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抛弃
“傻瓜啊，我的傻瓜……我可以给你什么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可以给你什么？我拿什么来保护你？傻瓜……让我怎么去保护你？”他紧紧地搂着我喃喃自语，声音里装满了无奈和宠溺。
过了半晌，他慢慢地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突然表情复杂地微微一笑“你去看看廉方吧，他再这么折腾几天，只怕要比你先走一步了。”
“那你呢？”我盯着他“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小四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走？真的会等我吗？”我还是不相信。
“你再啰嗦一会儿，他就真的死了，要么累死要么饿死，要么把自己给疯死……”小四盯着我，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
“那好……”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相了一会儿“我去看看他，你可千万等着我啊……不许走掉……”我转身向外跑去。
“朴豆！”小四在我身后冲过来，一把将我拥在怀里……
------------小四第一次这样抱我，抱得这么紧，他用额头蹭着我的脸颊，一双大手从后面紧紧地搂着我的腰。
我转过身愕然地看着他，那一双眼睛，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我不是已经活过来了吗？他怎么还……
他慢慢松开手臂，闭着眼睛说：“你走吧…………”
“我……”我站着不动。
“快去！”小四睁开眼睛，盯着我又催了我一遍。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帐篷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廉方躺在角落里，头发蓬乱，满身酒气，身上捆着手指粗的牛筋索。
“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怕他再继续喝酒打斗……这么多天了，他竟然是象疯了一样……”苏管营抹了一把眼泪在一旁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明白。”我向廉方走过去。
廉方从来不许自己的头发乱，更不许自己衣冠不整，哪怕是在最艰难的行军路上，他也要荣光焕发，绝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点拖沓与倦怠。
可是现在他就躺在角落里的草堆上，眼窝深陷，嘴角干裂得流出血来。
牛筋索深深地勒到他的皮肉里，手上青筋暴起，一头黑发蓬乱地散着，满脸焦黑，身上的衣服脏成一团，还被撕扯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我抚了抚他的手掌，上面满是血泡，他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这头蠢牛！我心里一痛，从靴子里取出刀，小心地割开他身上的绳索。
他的手一松，身子向旁边一歪，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醒。
“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安生生地睡一会儿。”苏管营把粥碗放在我旁边的案几上，抹了抹眼角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脸变得那么憔悴，谁会相信，这曾经是天底下最英俊的面孔？
为我的死自责，可他并不知道，我本就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里的灵魂。
他的手臂被勒得深深得陷下去，我一边替他揉手臂一边轻声骂道：“你这个笨蛋，你是天下最笨最笨的笨蛋
--------------我走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为这世上除掉一害！？
你忘了吗？自从我来到这里，就给你找了多少麻烦？
又给整个赵国找了多少麻烦？说是让你来送我和亲，可是我这半路上又是劫粮草，又是救人质，所有我到过的地方，哪里不是鸡飞狗跳？
我人品坏，给人家下蒙汗药；我没义气，用板砖砸你
………自从你认识我，你就一天比一天倒霉，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抚着他腰上被勒得深深陷下去的痕迹，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大哥，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傻成这个样子啊，都不知道人必须要惜命吗？要是不懂惜命，谁知道下辈子会到哪里投胎？万一投错了地方，这今生今世最在乎的人，就永远永远也看不到了啊！”
一只大手轻轻地按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听说你不乖。”我抹了一把眼泪， “你不吃饭，又喝酒，还打人……”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眼神定定地看着我，还是不说话。
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凶一点“你要是看别人不顺眼，你就打！要是想喝酒，你就喝！但是你知不知道……”
他没有一丝表情地用手来摸我的脸，我的肩膀，我的头发……
“……你不吃饭了就会饿……饿久了就会死……死了就得象我一样，费了好大事才能回来
……你知道不知道阴曹地府那个破地方连驴都要赶着投胎，根本没有交通公具来载我？
害我转了好久才跑回来，这一路上跑得我都快累死，还生怕你们不知道我回来，提前就把我给埋了
……要是那样的话，不知道我要从里面扒多久才能爬出来……要是你们图方便用火葬的话……我就被烤熟了，那我还怎么回来？！！”
他突然象个傻子一样看着我笑了，豆大的泪珠却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还敢哭！？”我把一大碗粥捧到他面前，举起小勺子对着他“把粥吃完了才能哭！！”
廉方流着眼泪笑，象孩子一样地张开嘴，让我把粥一口一口送到他嘴里。
粥流到了下巴上他还在不停地傻笑，而我…………我的心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软？不是面对小四的痛，而是毫无能力的软。
好吧，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
我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含着眼泪笑了起来，这头牛，你终于好起来了。
好吧，我放心了，哪怕是和小四在一起，我也能对你放心了。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鬓角，他抚了我的手，轻轻地笑起来。
廉方吃了好大一碗粥，人精神多了，我让苏管营服侍他休息，开始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我就要和小四一起走了。
想到这里，心便暖了起来
“廉方大哥，保重哟。”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了好大一包东西背在肩膀上，兴冲冲地往小四的房间里跑。
“小四，我来了！哈哈，你猜猜我都拿了什么好东西，全是好吃的哟……你看看……”我兴冲冲地推开房间，却看到屋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哪里有小四的影子。
“小四……”我伸长脖子叫他“这个傻瓜又跑哪儿了啊？”
我屋里屋外找了一圈，还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这头猪，不是说好了等我的吗？我气乎乎地把身上的东西扔下来“亏我还带了好吃的给你，让你瞎躲瞎藏的，一会儿这些东西一样也不给你吃！”
迎面看到苏管营喜气洋洋地跑过来：“公主，二公子醒了，他想见你呢。”
我一把抓住他：“你看到小四了吗？”
“小四？哦，是那位穿白衣服的公子吧，他不是昨天晚上就带着那位赢政公子连夜走了吗？”苏管营拉着我的袖子说“二公子在等你呢，我们快点去……”
五雷轰顶！
我呆了片刻之后，发足向外狂奔而去。
“小四！小四……”我拼着命顺着官道追过去，车马驶过，官道上黄土飞扬，迷了我的眼睛，我一刻不停地张望着路上的车辆，
没有他，
没有他……
我努力向前继续跑去。
“小四，不要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你为什么丢下我？我们说好了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无论如何我都要追上你，我要问个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是说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你不是说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吗？
你为什么要走？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我在路上大声地喊着，拼了命地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追。
身边的却没有一辆车为我停下来，更没有一个过客为我驻足。
人们带着探询的目光看着我，却没有一个人上来询问一句。
他们全都步履匆匆，他们面露疑惑，却也全都不以为意。
我只是个孤单的傻子，被最在乎的人丢在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轮回里，我就这么追着喊着，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为我停下脚步，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我喊哑了嗓子，喊痛了心，扑面而来的尘土迷了我的眼睛，脚下的石头硌痛了我的脚，我不要命地向前冲去，突然脚下一软，一个跟斗扑倒在地上。
“小四，小四……你这个混蛋，你回来啊……”我用力捶打着地面，直到十指生痛。
一双大手从后面轻轻地把我扶起来“好了，不要再追了。”
廉方托起我的脸，轻轻地帮我擦掉脸上的灰尘“他们已经走远了……你追不上的。”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啊？不是说好的吗？不是说好的要等我的吗？”我流着眼泪喊。
廉方把我搂在怀里，用脸颊贴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柔声说道：“好了，他们走远了，不要追了，跟我回去吧。”
我倒在他怀里，心痛得渐渐麻木：“小四……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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