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徒弟是一朵黑心莲（15）
澈希的视线凝在阮七七无意露出的半截手腕上，良久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阮七七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澈希这才神色恍惚地收回目光。
“无事，只是许久未过人间的节日了，有些感触。”澈希胡乱找了个借口。
阮七七也没有过多怀疑，笑了笑反而道：“师父也许久没有看过这人间繁华了，过几日是上元节，我们可以一同去放河灯。”
她在仙界太久，记忆有些模糊了，忘记这上元节不但是个赏花灯河灯的好日子，同时也是凡间许多男女定情之日。
澈希却记得这一点，听她说一同去放河灯时心颤了颤，有什么朦胧的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
这一晚，澈希睡得分外不安稳，自从回到凡间后他便甚少做梦，可是这一日，他却做了个古怪的梦。
在梦境之中，他拼命地追寻着什么，却什么都寻求不到，伸出手，只有一抹泛白的菱纱自指尖滑过。
他难得睡了个懒觉，第二日还是阮七七叫他时，他才清醒过来。
“做了什么美梦？”阮七七忍不住打趣地问道。
澈希垂眸，良久才道：“梦境罢了，做不得真。”
转眼便到了上元节，阮七七与澈希住在主城中，这里虽然比不得皇城，却也是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家家户户挂上花灯不说，整个街市灯火如云，分明是夜晚，也如同白昼一般。
夜幕中星河闪烁，街头巷尾烛光绵延，与星河遥遥相应。
流苏宫灯一盏挨着一盏，夜风吹过，流苏便摇摇荡荡地纠缠在一起。
阮七七担心风露太重，为澈希披上大氅，自己也穿了件雪色的裘衣。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澈希原本想让半步跟在阮七七身后，阮七七却不耐烦那些规矩，让他上前。
远远看过去，若是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新婚的恩爱夫妻呢。
江南本就是水乡，青瓦白墙旁便是绵延沟通的河道，此时河中便漂着一盏又一盏莲花状的灯。
“我们也买几盏灯放着玩吧？”阮七七的兴致也被勾了起来，拍了拍澈希的肩，澈希僵硬了一刹，喉咙中挤出低低的应答。
如今的街市除了卖各色小吃的，剩下最多的便是卖花灯河灯的了。
阮七七裹在白狐裘中，只有一张小脸露出来，身边又站着澈希，更衬得她娇小无比。
“哟，这位爷，和夫人来选灯了？看看喜欢哪一盏。”老板见到他们二人的装束，便知他们非富即贵，热情地招呼道。
夫人二字重重砸进澈希耳中，他恍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这些日子晦暗不明的那些念头，一直秘而不宣的心思。
他不是完全不知，只不过只以为隐藏得很好，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罢了。
如今却被素不相识的摊主这样赤裸裸地剖开展露在阮七七面前，一览无遗。
阮七七倒是没有惊讶与恼怒，只是好笑地望着他，什么也没有多说。
澈希垂眸，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中的所有情绪：“我们不是……”
“我喜欢那盏兔子灯。”阮七七忽然指向一盏雪白的兔子灯，“你要什么的。”
那半截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澈希喉结滚了滚，“我便要旁边这盏吧。”
他其实都没有注意兔子灯旁边的灯盏是什么样子的，只是下意识顺着阮七七的话说了下去。
等付了钱拿到手中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选的这一盏恰巧是苍狼形状的灯。
阮七七又挑了两盏花状的河灯，与澈希去河岸旁放河灯。
澈希一路上心神不宁，以至于半句话也没有说，阮七七却忽然噗嗤一笑：“怎么，这么小便会占师父的便宜了？”
她语气自然，听不出任何不满，只把这一切当做玩笑一般。
澈希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恭敬道：“我哪里配得上师父。”
“怎么配不上。”阮七七脸上笑意未减，“我是神血，你是魔骨，这三界中你便是最配得上我的人。”
明明知道阮七七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却也让澈希心中震颤得越发厉害。
他将目光移到掌中的花灯上，试图不再去留意身旁的身影，可有清淡的白梅香自阮七七身上慢慢传来，让他思绪再度有些乱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直到随着阮七七来到河畔放河灯时，澈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初见阮七七时，他不过是个幼童，心中满是被阮七七救赎后的眷恋与依恋。
那个时候，他还是纯粹将阮七七当做师尊的，后来阮七七离开三年，他们也渐渐生疏。
一切似乎都是在那场大战之后改变的，阮七七为了他冲冠一怒成了仙界的帝尊，之后更是陪他到凡间疗养。
不过是半年的时光，澈希如今回想起来，却是他自从双亲离世后度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日。
阮七七会每日费心费力地照顾他，有时阮七七坐在厢房，为他诵读经书。
窗外淡薄的日光自窗楹落在她身上，阮七七语调温柔，那些死板无味的夫子之言都变得和软生动起来。
手中的河灯随着烟波渐渐飘散到远处，身侧的阮七七阖眼不知道在许什么愿望，澈希闭上眼，在心底轻声道：愿他的师尊一世长乐无忧。
阮七七睁开眼看向身侧的澈希，发现他不知何时也在凝望着自己，目光深沉。
“你许了什么愿望？”阮七七含笑着问他，抬眼望过去，她与澈希放出的两盏河灯不知不觉被风吹到了一处。
河灯依偎在一起，并肩顺游飘荡。
“希望我与师父平平安安。”澈希略笑了笑，将自己的心愿做了删减，说出来后便与普通人的愿望无异。
阮七七点点头，没有再问。
这夜还很长，他们逛了大半个街市，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看见树下私语的一对对男女。
回府时，阮七七还有些没尽兴：“若是人间日日如此热闹就好了，我便日日与你一同出来走，免得你整日闷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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