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2章 佛说！
有时候，勇者与懦夫的差别仅仅在于，谁先迈出那第一步？
苏沐和青羽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拳头。
只是，苏沐似乎更快一分，深红色的拳风在那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青石门上只是轻轻一点，青石门便是轰然碎裂开来。
两人的目光皆是带着慎重之意看向了室内。
两人先是呆了片刻，随即便是几乎同一时刻护体光芒透体而出，看那面色却是如临大敌。
如同倏然打开了另一个空间的大门，两人眼前所见却是带给他们如此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副放在平常再也寻常不过的场景，此时此地却是令苏沐青羽二人如见鬼灵！
一张青石案，一颗发出淡黄色光芒的兽核，一个正在悠然练着毛笔字的老人。
老人却是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眼前的异状，手中毛笔依旧飘逸如梦，所过之处，笔墨纵横，或是浓墨，或是轻墨，或点或划，姿态悠闲，依稀可见，纸上一个字的雏形也是渐渐形成。
苏沐二人也没有动，只是将目光移到了那张纸上。
当那最后一笔划完，老人蓦然收手，纸上，仅仅是两个大字。
第一个字是“勇”。
第二个字是“真”。
“进来吧。”
老者像是刚注意到他们似的，将那支毛笔放回了原处。
他缓缓抬起了头，苏沐目光一凝，那是一张年轻的脸。
只是，给苏沐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老者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那里是一处深不可见底的水潭，进去的是影子，出来的却是一片空无。
两人相视一眼，便是走进了屋子里，在老者的示意下坐在了另外两张青石凳上。
老者看着他们，眼中饱含着的感情就如同一汪容纳了世间所有欲望的海洋，复杂得已经无法再用任何语言去描述。
“又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啊！”
老者幽幽一声叹息，深邃的目光扫视了苏沐二人一眼，道：“少年可畏，老夫蜀黎，报上你们的名来。”
甫一听到老者的名号，苏沐青羽二人脸上便皆是闪过一丝震惊之意，时隔这么多年，那个时代一战成名的蜀黎王还活着？
不过，两人还是暂且放下这些念头，恭声道：“晚辈苏沐（青羽），见过前辈。”
老人微微一笑，像是看透两人心中所想，随即道：“也对，闯过了那几关，突然看到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难免吃惊。”
“你们看到的我，不过是我一个分身罢了。当然，这具分身存在的岁月已经足够长，或许不久后便会消散。”
“实力也罢，运气也罢，能来到这里，我便给予你们应有的承认，以及，最终的传承！”
苏沐二人相视一眼，目中皆是表露出相应的凝重，老者的语气很是平淡，但越是平淡，二人便越是觉得老者口中所说的最终传承，必定不是轻易可以拿到。
苏沐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两个字上。
青羽笑笑，道：“不知这最终的传承，晚辈该如何取得？”
老者淡淡一笑，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桌上的纸便是飘到了他的手上，他淡淡道：“这张纸上写着两个字，二选一，现在开始。”
青羽露出一个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容，几乎就在同时，手指便是落在了那个“勇”字上面。
“我选勇。”
青羽笑道，余光微微瞥向苏沐，苏沐便是知道那光所传达的信息。
“兄弟，对不住了，这次的传承归我了。”
苏沐丝毫不以为意，右手做了一个打枪的动作，同样，青羽知道了他的意思，吊打你没问题！
“我选真。”苏沐轻声道，面色十分平静。
老者点了点头，低沉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着我的眼睛。”
仿佛是虚空里一声响雷般，二人的心神全部为之一荡，随即便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老者的眼睛。
那深邃而缥缈的世界啊，高冷如你，还隐藏了多少我神秘的愿望？
若是有天之涯，地之角，固执如我，敏感如我，强大如我，情愿逐日追天，踏风入地，去追寻你神秘的脚步！
苏沐无比渴望着光明的到来，一直都是。
只是，他不清楚，在光明未衍，天地混沌那时，他是否依旧会无悔地渴望？
光的黎明和暗的永夜间，还差一片天，一片海。
天是审判狂曜，海是如梦之梦。
而海天交接的那一道线，便被称作真实！
苏沐正在切实感受着这一切，他或许明白了蜀黎的考验。
真之考验！
此刻的他，无疑身在一片幻境之中。
他的魂如同幽灵般飘荡在外，而他的肉体却是一路跌跌撞撞，穿过茂密的丛林，以朝圣者的步伐，信徒般的坚定，向那金光闪耀的西方，一步步走着。
灵魂在外边，一路跟随着他，看着他一次次殊死搏斗，又一次次吼叫着信念无敌而杀出一条血路来，他的轨迹，却是终究没有变化。
一条笔直的行路线，尽头，是漫山遍野的金黄。
灵魂感受着他内心不变的信念：我所坚信的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真者，又何惧那伪装的逼真的假？
凡名为假着，斩之，我之大道，当一往无前！
灵魂沉默，他在思考，一路所见的种种血腥，那可否对？
信仰与自己违背的异族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可否是真？
在我的眼里，那是虚妄；在他的眼里，我的又何苦不是虚妄？
人杀兽，看起来天经地义，反过来，兽杀人又岂非天经地义？
人，为何要随意安排野兽的生死？
是为了生存吗？显得自己高高在上吗？
是，或者不是。
那些挡自己路的，有寻仇的，有立威的，有嫉妒的，有纯粹看不舒服的，他们阻挠这具肉体，真的是他们的本意吗？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江湖上难免风吹雨打，有湿气的地方才叫江湖，不是吗？
灵魂继续想着，肉体却是已经到达了那片西路的尽头。
佛光普照，一山一极乐；
此去有诵，有佛半生苦。
肉体虔诚地向那佛祖来问，“慈悲的我佛啊，我一路过那千山，趟那万水，我心系光明，情愿为这迷惘众生潦倒那浮羽红尘，落魄行来，生死行去；我本希冀这世间可还我半生极乐，可岁月泱泱，血满江山，我却依旧是孤身一人，脚下的路，依旧是荆棘遍野。您可否告诉我，我可真？”
佛问，“什么是真？”
肉体脸上一抹迷惘之色闪过，随即那双眸子便是如四季般永恒不朽，光焰点亮了那长眠的太阳，他眼神坚定地说：“跟我的本心走，那便是真。”
佛垂下一只手掌，手掌上一只蚂蚁缓缓出现，又是缓缓爬出佛主的手指，随后便是如同一阵光影般缓缓消散。
再一阵光影变幻，蚂蚁却是依旧在佛主的手掌上，还是缓缓爬着，要爬出佛主的手掌。
佛问：“你看到了什么？”
肉体陷入沉思。
灵魂若有所感。
灵魂重新附着在了肉体身上，肉体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如那星空般璀璨生辉，再一次，他目光坚定地说：“记忆，遗忘，合起来方是真。”
“我记下了每个细节，记下了所有我应该记忆的或者不应该记忆的，但唯独没有，去遗忘我所应该遗忘的。”
“蚂蚁在从佛的掌上爬下，那是认准了方向的执着；可第二次它依旧选择了同一个方向，不是它傻，而是因为它知道若是朝同一个方向继续爬下去，它依旧会爬出去。”
“它遗忘了被抓回去的结果，只是记住了这个循环过程，那一条可以下去的路径。这便足够了。”
“我牵挂太多，操心太多，反而失去了原本的真。”
灵魂与肉体的合体看着那金黄色的天空，缓缓道：“原本，我希冀的真仅仅是每天一睁眼，便可以呼吸道外面新鲜的空气，一睁眼便是一个自由的世界而已。”
“这便够了。”
声音缓缓而道。
佛主微微一笑。
世界眨眼而变。
依旧是熟悉的世界，那间密室，那个老人，那正一脸紧张之色看着他的少年。
他记起来了，他叫苏沐，一个从罪城里走出，最初那份真只为走出那个罪城的少年！
而那个见他醒来马上装作一脸高深莫测的最会装逼的骚年，他叫青羽。
当年那个黄昏下，和他相约一起走遍天下的神秘少年！
“你醒了。”
低沉苍老的声音再度在苏沐耳边响起，老人缓缓站了起来。
“是，前辈。”
苏沐恭敬地回道。
老人竟是在原地做起了运动，舒展一下腰肢，压压腿，深蹲再起来，大约做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老人走了过来，重新坐下。
他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一丝笑容。
那是家里长辈看到优秀晚辈才会露出的有关“后生可畏”的笑容。
“苏沐，对吧？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曾经有过十二人前来挑战这道真之传承，他们每个人无一不是当代的绝顶天才，而他们中从这道考验中走出来用时最少的，是十五分钟。”
顿了顿，老人的脸上再次荡起一抹笑容，他伸出了五个手指，“而你，仅仅用了五分钟！”
“所以，也只有你，获得了我的认可，你将会得到我蜀黎王最强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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