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那片潮汐
伊凡握着爪，“我们从来没怀疑过他会醒。”
“为什么？”
“因为他是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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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羊蝎子，不是东坡肉。”裴认真地拿着一口锅，看着亚瑟，“此虽戏语，实可施用，然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亚瑟已不悦，拍桌子，“我要吃东坡肉！我就要吃东坡肉！！”
一旁隋刃端坐，虽端坐，嘴角也已有了笑意。
随意洒点酒和盐，放火上烤至微焦，这一天就这样慢慢地在骨头缝中一点一点地剔着肉吃，那好吃和费劲的程度就像吃大闸蟹的腿一样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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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生凑头，看着隋刃吧唧的薄唇。
他眉间微微抽动一下，慢慢直起身子，脸上更沾了特别，“阿暮…你的药是不是下猛了。”
他一抬头，更是惊了一惊，好在本性沉着，没有跳起。陈暮正用跟他类似的姿势弯腰低头认真地看着隋刃，“…不…不好说。”
雷生闭上眼，“阿暮，开不得玩笑。”
陈暮低垂着视线，调滴液，“破伤风，死亡率不低。”
“…喂。”
“放心，你老大死不了。就算死，我也让他半死不活。”
雷生沉默，“我很久前就想问一个问题了。”
陈暮慵懒地看他一眼：“问。”
“裴老大要是在，这样对首领说话，你敢么？”
陈暮耸耸肩：“不敢。”
雷生被噎，再无话可讲。
陈暮叹气。
雷生紧张，“你叹气？”
陈暮面无表情看着他，然后转脖子，“…我脖子疼。”
雷生闭上眼。
陈暮咳一声，“脖子疼。”
雷生过去给按肩颈，“阿暮，首领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陈暮面无表情：“他一向不知道爱惜身体。今晚醒了，你训他么？”
雷生：“…训。”
陈暮抬手，手机闪亮：“录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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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隋刃醒了。
睁眼，一个大脸。
沉默，陈暮直起腰，手里还举一根针，针上正冒着水。
他举针，似乎还在考虑，势已起，这针是否还是该就势…
咕咚。
隋刃咽口唾沫，又闭上眼。
针凑近，隋刃睁开眼。
微笑：“你好啊…暮暮。”
叠字，隋刃从来不用，他从不叫雷生“生生”，却从来叫陈暮“暮暮”。
对待小辈儿医生，卑微示好，却好像从来没用。
胳膊血管还是挨了针，隋刃睁着眼，看针扎肉，却一动没敢动。
“疼么？”陈暮语气平静，“哥。”
隋刃干巴巴：“不疼。”
陈暮拔针：“按针口，两分钟。”
一道黑影闪过，按住了隋刃的胳膊。
隋刃眨眨模糊的眼睛，惊喜了，“…小生？”
雷生垂着眼，按着刃的胳膊，“首领。”
隋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灰色棒球帽，“你们怎么来了。”
陈暮，放录音。
“今晚醒了，你训他么？”
“训。”
寂静。
“我是说赵煜，这小子他…他。”雷生从不撒谎，他虚虚按着隋刃胳膊，最后挣扎一个字：“他。”
“他回来，让他下去跑十公里。”
“是。”
“砰！”隋刃雷生同时病躯一震。
陈暮合上了药箱。
陈暮：“首领。”
“在。”隋刃军姿坐。
“多的话我不说。”
“是。”
“你好好养病，不要下床。”
“…是。”
陈暮提药箱出了门。
隋刃雷生目送他走出门，同时松口气。
众人注视中，陈暮下楼透气。
正巧遇到扛一袋面上楼的隋刃二号小小弟赵煜。赵煜身材修长，一身水泥风衣。
“嘿。”赵煜扶着栏杆一挑眉，“去哪儿啊？哥醒了吗？”
“醒了。”陈暮面无表情。
“太棒，我买了袋儿面，给哥包饺子！”
“…先别包了。”
“？”
“…先跑个十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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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爷个！”公园众大爷艳羡的目光中，怕面丢，只能扛着健身，天热，十公里下来，还是有点汗流浃背。
赵煜喘口气坐公园长椅，“我没犯事儿啊，我就出来买袋儿面！哥为啥罚我跑步，你说，是不是陈暮那冰块小子捣鬼？”
雷生看着默不作声刃，低咳一声，走的稍远了些，一直走到窗户边，“跑完回来。”
赵煜喘气。
“小伙，我给你打套太极——”一大爷忽然闪现，“你小子，体格好，你学我这套，我给你九折！”
赵煜忽然心生一计，“爷爷，我有个朋友，体弱脾气急气性还大，您看打太极有用吗？”
“那——可有大用啊！！”大爷虎眼圆睁。
赵煜带大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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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隋刃闭上眼。
赵煜还在耳边念叨：“哥，打太极好，打太极妙，打了太极咱们再不怕他闹。”
隋刃，掏钱。
赵煜抱钱告退。
雷生倚着窗台，满脸黑线，不忍直视。
隋刃本就穷，这下更是一分没。
雷生叹气，只能自己养了。
他走到隋刃面前，拿个枕头给隋刃垫高，让隋刃方便倚靠：“首领，您饿了吗？”
隋刃犯迷糊的心正从心潮澎湃里苏醒，他沉默一会儿，“饿倒还好…九折…是不是有一点贵？”
雷生：“…”
“还有，暮暮…真的会学吗？”
“一、贵；二、不会学。钱多半被赵煜吞，这笔不划算。”
雷生多么想说出口，但考虑到说出口刃吐血的几率，还是咽了回去。
“您别担心，也许会。”
隋刃，点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不擅言辞的男人，静坐。
雷生终还是先开口：“首领，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隋刃笑了：“我很好，你们…怎么过来了。”
“如您要求，北非我们的队伍人数已经扩展到四千。”
“平均年龄？”
雷生垂眸：“有二六个十六岁半，其余十八以上。”
隋刃沉默。
“我知道，您说要全部十八以上，可那边很多青壮年，要么在政府军和反对派连年争斗里死了，要么就娶妻不愿出来了，我们收的，基本都是孤儿。”
“成立后勤营，这二十六位，不去一线。”
雷生：“…烧饭？”
“嗯。”
“是。”
隋刃沉默片刻：“训练怎么样。”
“四个团。我、赵煜，陈暮、李烬，每人一团。这次演习，胜的是我和阿暮。”
隋刃嘴角轻轻扬起：“录像呢？打开我看看。”
雷生正给他倒水，听到这里动作微顿：“您现在身体还在恢复，需要休息。”
隋刃：“给我吧。”
雷生遵命。
床头灯旋开，黑暗里隋刃一边喝水，一边专注看屏幕。吊瓶里的滴液微微滴落，就着窗外的雨。
僻静里，雷生看着隋刃消瘦、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嘴唇蠕动，终于还是轻轻开了口：“我听说这段时间…您见了他？”
隋刃的目光看过来，雷生忽然移开视线，手指慢慢攥紧，是，他听说过，那个父亲对隋刃…并不好。
一直在他心里伟岸冷静的首领，会被那样欺辱，他本不信。隋刃身在炼狱，有多渴望过亲情，他很清楚。
可现在看到隋刃恶劣的身体状况，他变得更沉默、更。
“还听说什么？”
雷生胸膛起伏，终于抬头去看，隋刃目光一如既往平静柔和，雷生倏然垂下视线，“是林远和林立鸠占鹊巢，所以，林…林先生才…才。”
隋刃：“才…对我不好？”
雷生：“您为什么得破伤风？还有那个楚夫人…她…她。”
“阿生。”隋刃笑笑，“我冷了，把椅背上那个衣服给我吧。”
雷生动作有些忙乱地站起来，他拿来椅子上的菱格羽绒衣，低垂视线，轻轻给隋刃披上，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如果你很想知道，那我好好跟你说。”
雷生垂眸。
“屋外那位姓楚的女人，确实是我的母亲。”
“是真的？”雷生猛地抬了头。
隋刃的目光，依然平静柔和，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可她…她看起来…”
“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她的神经很脆弱。所以，你们不要告诉她，可以吗？”
雷生看着他，目光已经有了血色：“那…什么时候可以说。”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信吗？”
“我信。”
“我也信。”隋刃，“我们会活着。”
隋刃声音平静有力，脸色却更虚弱。
“…您又不舒服了？”
“你去睡，我看会儿也睡了。”隋刃笑笑，“最后回答我两个问题。”
雷生挺直身躯，知道这是对自己功课的检查：“请您问，阿生听着。”
“如果是你和陈暮在e点，换陈暮在高地，你怎么做。”隋刃指着屏幕。
“阿暮性格沉着，但在开始和结尾会急躁，最后那刻不如我沉住气。所以…”雷生指指c点，“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我会先舍这里。”
“将有五危，哪五危？”
“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茬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
隋刃垂着视线，脸上不露声色，嘴角却扬起一丝浅笑。
“首领，夜深了。”
“可你也要小心，他、有可能只是装的。”
“嗯？”
“装作茬速，装作沉不住。”
“您是说…他也可能会故意显露弱点引我上套？”
“孙子兵法不是你一人看，一人学，凡事无绝对。”
“孰真孰假，孰是孰非，万象纷呈，我…该怎么判断？”
“观的是音，闻的是彩，靠苦练、靠时间，最后那刻，你能信的只有你的直觉。”
雷生垂下视线，“阿生受教。”
隋刃继续看屏幕，“去睡吧，你们的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你是二号。”
雷生关上门，走出去。
他并没有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原地顿了顿，往客厅走。
大厅灯亮着，电视也开着，楚汐正一个人坐沙发上发呆，看他来，眼睛先一亮，然后保持淡定。剥葡萄的手僵了片刻，继续灵巧地剥。
雷生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沉默，然后专注地看起电视。
这下，换楚汐坐不住，她还是慢悠悠剥葡萄，眼睛却开始乱瞟了。
雷生却似乎老僧入定了般，专注地看屏幕，电视里正在播一个纪录片，也不知道什么名字。
楚汐悠悠嚼了颗葡萄，也去看，屏幕里是块块的冰山。
“您知道这片子的名字吗？”
“嗯？”楚汐冷不丁被问，“不知道，没看过。”
“它叫《宇宙的奇迹》。”雷生声音平静陈述，“这部片子，讲了冰川、潮汐、海岸，恒星、星云、黑洞，最后是时间之箭。”
楚汐竖着耳朵，却并不打算理他。
雷生只是自顾自说下去，“首领总爱看这部片子，画面却一直是定格的。”
“定格…什么？”
雷生，没再开口。
画面里，一片浅白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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