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彼此
1
沫紫烟昏倒前宫中之变已结束，尽数奸佞也被铲除。
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内的冷暮寒刚得到沫紫烟昏倒的消息便即刻赶了过来，看见昭华宫上下乱了套，他心急如焚嘴里低声念着：“烟儿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脚下不曾停过，直奔内殿。
进了内殿正欲向屏风后走去便被宫人拦下。“陛下不可啊，内里一片血腥狼籍怕有伤陛下龙体啊！”
“她是朕的妻子！有何不可的！起开！”他三两步进了屏障后。随即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下被鲜血浸泡的分不清哪是她的内衫哪是床褥，此刻就是……就像死人一般！
不！不可以！他冲过去坐在床沿上抚摸着沫紫烟毫无生气的脸，他真恨不得躺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这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朕来她还好好的，今这是为何！”冷暮寒怒吼着。
“陛下请恕罪！奴才没能办好事情，娘娘她，娘娘她全知道了！于是便急着要往外闯，奴才们也不敢多阻拦，推搡之下娘娘就晕了。”权东贵一直跪着不敢抬头，他清楚这位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怕是自己也难逃一劫。
“混账！你这是在找死！昭华宫被围的水泄不通，怎么会有消息进来！”此刻看着沫紫烟平坦的肚子，他已经红了眼。
“是，是冬梅，她暗自里挖了暗道，今夜便是从这暗道进来跟娘娘通了消息，娘娘这才知道的。”
是她！朕看着她跟烟儿一起长大放她一马，没想到却令烟儿和皇儿……“朕不想见她！直接拉去沫泽裎倒下的地方斩首！”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人正在鬼门关徘徊。
冷暮寒紧紧的握住沫紫烟的手，泪顺着脸流：“烟儿，烟儿，你快醒醒，你不要抛下我！”
“陛下，娘娘还未过生命危险，方才还吐了数口鲜血，如若三日内还不醒来，娘娘就……”御医跪地回禀了，不敢抬头。
“出去！你们都出去！”冷暮寒此时任何人的话他都不想听，他只想单独的跟他的烟儿呆着。
此刻内殿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皇后和满眼血丝的帝王。
“烟儿，只要你醒来，你要做什么都行，我都答应你，都依你，好吗？”
“烟儿，你说你想去北面看海，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就陪你去。你说你想吃襄城的糖酥糕，我明天就昭那手艺人进宫给你做，或者我陪你去襄城吃，好吗？你快醒来吧……”
2
“陛下，已经第四日了，大臣们都跪在昭华宫门口请陛下上朝。”赵真站在门口轻声禀报着。陛下连着三日未上朝，以往就是陛下身体并重也不曾耽误朝政。
门内，冷暮寒三夜未合眼，头发还是宫变当日战后的凌乱憔悴不堪，他生怕哪刻他的烟儿有异样没能及时发现。
“烟儿，你已三日没有醒来了，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外边那些大臣只知道来逼我，太后也不解我此刻的疼哭，只有你烟儿，从不对我有所求，不要求于我。”冷暮寒无力的抱着他的烟儿，“但我是百姓的皇帝，不能随我心行事，这帝王真是最不能自己的了吧，呵。”
“来人，更衣！”
……
“爹，爹爹，你不要走！不要抛下烟儿！爹爹！”沫紫烟急挥着双手，似要在空中抓住什么，她睁开了眼。
“娘娘你醒来了！御医，快传御医！”宫女小环欢喜的喊着。
“现在什么时辰？我昏睡了几日了？”沫紫烟低沉的声音满是嘶哑。
“现在已快辰时了，娘娘昏睡了整三日了。”
三日！沫紫烟瞪大了眼睛：“那日！那日最后如何了？我爹爹怎么样了？”
“娘娘……”小环立即跪下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娘娘，奴婢不敢说，还，还是等陛下来说吧！”
啊，这恐怕也是他下的命令吧，沫紫烟在心中冷笑着。她习惯性的抚上自己的腹部，竟然是平的！
“孩子！我的孩子呢！？”
“那，那日娘娘急火攻心致使大出血，您当时昏迷使不上力力气便难产，脐带绕颈，最终没有救活小王子和小公主，他们已经被陛下亲手安葬了。”
“小王子和小公主？我，我的孩子们死了！我的孩子啊……”沫紫烟号哭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在疼的裂开。因着曾今大出血，又多日未进食，她撕心裂肺的哭晕了过去。
3
再醒来，已是酉时……
“烟儿你醒了！”看见沫紫烟睁开了眼睛，冷暮寒立即伸手扶向她的脸。沫紫烟扭头躲开了。
“为何？究竟是为何？为何你要放出圈禁我的假消息令我的爹爹造反搭救我！为何？”沫紫烟已经没有力气吼叫了。
“事实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我想的怎样？我爹爹一生辅佐你们冷家，守护你们冷家江山，无半分不臣之心，我知爹爹手握大权使你未能完全勤政，可爹爹跟我承诺过不日便会将朝政大权拱手献上，你为何要以我设计逼死他！”因身体无力，她双手握拳支撑着自己。
“不是这样的！你爹爹并不如你知道的那般，他，他……”至今他也不愿亲手毁掉她爹爹在她心中的慈父忠臣的模样。
“他如何！这天下是你们冷家的天下，旁人只能听之任之，你这一计用的甚好，如今我成了害死爹爹的罪魁祸首。”她干笑着，笑声如疯魔般令人害怕。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你为何不关心我们的皇儿？为何都不曾问过一句！他们就不配吗？”近几日冷暮寒不曾对任何人多说一句话，也不曾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吐露，预想将心中痛苦说与他的紫烟，却看到紫烟如此冷漠，他再也忍不住了。
“配，他们的爹爹手刃了他们的外祖父，他们当然配。上苍怜我思父心切，便送他们去陪着他们的外祖父，这般孝顺，当是我的好孩儿。”沫紫烟扭身背过去，不看他的眼神。
“你竟如此狠心，怎能这般说？你明知你即将临盆，为何不顾我们的皇儿而去硬闯出宫？！我本安排好他们平安出生后便向你说明一切，是你！是你害了他们！”冷暮寒不曾想她竟会如此不珍惜他们的孩子，他此刻已几近疯狂。
“对！是我！是我在得知自己将要害死自己的亲父而不顾他们的安危去就救父！都是我的错，你无任何过错，你满意了吗？”她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有软弱的声音，却不想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烟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方才着急说错了话，对不起……”冷暮寒脱口而出那样责备她的话，便立即后悔了，他怎能这样责备他的烟儿。
“不，陛下所言属实，是本宫的错，还请陛下回吧，本宫不送了。”
“烟儿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冷暮寒祈求道。
“陛下这是要逼着本宫自尽吗？陛下如再不走，怕是会脏了陛下的眼。”不知何时她手握一把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
“好，我走，烟儿你别做傻事，你好好调养身子，我该改日再来看你。”他不舍的往外走去。
沫紫烟用尽了全力与他言语，此刻累的已睁不开眼……
4
“陛下，皇后娘娘已一年没有出过昭华宫，也不服用御医开的补身子的补药，娘娘身体每况愈下，又逢这十年未见的大寒，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啊！”御医从昭华宫给沫紫烟诊脉后便直接来了承德殿。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一年多了，烟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也不愿见我，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他心念着。
“赵真，把关于沫泽裎所有罪状的证据整理好，抄录一份送去昭华宫。”终是我亲手毁了你心中的美好，希望你看了证据后能够原谅我。
昭华宫。
“娘娘，赵管事求见。”
“本宫说了他的人本宫一概不见。”沫紫烟再无往日的灵动活泼，此刻正蜷曲在榻上。
“赵管事说是，说是来给您送沫左相的证物。”
爹爹！证物！“拿进来，人本宫就不见了。”
沫紫烟摸着厚厚的一叠证物，看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爹爹违法的证据，她许久未动的心又是痛了。
“为何爹爹从未透露半点迹象给我，爹爹一向在我心中都是忠臣，为何做了这些不臣的事……”
忍痛看完所有的罪证，沫紫烟便心死了，这些都是可以抄家砍头的死罪。
她心中对冷暮寒的怨恨依然未减，虽是她心中慈爱的爹爹犯了如此多不可饶恕的错事，但她无法原谅冷暮寒以她为诱饵引她爹爹造反，她永远也不会原谅害死爹爹的自己。
看着罪证，一夜无眠。
笠日清晨，窗外已起晨雾。
想了一夜，她终想明白了为何唯有自己对爹爹的行事一无所知。
“爹爹从小便将自己很好的保护起来，从不允许她偷听或打听爹爹在朝中之事。小时候气哥哥常出去采办不带着自己，现在想来，应是哥哥受了爹爹之命去办事，却对我谎称是出门采办。爹爹想让我永远快乐着，不掺杂政事，爹爹如此爱我，我不该如此作贱自己。”
想明白的沫紫烟抬头说到：“小环，去请陛下。”
“好！”天真的小环以为自己主子终于要跟皇上和好了，急切地跑出去传信了。
5
知道烟儿答应要见自己，冷暮寒立刻放下手中的朝政，欢喜地冲向昭华宫，虽然几次就要滑倒，但心急的他不愿坐那缓慢的步辇。
“烟儿，你终于同意见我了！”冷暮寒像孩子般高兴地走向她坐的地方，又急后退几步，担心自己路上带的寒气伤了他的烟儿。
“陛下给臣妾送来的东西，臣妾都已经看过了……”沫紫烟面无表情的说着话。
“烟儿是不是原谅我了？”他期待的看向自己一年多未见的爱人。
“陛下哪里说的玩笑话，臣妾怎会有原谅或是不原谅。”她喘口气继续到，“臣妾的爹爹件件犯下的都是杀头的罪过，臣妾也不会再辩护什么。如今陛下下令杀了我所有的亲人，我在这世上便是孤苦一人了，可为何要连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冬梅也不放过？她与这些事又有何干？”
“烟儿一定要这般生硬的与我说话吗？”见她无任何反应，冷暮寒只能接着说道：“你以为那几日她是去采办吗？她其实是你爹爹从小培养的暗士，那几日便是接到了命令拿了你的令牌出宫办事！更何况，如若不是她向你通风报信，我们的皇儿们也不会死，你我也不会成今天这般模样！她死不足惜！”
“丧父之痛，丧子之痛，丧亲之痛，只一夜就将这些都经历了一遍的人怕是也要无法活下去了吧！冷暮寒，我宁愿当时你没能在群臣前保下我，让我跟随家人一起去了，这样我便不用受这些苦了。”她终缓缓抬眼看向眼前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人，“你放我出宫吧，我已是罪臣之女，不能呆在不该呆的位置上了。”沫紫烟声音略微颤抖地哀求道。
“放你走？放你去找那周青一起浪迹天涯吗！”冷暮寒听到时隔一年多未见的他的烟儿竟然开口求自己放她走时，他便再一次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随你怎样想吧，今非昔比，你我已然不是当初的你我了。如今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你的杀子仇人，你我还如何能回到过去！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她已不愿在辩解什么。
“除非我死，我是不会放你出宫的，你永远是我的皇后！”
“冷暮寒，我恨极了你！”沫紫烟狠狠的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冷暮寒愤怒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自今日起，昭华宫内外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入，一切吃穿皆由内官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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