多年前，他一定答应过楚小姐，绝不会、送儿子离开。”
“所以、楚汐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原总结。
看着隋刃僵在原地的背影，花红闭上眼，轻轻叹气。
楚昭大步往客厅走。
林葛然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心里已经发木。他呆呆看着地板，却想起自己给他的那无数个巴掌。
他每次抬起手臂，那孩子都怎么看他呢？
他低头擦嘴角，接过手铐，自己拷上，抬起头，看着自己，慢慢弯起嘴角，“…这样，可以了么。”
他看到自己伸出手，又是一耳光。
“畜生！”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淡漠地侧着脸看着旁边。没有声音，没有对话。
“啪！”
他记得，在学校里，他给了他一共三个耳光。第一个耳光重的，将他掀的差点侧过身。
他勉强退了两步，站在走廊中间，侧着头。缓缓吞咽一下，沉默片刻，慢慢回过头，又是一耳光，炸开在耳边。
这次，他没再动弹，只是侧着头。
他的脸颊慢慢发青。
他看到，血丝像条蜿蜒小蜥，先伸出狰狞的爪子，然后慢慢从他青色的嘴唇里爬出来。
“看着我！！”一声炸雷。
他只是静静看着走廊遥远的尽头，那个角落，有一扇安静飘雪的窗子。
柔和的，安静的，青白色的。
可惜他没有时间学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男生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他抬起手，轻轻把嘴角的血拭去，漆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把头慢慢转回去。
他看着自己，只是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丝毫恨意，只是微微困惑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只是微微弯着嘴角，淡淡地说：“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好好上课，有没有逃过课？”
他看着自己，刚张了嘴，还没发出任何声音，自己已经又抬起手。他看到自己被很多人拦着，却还是、还要对着角落里那个黑衣的少年，盯着他漆黑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打醒你了、吗？”
最后那一掌力气之大，让他以为他一定会被掀翻直接撞到墙上，但隋刃只是一动没动，似乎连脸都没有侧过去，生生承受了他全部的力气。
嘴角再次出了血，他不再擦，他沉默很久，眼睛眨也没眨，仍看着自己，嘴角忽然动了动，恍惚中似乎在笑，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句话，“刃…不困。”
人群背后，他淡漠地看着他，站的笔直，他似乎在看着自己，也似乎只是看着他后面的虚空，他沉默一会儿，淡淡道：“…刃本来，就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
恍惚里，是医院的消毒水味。他听到自己在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林远是谁？谁轻谁重你分不清吗？！”
“他撞的很…严重吗？”
“你…你说什么？”
隋刃慢慢吸口气，还是说下去，“为什么…会选在这个点上。”
自己已经一耳光扇过去。
响亮彻底。
他揉揉眼睛，“我…我这就过去。”
他转身，转的有点急，险些跌倒，他踉跄了一下，往远处跑去，似乎生怕自己再生气。
“林葛然！”顾延乔赤红了眼睛，上去揪自己的领子，“你竟然这么对他！你把他当什么？！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他是你的仆人吗？他是奴隶吗？你比旧社会的地主还——”
“你知道什么？！”他听到自己说，“我现在恨不得，根本没找他回来！我看到他那个呆样子我就觉着…他根本就是个骗子！骗子！”
“林葛然！！”
很多、很多似乎已经记不起来的细节，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聚在他的脑袋里。
他只回来了短短数月，却挨了他那么多毒打、那么多个耳光。
他却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恨意。没有眼泪、没有恨意。
也没有、光。
胸口一直以来的钝痛，顷刻间化成一把脆刀，在生生地割裂他的肠和肉。
林葛然攥着胸口，依旧是、看到了那个假面的小警察。
“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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