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凄凉
老王叔穿墙而出的那个位置,赫然出现几个血滴,为首的黑斗篷冷哼一声,再次冷冷吩咐道:“他隐形了,已经中枪,穿墙跑了,立马去搜!”
众人领命后,迅速钻出密室,四散开来,抬着枪在密室周边仔细搜索。
这时,只听得有人大喊一声:“头儿,这边有血迹!”
众人纷纷收缩范围,围拢至声音出处。只见血滴稀稀拉拉连成一条虚线,在松柏林边上消失。
黑斗篷再次命令道:“沿着血滴追,乱枪扫射,他跑不远!”
老王叔穿出墙外,所幸外面的人尚不知他已隐形,强忍着伤口的痛,朝密林内急奔而去,林木好歹还能多少阻挡一下密如雨点的子弹。奔入密林后,老王叔很清晰的听见有人喊看见了血迹,心中顿时一慌,腿上的枪伤一路滴血,这不是等于显形了吗。
不及多想,老王叔立马匍匐在地,迅速撕下一截衣袖,三两下将伤腿胡乱捆住,放弃了奔出密林的主意,而是折转方向,往左边的密林深处奔去,刚跑出不远,只听得嗖嗖嗖的子弹穿梭声在刚刚的位置响起,撕裂着夜的寂静。老王叔暗道一声好险,如果径直往前奔,只怕现在早就倒地不起了。
老王叔心念电转,岂敢逗留,强忍着痛继续往前跑,直奔出两三里地,枪声已细不可闻,想是隔得远了,才稍稍放缓了脚步,直至跑出十几里地,还未进入市区,隐形药水已经失效,身体慢慢恢复实体。只见老王叔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神情痛苦,终于支撑不住,就势倒在干涸滩涂上厚厚的荒草丛中,腿上的伤却愈发生疼。老王叔强忍疼痛,解下半截衣袖,用牙撕成三条,打了结,重新捆住了伤口的上方位置,避免过多失血。简单的捆扎后,继续起身前行,像个跛脚的孤苦老头,独行海滩荒野。
不知为什么,老王叔对这次工作的失利却有种奇怪的轻松感,虽然这结果也并非他所愿,但好似如此就不再违背他那根深蒂固的使命感和灵魂巫师的誓言。老王叔确实不曾料想那个小小的庄园竟如龙潭虎穴,进得出不得。最让他想不到的是,那里居然会出现黑灵巫师,而且只那么一瞬就能想到他已经隐形,下手果断而狠辣,若不是身经百战,哪来的这种从容和决断。如此想来,这其中只怕更有蹊跷。或许自己当初的推断根本就没错,只是还没等到他们的组织出现。
老王叔再想,这个巫师出现在那里,如果是受命于张云的爸爸,难道黑灵巫师已经堕落至此?竟然甘愿听命于人类,但他是为了钱还是其他目的,这必须要弄清楚。
老王叔触发警报的时候,张鹤年正在密室内,当时他正激动非常,因为他亲眼看到张云的手指和头居然开始有微微动静,口中不时还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张鹤年正准备给程晓龙打电话,警报突然响起,并自动触发了防御机关,知道定是有外来者入侵,因为系统内录入过脸谱的人不会触发警报,但目前张鹤年是唯一能够不用关闭防御系统就能进入密室的人,甚至内部人员都也只是极少的技术员知道有这个系统的存在。
警报触发后,乔勇第一时间向张鹤年汇报,并告知外面正在乱枪搜捕入侵者,叫他千万不要出来。张鹤年自从将庄园的防务交给那个杀手之后,基本上都是呆在密室里密切关注张云的情况,几乎寸步不离。张鹤年知道自己出去只能添乱,也没打算出去。而且这密室是最后的防线,也是关键所在,他不可能舍重就轻。
大约一个小时后,乔勇再次汇报,得知入侵者并未抓到,但是中了枪,只是不知中枪部位,因为他隐形了。
张鹤年大吃一惊:隐形?他只在一些科幻电影中见过穿墙、隐形等场面,那时只觉得是娱乐百姓而已,这下不得不信,凡事皆有可能,偏见和常识会害死人。
张鹤年愈发觉得这老头简直恐怖之极。这个几亩面积的庄园,张鹤年已经加派了整整一百名身手一流的安保,很多都是特种军人出身,那老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密室,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不是有这个重金打造的高科技的防御系统,还真没有其他办法挡得住他。想到此处,张鹤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更加坚定了除掉这个老头的决心。
老王叔拖着伤腿,小木屋是不敢去了,怕他们开车追过来。想去找诺伊斯,只怕这位大人此时正搂着哪个美人说情话呢,他这一去,必然是自找晦气。
一个穿着复古的老头,衣袖不见了一截,衔着一根竹根烟斗,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孤单的走在灯火辉煌的大街,像极了一个落寞的醉汉,善男信女们最多也就鄙夷的看他一眼,再无更多关注。老王叔突然一阵莫名的怅然,偌大的一个城市,竟好似无他的立足之地。
颓然走了半条街,老王叔拐进了一条偏僻的老街,想要寻一个不起眼的小宾馆将就一晚。他不敢去上档次的酒店,以他现在这副形容,出现在高级场所,必然容易引起注意,极易暴露行踪。走出几十米,看到有一家医疗器械店,老王叔侧身进去,胡乱捡了几样常用手术器械,拿了一卷医用纱布,零钱也没找就赶快离开了。
又往前走出几十米,老王叔感觉那条伤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而且头有些晕,如果再走下去,只怕要昏死在大街上,不幸被追杀他的人撞见,那就死定了。恰在这时,不远处,一栋老楼上挂着一个灯箱,简略到极致的写着“住宿”二字。老王叔不及多想,三两步疾走过去,趋身垮了进去,楼道没有灯,但接着街上的灯火,可以看见墙壁上用红色胶布贴成“住宿上三楼”几个大字,然后是一个缺了半边的箭头沿着楼梯斜指上去。
到得三楼,楼道总算亮了灯,便看见走廊尽头有一小间用隔热板和毛玻璃装成的小屋,也是简明扼要的写着“住宿”二字,老王叔一瘸一拐走过去,俯身往拱形小窗口探头望去,只见里面放着电视,一个老妇正休闲的嗑着瓜子,瞥了老王叔一眼,扭头继续看着电视,一边嗑瓜子一边用很地道的上海话问道:“侬咔撒(你看什么)?住店伐(住店吗),嘟鸡一伯(单间一百),勿讲价啊(不讲价)!”
老王叔也用上海话回了一句:“我要嘟鸡(我要单间)。”
这老妇慵懒之极,收了钱,胡乱开了一张票,身份证都懒得要,就丢给老王叔一把钥匙,指了一下门口的一堆保温壶,老王叔自提了两壶热水,不料老妇好似脑后长着眼睛,补了一句:“五块哈!”老王叔点点头,随即爬上四楼,找到房间,一进去就反锁房门,插上门,将热水浸泡了一下医疗器械,兑了半盆温水,必须尽快取出腿上的子弹。
所幸微冲属于连发散射枪械,威力不算大,子弹没没有入骨。麻醉药不属于otc药品,不托人是买不到的。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自己动手割开自己的肉,用镊子取出子弹,这种疼痛非常人可以忍受。折腾了半个小时,老王叔缝好了伤口,清洗掉污血,用纱布裹了,单腿跳步,倒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赶紧裹了一管旱烟,吧嗒吧嗒猛吸起来,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疼痛。
独自躺在这破烂的宾馆,或许是疼痛侵扰,老王叔突然生出一种凄凉的厌世之感,这种感觉已经很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几十年来,他已经心甘情愿去恪守那个誓言,甘受孤独和寂寞,默默值守于无名之地,早已不去想活着的意义。或许,人只有在真的面临死亡时,才愿意去想活着的问题。
老王叔突然对自己的这种工作产生了一丝怀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已经让老王叔足够惊诧了,因为这几十年来,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他们的组织始终宣扬每一位灵魂巫师都是上帝的忠实奴仆,身份地位平等,只是分工不同,但是像老王叔这样最底层的守夜人,却又哪里有什么权利可言,要不是靠着对那份刻骨誓言的忠诚,谁能忍受这种枯燥无比的工作长达几十年。而且,想要给上司汇报些重要信息,还得挑选时机、字斟句酌。老王叔并不是感怀不得志,他也没有什么追求,他只是觉得那所谓的平等显得有些苍白,他感叹的是,现今的魔法界,要做好一个称职的守夜人,同样难免曲意奉承、八面玲珑,曾经的那份纯洁和血性早已被沧桑岁月渐渐冲淡。
伤口经过清洗和包扎后,疼痛慢慢减轻,老王叔胡乱想着,渐感困顿难当,无心再想,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根檀木的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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