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北河
江柳第一次相信有鬼的存在还是在13岁刚刚升入初中。
那是个盛夏的夜晚，村外的水沟边上埋了一排的坟头。那时候的北京城还没现在的高楼耸立，待拆迁的平房在四环以外依然不少。
水沟有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小北河”，后来政府规划这里给起了个官方的名字“北小河”。不管是小北河也好还是北小河也罢，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里也不是什么水清鱼游的地方。
小北河挨着一片荒废的田地，原本这里就是整个村子埋葬死人的坟地，虽然到了江柳这代，原来的土葬早就被禁止了，但在这里的坟头也还时不时的有人祭拜。
江柳打小胆子就小，平常时候说什么他也是不敢一个人独自来小北河这里的，这里根本就没有照明的街灯，离得最近的住家也有三百多米远呢，而且此时也都熄了灯。
毕竟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要不是郭大胆带着，江柳是死也不会来这里的，但说服自己到这里来的，其实还是江柳自己，因为他有必须来这里的理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
这理由听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但对于一个13岁的半大小子来讲，这理由似乎太充分不过了。没有人愿意被人在背后指着叫胆小鬼，这比死还让江柳感觉难受，虽然他还不知道死的感觉，但这却是他唯一能脱掉胆小鬼这顶帽子绝好的机会。
郭大胆名叫郭发，原本不住在这小北河村，他爷爷那辈就把房子上了锁出外闯荡，到他父亲这代也才偶尔回来几次，前年却不知怎的，他父母带着他突然就回来了。村里还有人认得出他父亲，既然自己带着钥匙打开的房门，村里其他人也就没多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祖宅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郭发比江柳大着两岁，转学进了江柳的学校，两人同村又同校也就慢慢成了朋友。可是和江柳恰恰相反，这郭发可是胆子大的出奇，刚来这村里整个村子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村北的小北河虽然宽度只算的上是个水沟，但据说水可不浅，前几年刚刚淹死了人，据说那也是个夏天的夜晚，这人在河边走着，本来还走的好好的，刚过了河上不知道什么年代修的破旧石桥时，这人一条腿横插插的就踩进了河里，一声不吭的就沉了底。直到第二天村里的人来洗菜，才看到这人的尸体脸面朝下的浮在河面上，腿上还缠着水草。
警察后来来了，调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来，最后判定了个失足落水，通知家属不了了之。
打那以后这小北河里有水鬼勾魂的传言也就不胫而走了，到了夜里更是没人敢靠近这里。
可偏偏出了个郭发这么个愣头青，偏要带着江柳去这河里洗澡，这也就是深更半夜江柳出现在小北河的缘由。
江柳本是不愿来的，虽然那时的孩子都野，家里管的也不严，但这么晚还不回家也是得挨一顿骂的，况且他心里真的是怕，从小就听说这河里闹鬼，他是真不愿来。可他又不能放着郭发不管，如果真让他遇到什么危险，江柳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颤抖的双腿已经开始打软了，自从出了村口，江柳就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边瞄着迫不及待走在前面的郭发，一边不时的回头小心的看着，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总感觉身上一阵阵冷。
“还是算了吧…这里实在太黑了…”
江柳心里一阵嘀咕，拉了拉身前的郭发。
“大老爷们你怕什么！还能有鬼不成！”
郭发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继续向前走着。
“听说河里真有鬼…”江柳颤巍巍的道。
郭发不屑回头看了一眼，一把拉住江柳手腕：“这不是还没到河边呢吗！”
“可这里也很黑啊！”
“别废话了，快走，游一会儿咱就回去！”，郭发拽着江柳，生怕他跑了：“待会到了河边，我给你点堆火，鬼看见火就不敢来了。”
江柳被软磨硬泡的拽倒了小北河的河边，远处的坟头在月光下如同一个个静卧在那里的恐怖野兽，吓得江柳眼神恐惧，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
郭发已经蹲在河边生起了火，火光映的他的脸孔忽明忽暗，嘴角还挂着兴奋的笑。
江柳也蹲了下来，凑到郭发身边，手里捡起身边的干枯树叶填进火里。
“我给你讲讲我爷爷的故事吧，让你轻松轻松。”
郭发突然抬起头看着江柳，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
“你讲吧…”江柳无奈点头答应了，心里想着：这郭发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是怕，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还有心思讲故事。
郭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树枝往火里一插，悠闲自得的讲了起来。
郭发的爷爷名叫郭庄，那时候离开村子是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那城里有一户人家，是整个城里最大的富户，他们家是做生意的，但做的什么生意却从没人说的清，只是隔三差五的就看到从这家宅子里推出一车车的货品，可奇怪的是这宅子里并没有任何工厂作坊，平常时候也没任何的制作东西的声音。
郭庄就奇怪这宅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那时候他年轻胆大，竟然趁着一天夜里月高风黑潜进了这家宅子。据郭庄讲，他刚踏进院子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虽然当时夜已深，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不该没有一盏灯笼，可这里却真真的黑的可怕，仿佛是一处从没人住的荒宅，那地上更是落叶纷飞，这可更加奇怪了，这宅子白天可明明有人进出的，难道天天踏着这厚厚的落叶从没人打扫？他一犹豫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竟借着月光摸到了东厢房的窗根儿下，用手指蘸着吐沫轻轻捅破了窗户纸。
那时候还没解放，虽然时局不再动荡，但这种窗户纸在这种老宅子里却不少见。
窗户纸捅破，郭庄把眼睛凑了过去，往屋里看着。这屋里家具装饰很简单，正对窗户就是床，奇怪的是，这床上却空空如也，屋里一个人没有。郭庄心里更是疑惑，又奔到其他房屋窗户下往里看，一座大宅，十几间房屋里却一个人没有。
正疑惑不解间，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吱的一声，本来无人的东厢房的房门竟然打开了。郭庄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从里面迈步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老头，这老头似乎早知道郭庄的到来，抚着白须对着他微微笑着。
老头晃晃悠悠的走到尴尬不已的郭庄面前，窘的郭庄赶紧长施一礼，道：“小子冒昧擅闯贵宅，还请赎罪！”
这郭庄幼时也在私塾念过些书，这时赶紧道歉。
“哈哈，没关系，小伙子能来我这，也是我的荣幸。来，快坐。”
老头的声音有些阴柔，嘴上说着不怪罪郭庄，但却不把他请进屋里，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坐在了院子当中。
郭庄心中虽觉奇怪，可到此时都没想到有什么不妥。竟然和这老头渐渐攀谈了起来，这大半夜的一座古宅中间，黑灯瞎火的两个人聊天，当时的郭庄却没觉得什么，可之后想起来可把他吓得够呛。
故事讲到这里除了一些奇怪之处以外其实也没什么，江柳也确实被这古宅的奇怪所吸引，暂时忘记了心里的恐惧。如果故事到了这里就结束，或者郭发不再讲下去，也许江柳以后也不会对这晚发生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可惜故事还没完…
“后来我爷爷跟那老头越聊越投机，也就趁机问了问刚刚自己发现的这宅子的奇怪之处，只见那老头嘿嘿一笑，低下头说‘你问这屋子里的人啊，看看我的牙不就知道了……’。”
郭发讲到这里时也自然的低下了头，随着说出的话，抬起头呲起了牙。
火光映照着郭发的脸忽明忽暗，江柳本来一心都关注这老头的话，看到郭发的鬼脸，可着实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上冷汗直流。
“哈哈，你这个胆小鬼，我这个故事不错吧，当年我爷爷给我讲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笨蛋！”郭发的脸庞恢复了正常，一脸的嘲笑，站起身脱下衣服，准备跳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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