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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再梦


近来几日,春阳和煦,左右也是闲来无事,沈清词窝在家中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几日,沈母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唤她出府为几日后的上巳节裁几件新衣。

        武宣王府有好几个绣娘,沈清词平日里衣裳有好几箱,每月又会按着京中的新样式做十几套,她每日换着花样都穿不完。

        闻言,她自然是怏怏地不肯起。

        沈母厉声了几句,沈清词这才由着几个婢女梳妆打扮,换了一件清爽的青色烟罗裙。

        等了没多久,沈母就见女儿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她作势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佯装生怒,“就这么困?”

        沈清词这才振作起精神,努了努嘴角。

        上辈子她朝九晚五,为了当好宁王妃,从来没有懒散过一日。重活一世,她当然是要把之前的觉都补回来。

        回想起世,她等萧恕时光实在是太久太久,他任劳任怨,勤于案牍,从军机处回来后往往还要在书房待上几个时辰。

        她若是先睡了,便一天都见不了他一面。

        故她总是熬到很晚,等他回来了便亲手帮他解下腰封,除衣。他一向不喜下人侍奉,一切便都是她亲力亲为。

        之后,两人多是沉默,有时他兴致来了,便伸手环住她,接下来便听到衣物窸窸窣窣落地的声音。

        萧恕做那事的时候会把灯全部熄灭,她被压着,只能看得到床纱外面隐隐约约的一点残碎的月光。

        她害怕地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有时,他手下的力气重了,她便会忍耐不住地颤栗。

        而他多半是感知不到的。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有时,她被折腾久了,也不敢吱声。他是她的夫君,她也想亲近他。她便久久地忍着,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瓣。直到他尽兴了,方才叫水,抱她去沐浴。

        那时,他才会抱着她,把她的头靠在胸膛。水光浮动,夜半疏香,总是有些绮丽的。她也仿佛看到了他眼中似有似无的缠绵情意。

        可是也只是在那样的夜晚罢了。

        往后种种,皆是她痴人做梦的佐证。

        幸得此世,不用与他再拴在一起了。

        思及此,沈清词总算露出了微笑。不多时,母女俩便到了蜀绣坊,掌柜的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武宣王的夫人,赶紧上前迎客,叫了几声“贵客”。

        沈母微微一笑,挑了几匹绸缎依旧觉得不甚满意。

        “沈小姐国色天香,我等凡品入不了夫人您的眼也是属实正常。”掌柜笑说。

        沈母哂笑了一声,往里走了几步,忽地看到一匹月洁色的绸缎,在阳光映衬下泛着鳞鳞的水光。她惊喜地拿在手上一看,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花纹也是不同。

        “阿冉,过来看看这匹你喜欢吗?”她叫住沈清词。

        沈清词本就兴致缺缺,闻言,才过来,本是无可无不可,但见母亲喜欢,她便乖巧点头。

        沈母真的很喜欢,话还没说出口,掌柜的便踌躇道,“这是顺阳郡主府的,已经订下了。只是一下忙得忘了撤下。”

        沈母皱了皱眉,正要发作,沈清词知道自个母亲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挽住了她的手,微微笑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母亲,我们走别家看看吧。”

        这绸缎分明有好几匹,顺阳要得了这么多?

        分明就是她和宁王的事甚嚣尘上,这些人才溜须拍马罢了。谁不知道她顺阳郡主霸道得很,她用过的布料别人不能用相同的。

        沈清词又何尝不知这些,只是区区布料而已,根本犯不上计较。她当下便揽了揽母亲的肩。

        “她若喜欢,让她就是。女儿又有什么好抢的?”她莞尔一笑,真是一点都不在意。

        沈母端详了会儿她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这才放心地任她拉着自己走了。

        逛了一路了,沈清词一坐上马车便靠着软绵绵的枕头。沈母真是被她这幅咸鱼的样子气死了。

        沈清词撒娇似的半靠在她怀里,闻着她发上独有的花油香气。

        沈母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支开她,马车缓缓驶动,她又想起了宁王和顺阳郡主的事。

        宁王看着冷心冷面的,她早觉他并非良配,只是女儿对他一片痴心,真是难办。

        幸好佛祖保佑,他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而就今日看女儿的态度,似乎也淡了不少。这真是最好不过。

        沈母顿了顿,又不禁有些迟疑,毕竟女儿不是会轻言放弃的性子,沉思片刻,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阿冉,你如今对宁王还有那种心思吗?”

        沈清词唔了一声。

        “没有了。”她的语气莫名有股如释重负之感,“总归不是我的。女儿不愿勉强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放下了心,“如此最好。”

        转念之间,沈母又想起了太子。前几日,太子大费周章送来的珍贵药材都被女儿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太子仁厚,如琢如磨,是位谦谦君子。只是要女儿去后宫磋磨,她是一万个不情愿的。深宫寂寞,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的。再者,她对太子并没有男女之情。

        可女儿已经及笄了,早晚是要许下人家的。

        她低头看了眼女儿。此刻她密布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蝴蝶的羽翼,樱唇微抿…

        她的阿冉,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好看了,若是嫁进寻常人家,只怕未必能护得住她。

        沈母不知不觉中又叹起了气。

        …

        萧恕从军机处回来已是日薄西山,夕阳迂回。

        他打马回府,刚到府前,便见杨槿月带着几个婢女堵在门口和陈管事在争执。

        还没等到他言语,杨槿月就瞥见了他,走了过来。

        她今日穿了件偏艳的橘粉色的长裳,颇是艳俗。萧恕从来不喜这样的颜色,目不斜视地下马,从她身旁径直走过。

        “殿下。”她很快叫住了他,连忙唤着侍女送上来她亲手做的酥膏。

        “殿下可要尝尝?”

        萧恕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另一个人。但她永远不会穿这样艳俗的颜色,也不敢凑得这般近和自己说话。只是送来食屉交到下人手里,再羞怯地看他一望,“殿下万安。”

        此女惯会伪装,她与他的太子兄长也是如此吗?

        萧恕揉了揉鼻梁,烦躁地将脑子里那抹纤瘦秾丽的姝影赶了出去。

        他转身欲走,杨槿月又叫住了他,“殿下!”

        这次萧恕没有停留,径直走了。

        他的侍卫徐风牵着马走向马厩,看到顺阳郡主在原地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轻道,“当真无情。”

        …

        晚间,萧恕洗漱完毕后睡卧在塌,徐徐的风从窗边拂了进来。他昨夜和前夜皆是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出现梦境。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怅然,难道是她不肯再入梦了?

        他兢兢地想着,半夜仍无睡意,忽地不知从哪拂过来一股清淡的花香。他闭了闭眼,仿佛看见了一个女子坐在梳妆镜前的背影。

        他看见自己缓缓走了过去,“可好了?该进宫了?”

        她点了点头,转头却进了内室,找来几件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着的都并非凡品。

        “你说母妃她会喜欢哪个?”她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素来不在意这些,大手一挥,“都带进宫去吧。”

        几个婢女上前都装进了马车里。到了皇宫,临下车时,她还是闷闷的,不大欣喜。

        “母妃会不会以为我不肯花心思?”她整张脸都愁到了一起。

        他倒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以为是她多心了。但进了母妃的宝华殿,母妃只见了这些礼品一眼,却讪笑讥讽。

        “三郎你的媳妇未免也太不知礼数。”母妃居高临下地说,“竟挑也不挑就送了进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跪了下去,“儿媳知错了。”

        即便如此,母妃还是无关痛痒地说了几句才放过她。

        晚上同寝时,她便一直怏怏的,皱着一张脸,“为何母妃总是不喜我?”

        他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下巴底下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想到了。母妃不喜我,是觉得我彪悍,不同意给你纳妾。可是……”

        她委屈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水光,“我就是不想与他人分享殿下啊。我是费了这么多力气才嫁给了殿下你啊……”

        他笑了笑,连眼里都是笑意,从底下找到了她的手,拿出来握住,唇贴上去亲了亲。

        “本王准了。”

        翌日,春光缱倦,萧恕怀着笑意从梦中醒来。他用手指指腹摸着下唇,感知梦里那种触感。忽地,又笑了。

        这一次,他很确定。上天入地,他都要找到梦里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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