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疯子
突然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空阔的大殿里。这是什么地方?明显不是我的清和宫。好象也不是承庆殿。
周围有很多书架，书架上是一堆又一堆的竹简。我站起来，扶着书架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前面的书架旁边好象站着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瘦削的肩膀，挺拨的腰背，正背对着我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简。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背影好熟悉，可是又不敢认，他穿着黑色官服的样子实在是太陌生了。
我掩了嘴巴干咳一声，他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我不由得吃了一惊“朴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干笑了一下“出来转转，宫里太闷了。”
“到这里来转？”他看着我的神情很是莫名其妙。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问他。
“陛下过几日要宴请几位异国使节，我要先来查一些典籍，好能帮他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好高冷的内容，我完全听不懂。
“你怎么了？脸色好象不太好。”他放下手里的竹简轻轻地走过来，低头看着我。
“是吗？大概是早上吃多了吧。”我掩了口。
“你喝酒了？”他看着我很是奇怪地问道“大清早就喝酒？这是怎么了？”
我低了头，不怎么该怎么回答。
“你和陛下斗气了？”他试探着问道。
“切，我跟他……”我不以为然地一笑，旋即心里又在憋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他那样的人……”
“嘘！”他紧张地看了我一眼，赶快制止我“无论你以前与陛下有多熟，也要知道君臣有别，背地里诟病陛下可是大罪！”
我嘟着嘴抬眼看他，满眼委屈。
他看着我继续唠叨“特别是你现在身处后宫之中，事事处处更要多加小心，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
“小四……”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下掉了下来“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在高陵演那一场戏，也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动手打我，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四怔在那里，由着我抱着他涕零滂沱，过了一会儿，才把我的手轻轻解开，苦笑一声轻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抬眼看着他，抹了一把眼泪：“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明就是因为他……”
“没有人！”他打断我的话，严肃地说道“不是因为谁，我之所以那样对你是因为……我们的缘份已经尽了！”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到心脏里，让我的脑子也止不住热起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睛轻声说道：“朴豆，忘了吧！我已经有了容儿，有了我们自己的家。而你，现在不是也很好吗？我听说陛下他对你很好……”
“我和他不是真的！”我伸长了脖子辩解道“你是知道的，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
“不，”他看着我淡淡一笑，眼睛里地似乎浮过一丝悲戚“这没有什么不可能。就象我和容儿一样，一开始，我也以为不可能，可是现在呢？我的生活离不开她。她可以把我的一切照顾的井井有条，而且，她会善待我的孩子和家人，这是很多女人都做不到的。我想，她才是我要的人吧。”
他松开握着我肩膀的手淡淡一笑：“放下过去吧朴豆，你这样，容儿会不高兴的，陛下也会不高兴。”
他松开手，向着门口慢慢地退过去。他的步子那么慢却那么沉，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疲惫？为什么他的眼睛看上去那么悲戚？他到底担负了什么？我的小四，你到底是怎么了？
门在他身后“吱嘎”一声打开，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他冲着我凄然一笑，转过身子向外走去。
“小四！”我在他身后大喊。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身子完全融入那一片光亮之中……
“小四！别走！”我一声大喊从梦中醒来，后背上的衣服全被汗湿了。
原来刚才只是南柯一梦，我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环顾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破败？这么冰冷？
我看了看四面的墙壁上，满是一块块斑驳的印记，梁上结着厚厚的蛛网。对面那一扇窗子破掉了一半，冷风顺着那个破洞毫不留情地灌了进来。我下意识掩了掩衣领，用手撑着地面刚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身子下面是一块残破的草席，席上粗糙的毛刺扎痛了我的手。
这是哪儿？我还是在作梦？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不是在作梦，这是真的被人给扔到宫外了？
我站起身子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下，还好，衣服完好，没有被人劫色，再摸摸身上的首饰，也还在，看来也没有被人劫财。
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打开门，瞬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这是一个破败的院子，荒草丛生，几个衣冠不整的女子正在园内四处游荡着，一个个目光呆滞，蓬头垢面。她们好象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的存在，有的在阳光下眯着眼睛仰着脸晒太阳，有的倚在墙角的草堆上喃喃自语。
远处还有一个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上衣的女子蓬着头发在那里跑来跑去。
眼看着她从旁边的矮灌木上捋了点什么东西，转过身子嬉笑着跑到树下面，跪在一个小土堆前面连说带笑了好半天。然后又跑回到那个灌木丛旁边，又捋了些什么东西，又跑到那个小土堆前面冲着那个小土堆说起话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这位妹妹，你在做什么？”
她低着头不理我，盯着那个小土堆嘴里喃喃地说着：“你尝尝……你尝尝这些好不好吃？好吃吗？好吃的话，娘再给你弄一些过来……”
我看着她的神智好象不太正常，正打算转身离开，一不留神踩到脚下的一根树枝，树枝啪的一声脆响，断为两截。
“啊！”这红衣女子一声惊呼，跳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大吼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弄坏我孩儿的饭食？”
饭食？我吓了一跳，这里哪有什么饭食？只有这女子跑前跑后采的一堆树叶而已。这名女子睁大眼睛看着我，目光咄咄逼人。我看出她不太正常，于是下意识地把手挡在胸前，轻声道：“对不起啊，没看到，没看到！”我一边说一边作势往后躲。
“你这个女人！见了本宫竟然不跪？还敢跑？”这名女子看我目露怯意，更加不依不饶起来。
本宫？我眯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那张满是泥垢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的确，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尽管凌乱，但是仍然看得出来她眉清目秀，特别是眉心正中那一颗胭脂色的红痣生得很是撩人。
“请问这位贵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看着她的眼睛小声地问道。
“这里？这里是未央宫啊？你不知道吗？”这名女子脸上露出了更加得意的笑容“本宫马上就要有孩子了，大王马上就要把我封册为夫人了，还特封了这未央宫给我居住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原来是夫人姐姐啊，失敬失敬，这个……奴婢还有事情要做，先行告辞。”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挣了她的手转身就跑。
“不许走！”这女子一看我要逃走，追上来一把抓住我，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本宫？说！你是不是奸细？你是不是郑明伊那个贱人派来监视本宫的？哼，那个贱人！生怕本宫的孩子先她一步出生，她便给本宫的饭菜里做了手脚……她害得本宫……她害得本宫……”
这红衣女子突然眼睛一滞，顿时变了颜色，慢慢地松开了扯着我的手，低下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轻声说道：“她害得本宫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害了本宫？她是怎么害的？她不是说我们是好姐妹吗？怎么会害我呢？怎么会……”
我哪里还敢听她继续说话，扭头就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园子，偷着回头一看，这女子还在树下发呆呢，嘴里喃喃地说道：“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呢？依？你们谁看见本宫的孩子了？谁见了？”
离大老远看着她，心里又是惊悚又是同情。年纪轻轻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对了，她刚才说什么？郑明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正沉思间，突然耳边有人说话：“你这件衣服可真漂亮啊。”
猛一回头，眼前是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看着我身上的衣服，嘴角的口水耷拉得好长。
我吓了一跳正要逃开，她却一把抓了我的袖子，嘴里的口水一直滴到我的袖子上：“这么好看的衣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真好看啊……真好看！”
她伸出一双黑乎乎的大手照着我的身上就抓了过来，我吃了一惊赶向一旁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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