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血
萧恕昨日在军营待了一整日,晚间回去仍在书房待了好几个时辰,昨夜睡下已是子时了。今日却被拉来这个宴会,他对这些丝竹管弦一向兴致缺缺,比不上他那几个皇兄的闲情逸致,不一会儿,困意便袭来,他也就顺势靠在后座,轻轻阖上了眼帘。
恍然间,他似乎梦见一个雨天,雨声如鼓,他抱着一个女子。
她的手冰冷地垂了下去,他害怕地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那种胸闷窒息感不断向他袭来,随后他听见自己那样干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声,是那样的绝望。
他开始卑微地祈祷,近乎乞求。
“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活过来,活过来啊。”
他绝望地低头,拥住她冰冷的身体,入目一片是鲜红的血。
是血!
萧恕猛然惊醒,但脑子仍是混沌一片,更奇怪的是,胸腔中那种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并没有减轻多少,他恍惚着喝了一樽酒,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这种冰凉的触感一下便让他想起方才那个梦。
他不由得心悸起来,烦躁地将手肘抵在案上撑住前额,殊不知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他因酒醉头晕的模样。
不一会儿,六皇子萧越凑过来,“三哥,你若不舒服,可先去厢房休息片刻。我走时叫你。”话毕,便要去唤顺阳的婢女过来。
“不必。”萧恕出声制止,他尚洁,并没有宿在别人塌上的习惯。
萧越便也不做勉强,很快,顺阳换了身素雅的月袍,带着她的几个婢女从游廊会回到席间,几个和她要好的贵女便凑了过去,“沈清词怎么没来?她去哪了,郡主你莫不是吃味,没有邀请她吧?”
杨槿月也是狐疑地讷讷道,“听说是病了。”
“病了?”
一个贵女道,“也对。恐怕是病得有些重了,不会是都下不了床了吧?不然,宁王在的场合怎可能少的了她。”
几人都称是,杨槿月倒是不想再议,沈清词不来,她自是求之不得,少一个人跟她抢风头,真是最好不过。她又将目光偷偷投向萧恕,今晚他似乎格外沉默,孤冷得如同天边的弦月一般,扣着丝丝皎洁的光辉。
她拼命按捺下胡乱跳动的心脏,悠悠地吐出浊气,又在席上亲手倒了一樽酒,缓缓地走了过去。
几个侍女见状,纷纷举着美酒过来,走到几位皇子面前,而她径直站到了萧恕面前,“殿下,今日是顺阳的生辰,还请喝下这酒。”
别的皇子都笑道,“顺阳,你这可是太偏心了,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杨槿月淡笑不语,只是专注地看向萧恕,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细长的睫毛,和高耸的鼻梁。
“可以吗?殿下。”
她轻声询问,温柔地像一滩水一样。
萧恕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帘,许久才接下那杯酒,缓缓灌了下去,喉结随之慢慢滚动,他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掷还给了她。
杨槿月面色酡红,“殿下,我……”
萧恕却出声冷淡。
“没有下次。”
她眸子动了动,下意识偏了一下却撞上身旁侍女的酒杯,满樽的葡萄酒撒了下来,她惊呼一声,一身洁净的月袍仿佛已被染红,像沾了血似的,瞧着十分触目惊心。
众声哗然,婢女已经跪了下来,不断磕头,“郡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饶奴婢一命吧……”
杨槿月都气疯了,刚想把这个贱婢拉下去杖毙,那边却有只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是那样的力道,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
她猝然回头,却撞见了萧恕的眸子,是那样绝望,灯尽油枯似的死寂。
他的声音都在轻轻发颤,像是怕惊扰到谁似的。
“是你吗?”
她听见他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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