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冉
这几晚萧恕皆是一夜无梦,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几个随从的下属都不敢大声说话。
今日上巳节,嘉玄帝按例带着几个儿子去太宗庙祭祀。
萧恕昨夜混混沌沌,他强迫自己入睡,梦不见她后又会悠悠转醒,如此便满打满算便总共只睡了两个时辰,然后梦里还是什么也没有。
今日在去往太宗庙的路上,马车晃荡,他恍惚间听到车夫隔着帷帘问:“殿下,宣午道靠着码头这几日都不太平,我们走安长道可好?”
那瞬,他的耳畔恍然间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诉求声,像极了梦中呓语。
“殿下,不要走宣午道,我哥哥下值后经常被一个同僚拉去这里的翡翠楼听戏曲。不要让他看见,看见了他便不肯让我走这遭的。我们走安长道可好?”
他突然觉得脑袋一股突突的疼,揉了揉太阳穴,车夫的声音又从帷帘外传了进来。依然是重复的那句话。
他顿了许久,才生硬地开口:“便就走安长道。”
车夫得了令,马车继续平稳前行。
他却呼吸紊乱了起来,慢慢阖上眼,心里一股疼痛感渐渐袭来,如雨打舟头,那种闷胀感让他无所适从。
忽地,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事成之后,本王会答应你一个条件。”
女子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他心头一紧,伸手揽住了她瘦弱的肩头,美人在怀,他的鼻尖都是一股清雅的香气。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他听见她这样问。
他看着她,心头仿佛荡起了盈盈的水波。
“当然。本王绝不食言。”
她便笑了起来,眉眼俱笑的样子让他的心狠狠一/撞。
接着她抱住他腰,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略带羞涩地说:“我想要一个孩子。殿下你生得这么好看,我…我也是不差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好看的。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可以吗?”
他缓缓顿住,低头撞进了她满含期待的一剪明瞳,心驰不禁微微荡漾。
其实,她哪里是生得不差?
她分明美得有些过分了些。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不想娶如此倾城美貌的女子,如褒姒,微微一笑便戏了诸侯。可如今,他倒有几分懂了周幽王。
有这样美的妻子,分明是他三生有幸。
于是,他笑了笑,伸手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准了。下回的避子汤就免了。”
她凑近捧住他的脸,在狡黠的狐狸一般他的颊边飞快啄了一口,看向他的眸子里全是溢出来的柔情,根本无需分辩。
“妾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殿下。”
转眼,便是缥缈迷雾泛起的江面,他隐约地听见萧声旷然,空灵而绵长,笼罩在江面之上,与月辉交相互应。
这时,一人身着黑衣,轻点着江水,轻松地立在了舟头。“寰娘。是我。”
舟头上的女子衣袂随着江风舞动,她的发带飘扬,被风鼓起,好似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并未回头,只是萧声依旧。
男人声音顿时多了几分怅惘,“你还在怪我?这么些年我纵使游历四海却一直记挂着你。”
“我说过,只要你的萧声出现我便一定会来。你今夜泛舟游湖,可是想起了往事?”
女子顿了顿,忽地沉默地弯腰向船舱里走去,下瞬,整片舟铺下天罗地网。
四周一片叫好。
“殿下神武!抓到了抓到了!江寇抓到了!”
耳畔尽是欢呼雀跃声,可他的心却发寒,发冷。
人海攒动,他逆着人群找了过去,每走一步心都坠了几分。
不对!她人呢?
“王妃呢?”他终于抓住了一个下属问。
“已经在找了!我们的人是看见了王妃从甲板底下出来才按动机关的!”
“那她人呢?她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呢?”
他大吼道,回头看着幽静的江水,平皱无波,这么冷的水,她究竟在哪?
他真是昏了头了!她是他的妻,他何以让她冒这样的险!
不行!他要下去找她!
他正想纵身跃入江水,旁边几个侍卫却合力拉住了他的腰带。
“不可!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滚开!”他怒吼道。
于是,他冷眼拔下靴边的短刃,一刀割断了腰带,几个侍卫失了力瞬间倒了下去,他这才得以跃下。
很快,那边的带刀中卫跑了过来,大喊:“找到了!殿下快过去,王妃找到了!”
他散着衣袍,蓬头垢面地从水里爬了上来,连手脚都在发颤。
他飞快地过去,终于找到了芦苇丛里的她,把她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身子这才找到了一丝暖意。
他抱着她,像要嵌进了骨血一般。
她分明嘴唇都是白的,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把他额边散落的发别在了耳后,而后微微一笑。
“阿冉还是第一次瞧见殿下这样。”
他颤抖的声音艰难出声,“是怎样?”
她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一字字道:“殿下,你也会为我害怕的,是吗?殿下,你并非一点都不在意阿冉的,对吗?”
……
“殿下,太宗庙到了。”帷帘外,厚重的男声响起。
萧恕猛然惊醒过来,后背满是湿汗。
他竟又做梦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在他的贴身侍卫徐风的第三声催促下,总算下马。
徐风看着脸色苍白的他,忍不住出声询问:“殿下是病了吗?怎么看着全身的冷汗?倒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
他并未作答,只是心慌得厉害,梦里那种害怕和心悸还未缓和。
刚走了几步,又觉得头晕目眩。
“圣上还未至,殿下可要先行休息?”徐风急忙过去扶住了他。
萧恕摇了摇头,用衣袖擦了擦额边的薄汗。然后只走了几步,便觉体力不支,他虚靠在庙门边,无意间碰倒了一株花枝。
花枝是插在木盆里的,如此倒翻在底,却未曾有多少声响。
然而,耳边却清晰地响起一个婢女的声音:“奴婢罪该万死!”
萧恕掀起眼帘,远远地便见她泣涕涟涟的模样,心底一股烦闷感油然而生,正想转身离去,那边却传来一记声响。
“阿染,这株文珠兰不是你管的吗?怎么倒了!还不快滚进去请罪!”
话音刚落,萧恕的脚步便僵住了。他缓缓回头,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他手脚发凉,止不住地打颤。
“你叫阿染?”他轻声询问。
跪着的人抬起一张被眼泪浸湿的脸,战战兢兢地道:“是,奴婢名唤阿染。”
“哪个染?”
她想了想,慢慢道:“是春风不染白髭须的染。”
萧恕敛了敛眼帘,“谁教你的这句诗?”
阿染顿了顿,颤抖着说:“是奴婢的兄长……这诗可是有错?”
萧恕:“无错。你有兄长?”
“是…他是位秀才。可惜我们家境贫寒,哥哥纵有一身才华也施展无门,如今只能在宣午道帮忙抄书。”阿染怯怯地道,垂下眼帘,不敢看眼前的贵人。
可不远处的徐风却是瞧见了,他一向冷淡,自矜名节的宁王殿下眸子里竟然满是慌乱。
只见他走近了那个卑微到泥地里的婢女,声音柔得像是春日里雨燕的尾,“那你可会吹箫?”
“会的……奴婢的哥哥教过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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