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作保
公子彻和望月闻言全都变了脸色,公子彻还未开口,望月公主已经气得把案几一拍厉声骂道:“前番便是你这庸医开的方子害了我家阿母?你这草菅人命的恶人!来人啊!先把他给我拿下明日交于大王,我定要让大王严惩了你!”
望月公主是个十足的端庄美人,平日里向来贵气十足,稳重大气又极为看重自身仪态风韵,此番这般当众发火,定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我一看这事儿要闹大,赶快上前一步拦了望月公主道:“公主请息怒!我与这位太医向来熟识,知道他医术高明,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的啊!”
望月抬头看了我一眼,兀自气恼道:“夫人不知,我家阿母向来身体很好,前番时日只是有些小疾,阿母自己都不当回事,我与彻郎想着她年岁大了,万不可大意,硬让她来瞧医,不想,竟然却是遇到这个庸医,如今阿母病得连榻都下不来了,可不就是被这庸医给害的?”
望月公主一边说就一边掉下了眼泪,公子彻的眼圈也红了,一手将望月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向着钟太医怒目而视。
我满脸无措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钟太医,只见平日里吊儿郎当地他,此时却是一脸正色,规规整整地冲着公子彻和望月公主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公子公主明鉴,我与这位贵人无怨无仇,怎么会故意害她?前番我与她诊脉,诊出她这不是普通的水土不服,而是旧疾所致,这才再三斟酌拿捏写下的这个方子,绝对错不了的!”
公子彻一声厉喝打断他道:“那此番情形又是为何?”
钟太医略一沉吟,道:“公子,可否将昨日煎药的药渣拿出来给下官看上一看。”
公子彻虽然满脸怒气,可还是命下人取来了药渣。
钟太医将那一罐药渣倒在面前的地上,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一味错了!”
钟太医手里捏着一片颜色深红的参高高地举起来说道:“诸位请看,我这药方子里,只开了这血龙参一钱,可这药里的血龙参却是足有三钱了!这血龙参本是大补之物,突然增至三倍之多,怎么会不吃出事来?”
太医馆的几个人全都变了脸色,王首座黑了脸道:“药未煎时是晌干的,许是有一钱,水煮了之后,可不就是有三钱了吗?”
不待他把话说完,钟太医已经冷哼了一声:“老夫行医近三十年了,什么药材,煮之前有多大份量,煮了之后又有多大份量,老夫还会看不出来吗?”
我一看这是一桩无头公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场这么乱,断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赶快开口道:“钟太医,若是依着您?这位贵人又该如何诊治呢?”
“温补!”钟太医答得很是干脆。
“糊涂!”王首座立刻打断他的话道“眼前已经是火痰拥堵,病 人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还自流着鼻血,你却还要再补?可不活活把人给补死吗?”
“她哪里是补出来的鼻血啊?那明明就是……就是寒疾复发啊!”钟太医也红了脸。
两方各执一辞,一时相持不下,我与望月对视一眼,心下都犹豫起来,说到底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方人说得有道理。
郑妃娘娘也在旁边看了半晌,始终一言不发。一时之间,所以人都没有了主意。
那钟太医看我神色犹豫,赶快又加了一句:“夫人明鉴,这位老贵人,年轻时定然是吃过什么巨寒的药物,所以才导致的经血不调,在此之前,这月信不紊伴有咳疾的事情是不是也常有发生?”
公子彻看了看望月公主,轻轻地点了点头。
钟太医咽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位贵人年轻的时侯是不是还曾经在最冷的天气里落入冰水之中,后来又加了内伤……”
“外面是谁在说话?”屋子里一个不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打断了钟太医的话“让他进来给我再瞧上一瞧吧!”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钟太医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太医馆的几位医官还是堵在寝殿的门口不让开,眼睛死死地盯着钟太医。
我默默地看了望月公主和公子彻一眼。
望月公主抬头看了看公子彻,公子彻又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这才对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向着寝殿的位置走了两步,眼睛直视着太医馆的几个人,几名太医不敢与我僵持,纷纷退到一边。
王首座低下头冲着我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夫人明鉴,小人并非有意阻拦,只是这位钟医官我们同僚数年,他这平日里时常颠三倒四,小人实在是怕他再次失手,惹出麻烦啊。”
我回头看着钟太医认真地问了一句:“钟医官,你会为这位贵人精心诊治吗?”
“小人定当尽心竭力,绝计不会再出差错的!”钟太医低下头答得很是诚恳。
“好,那你去吧。”我闪身把路让开,钟太医向我一抱拳,信心满满地走了进去。
只听得里面的席阿母与钟太医低声交谈了几句,钟太医又悉心诊治了半晌,这才传了一个药方出来,我将药方交给张蒿,让他一定要亲自跟着去取药。
忙忙活活折腾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席阿母将那药喝下不一会儿,鼻血止住了,咳嗽好象也轻一点了。所有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公子彻和望月公主的脸上也终于看到一丝宽慰了。
太医馆的几个人满脸尴尬地守了半天,望月公主取了些银子过来,一一交到每个人的手上,宽慰道:“麻烦各位太医亲自跑来这一趟,叫各位费心了。”
太医馆的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各自收了赏钱施礼而去。
郑妃娘娘和各位命妇眼看着事情不大了,也都松了一口气,与公子彻夫妇打了招呼各自拜别而去。
我因为惦记着病人的病情,不敢先走,便坐下来和望月公主一起守在寝殿外面,直到天色黑透了,钟太医又给席阿母身边服侍的人交待了好几次服药的注意事项,我又请求望月夫妇特许钟太医留守在侧殿,彻夜侯命。
我眼看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也就不便久留,起身拜别而去。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到了青荷宫,一进门就看到望月身着常服坐在阿母榻前,满目观切地看着阿母的气色。
阿母半躺在榻上,眼神似乎比昨日清亮了一些。
钟太医给席阿母又仔细地诊了脉开了方子,又让张蒿亲自去取了药再亲手交给阿母身边的宫人煎了呈上来。
眼看着席阿母服下汤药,情况似乎逐渐稳定下来了,脸色也似乎是比昨天又好一些了。
如是几日,我每日都到青荷宫内探望,那位席阿母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更好,我与望月公主的关系也似乎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眼看着席阿母服了药睡下,望月将我引到一旁的阁子里一起饮茶闲话。
“夫人莫怪,那一天不是我信不过夫人,只是当时阿母的情形实在揪心。”望月素手一倾亲自给我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茶。
“公主对身边的人这般在意,可见公主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妾身感佩。”我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
望月笑了:“阿母是看着彻郎长大的,自幼对他痛爱非常,那天那位太医说到寒冬腊月里落水,其实就是因为我家彻郎……”
我对她的话略感意外。
望月笑着抿了一把鬓边的头发,又顺手扶了一把头上那柄精致的凤钗轻声说道:“阿母其实是彻郎的姨母,与彻郎的生母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因为是庶出,所以身份不高,但是彻郎自幼就跟着她,那份情义却是比彻郎的生母还更近一些。彻郎小时侯淘气,大冬天里看到河面上起了冰,就要学着人家去冰面上溜着玩,一不留神就掉到了冰洞里面,还是阿母不顾一切地跳进水里救了他,他被捞上来的时侯脸被冻得青紫,连哭都不会哭了,阿母又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将他抱在怀里暖了半晌,这才救了他一条命来。饶是如此,阿母还因为没有照顾好他,在大冬天里被剥去冬衣受了二十杖!这才落下了病根。昨天那个太医说出这一节的时侯,我和彻郎都已经信服了。”
我闻言不禁沉吟:“怪不得您二位对这位阿母如此看重,阿母的确是可敬可佩。”
望月公主笑了:“说到这儿,我还要特地谢谢夫人您呢,若不是您拼力保荐了这位太医,只怕阿母的病真要被别人给治岔了。要说还真是的,往年阿母每每范这个毛病的时侯,每个医官都是给的疏导的方子,怪不得总是不除根儿呢。”
“也是阿母心底好,该着这个病就此好转吧,”我笑了“我们所有的人还不都是盼着阿母能好起来吗?”
望月看着我笑了笑:“夫人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低头一笑,却见望月正在低头看我的衣服。
我身上这件衣服是去年的,有些旧了,颜色也不太新鲜,我自己加了一些花饰上去,望月盯着我那衣裙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一笑。
又闲坐了一会儿,眼看着阿母今天没有什么异常,我也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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