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迹之上
踏入纳气境后，对天地万物的感知更加敏锐，原本阴沉的风雪天，在流霜看来，也有无数光芒闪烁其间，每一缕风每一片雪都有灵性一般。流霜站在窗前，将手伸了出去，掌间流转着白色的气流，打乱附近雪花原本的轨迹。许是有些激动有些兴奋，流霜缩回右手，双掌一齐打了出去，伴随着细微的声响，顿时窗前的风雪为之一空，只不过他初入纳气境，元气量还是太少，刚刚更是任性地打出所有元气，脸色立马变得苍白，但是这样也难掩他眼神中的喜悦。
流霜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盘腿在床，恢复了些元气后，脸色逐渐好转，见天光投下，他知道该是干活的时候了。
即便昨日遗迹的事情越传越广，但酒楼里人却并没有多几个，流霜、店小二、周达生和一些临时雇佣的短工完全可以打理店里的所有事务。
“你知道掌柜在哪吗？帐房也找不到他。”流霜眉目间有些焦急。店小二一脸慵懒地靠在楼梯栏杆上，笑道：“看来你小子还是不了解掌柜，他神出鬼没的，怎么找？”一边说一边摊手表示无奈。流霜叹了口气，打算离开，店小二连忙叫道：“等等，我有法子。”
“什么？”流霜睁着扑闪扑闪的眼睛问道。
“跟我聊，别做事，一会儿他就出现了。”看着流霜有些怀疑的眼神，他猛然伸出手，隔空点向流霜，大声道：“你信不信！”
“信了。”流霜愣了一下，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诶？被我吓得？”店小二盯着流霜，见他走上楼梯，走向自己，刚想说话，就瞥见掌柜站在二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二脸色瞬间变差，飞快跑下去，背对着掌柜，卖力地擦桌子。
流霜收起轻松的神色，道：“掌柜，我想请几天假，昨天”他一边说着还用手指了指楼下某个角落。掌柜打断他，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说完，还给了流霜一个信封，然后缓步下楼。流霜看着手上的信封，耳边传来掌柜的声音：“不到那里，不准打开。”
“哦。”流霜点了点头，收好信封，赶去房间收拾东西。
其实流霜房间里属于他自己的除了三本书和换洗的几套衣服，什么都没有，这三个月来积攒的积蓄就在昨天用来买了《龙拳虎步》，而且到现在，他还没有细看，只知道那是本品质较低的拳法。
打好包袱后，流霜想起李卧云之前说过的话，默默想着：既然我已经到纳气境了，那也算修炼有成了吧，可以去了。于是踏着熟悉的路，走到城主府后门。
即使在心中祈祷千万次，但打开门后，眼前还是那张令人憎恶的脸，程峰看到流霜，本来悠闲观雪的心情瞬间消失，代之愤怒不满的神情，道：“三个月怎么过着这么快，又看见你了！”一想起这个家伙让自己不止一次的丢失颜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并没有几个人看到，但在骄傲的他看来，这是不能容忍的。
“你上次说你是玄门境？”流霜心里已经没什么芥蒂了，还觉得这种让对方生气而对方偏偏不能发作的感觉还是蛮爽的，产生这个想法后，他立刻小小地谴责了自己一番，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然后直接走了过去，经过程峰时，眼睛目视前方。
但程峰没有再说话，微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小个子，没有在意这话中的讽刺，心中不断嘀咕：这小子，怕是已经进入纳气境了，怎么这么快，踏雪学院的学生还至少得入学一年甚至两年才行。那两本书究竟是什么？少城主和夫人怎么对他这么好？
流霜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不断变幻的脸色，穿过回廊后，直接绕到苏楼所在的苏园。只见苏园雪梅开得正盛，许多侍女冒着风雪在园子里采摘梅花，有说有笑，那银铃般美妙的笑声让流霜觉得心里很愉悦，但也有一丝黯然。他摇了摇头，示意了那些侍女后，进入苏楼，青月见他来了，冷哼一声然后上楼，丢他一人尴尬地站着。
没过多久，青月就下来了，冷淡地说道：“上来吧。”
青月站在门旁边，并没有进去，流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走进去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李卧云也在。流霜刚要说话，一股强大的威势便扑面而来，他差点没站住，但终究是进入纳气境的人，远非常人可比。于是他马上运转元气，站住了脚，但奈何境界太低，差距太大，流霜在抵抗时，脸已经通红，是极为用力的表现。但他必须支撑住，他明白这是李卧云对他的考验，也可以说是检测。好在李卧云很快收回了气势，这意味着他通过了考验。
李卧云其实也有一些诧异，并不是因为他短短三个月就能达到纳气境，而是因为他没有修炼《冰霜通法》就能抵御他的威势，毕竟境界差距摆着呢，从纳气境到沉渊境，中间有玄门、妙法两大关，而且越往上越难，整个北境达到沉渊的少之又少，能媲美李卧云的沉渊境强者不超过十指之数。
流霜察觉不到李卧云的细微变化，涨红的脸还没有恢复过来，浑身汗如雨下，而且感觉肌肉无力，丹田运转乏力，站着都有些晃悠，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许玉容一直都没有出声，见流霜眼神都有些恍惚了，连忙挥动玉手，一道近乎透明的元气便进入流霜体内，缓解了流霜的糟糕状况，然后她有些担心地说道：“快坐吧。”
待流霜逐渐好转，李卧云笑道：“不错，只是参悟了《旧书》就能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种水准，比那个程峰强多了。”李卧云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在赞扬流霜的同时，贬了程峰一把，流霜不禁笑了笑，心想若是程峰听见，估计脸都能滴出血来，不过日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你虽然有些悟性，但切记自满，要时刻保持平静，你可以骄傲，但不可以自负，你应该清楚其中的差别。”李卧云的神色郑重，流霜连忙点头，但内心却有些心虚。他接着说道：“《冰霜通法》和《旧书》都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秘籍，它们来头很大，你切不可轻易泄漏，否则你的生命堪忧。”
虽然李卧云两次警告流霜，但流霜明白那都是对自己的帮助，于是站起来很郑重地鞠了一躬，在他眼里，这已经是授业之师了。
李卧云摆了摆手，道：“可以说你的来意了。”许玉容微笑着为他们倒茶，温婉贤惠的样子。
“我打算去小冰山。”流霜的话一出，房间内便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弱了下来。李卧云和许玉容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有些担忧但并不惊讶。
“最近小冰山遗迹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你又在酒楼，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本来我们并未放在心上，但你的实力既然到了，那你就可以去了，只是你要知道，你只有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你真的敢吗？”李卧云紧盯着流霜，流霜并不躲闪，眼神坚定，声音也坚定：“我可以的，我也知道危险，但是这是机会，我不想错过，若是我只是通感，我自然没胆子去，但我是纳气，我有与其他人争夺的实力了，只是躲在城里，我是不会成长的。”
门外的青月神色有些变化，她没想到流霜如此不怕死，如此坚定，这还是只有十二三岁大的孩子吗，青月有些感慨。
流霜道了声再见后，便走了，脸色依然恢复，只是元气不足。李卧云夫妇没有给他什么特殊的帮助，他来此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对恩人要负些责任，要报恩，所以他走得步伐很稳，很坚定，连青月都为他这份决绝有些许动容。
午时已过，该道别的没几个也都说明了，此时他已经从西门出去了，至于地图，店小二神通广大，早就帮他搞定了，只不过预支了他下个月的工钱。
风雪依然在呼啸，但也阻挡不了行人的步伐，而今日从西门出城的比平时多了不少，不时可以看到一队队身负武器、身着统一服装的人，相比那些都是门派中人吧。当然也有像流霜这样形单影只的散修，只不过没人会相信流霜会去小冰山冒险，因为他太小了，看起来太单薄。
流霜并不是没在风雪中走过，只不过今天的路程会很远，一天两天甚至三天才能到，一路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想到这里，流霜有些感叹，平常人这时应该都在城里与朋友与亲人散步啊、聊天啊、说笑啊，即使在不愉快至少生命基本无可担忧，但是追求不普通的他们注定了要在更艰险的道路上奋斗，他们没有退路，退了就废了。好在人都是幸运的，流霜就觉得很幸福，父亲抚养他长大，陪他度过艰难，他又结交了很多好朋友，那些人都在帮助他，让着他，虽然从未见过母亲，很想念，但流霜并不悲伤，明明幸福就在身边，干嘛去找不痛快，知足者常乐。
这样想着，流霜忽然不觉得前路有多么的曲折，只知道还有人等着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更加坚定了信心和决心。从这一刻起，流霜才算是真正踏上修炼之路，看着风雪中跋涉的人们，流霜感到莫名的兴奋。
在这雪地之上，一个少年人正在风雪中留下此生无法磨灭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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