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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国玺十一(下)


秦广王抖了抖玉简,一字一句朗声道:“大逆罪人,生于商历四百六十七年,得殷商第三十代王托孤,位极人臣,后因逆天抗命、西征西岐,魂魄打入轮回,名字更刻于诛魂台上,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他把卷轴一合,抬手指住魏离:“你驻守人间时,与其朝夕相对、交情莫逆,还敢砌词狡辩不成!”

        这位的形象其实相当抢眼,再加一副惊堂木就能c位出道,上演一出初更拍案传奇。然而魏离像是没看见,她耳边“轰”一声响,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不对了。

        秦广王浑然未觉,犹自字正腔圆地念唱白:“来啊,把魏离上枷锁,押入铁围山,听候冥王大人发落!”

        他话音落下,还真有给根鸡毛就当令箭的棒槌,拿着铁链走到跟前,打算把人捆了再说。

        这帮鬼差业务熟练,平时大概没少拿亡魂练手,可惜魏小姐既不是面包子,也不是软柿子,不是谁都能上手捏一把——鬼差离着还有三两步,眼前忽然一花,视线毫无预兆地上下颠倒过来,不知怎么打横飞了出去,整个人不加缓冲地撞在石头柱子上,又滚落地面,老半天爬不起来。

        魏离甩了下右手手腕,很没诚意地道了歉:“不好意思,没拿捏好力道,下次不会了。”

        摔了个昏天黑地的鬼差们:“……”

        秦广王勃然大怒,立体声的嗓门效果比惊堂木还具震撼力:“大胆魏离,尔敢拒捕不成!”

        魏离不慌不忙地撩了下眼皮,一只手甚至还悠悠地插在衣兜里没掏出来,后背却不知不觉地离开了石柱:“吵吵的我耳根疼……你们是自己麻溜滚蛋,还是要我动手?”

        秦广王:“……”

        这一回,气冲霄汉、声如洪钟的阎罗大人没吭气,可能是被装逼犯魏小姐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做了个手势,鬼差们立马一拥而上,不过,有了同僚的前车之鉴,这帮“山顶洞鬼”也学聪明了,只不远不近地围在四下,拉起一张包围网,却死活不肯走进包围圈里一步。

        这么看来,这帮鬼气森森的阴差先生们不像是来抓捕魏离,倒似是迎接领导视察的小喽啰们。

        魏离往前迈了一步,鬼差们与她颇有默契,集体向后倒退一步,动作整齐划一,活像事先排练了无数遍。就见魏离抬起头,用那种一贯的、不紧不慢的调子说:“我有话要问秦广王,其他人,有多远滚多远。”

        被威胁的鬼差们:“……”

        秦广王约莫是在冥府呆久了,平时接触的都是行尸走肉,头一回见识魏离这滚刀肉的做派,当即怒不可遏:“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

        他话音未落,迎面猝不及防地卷来一道剑气,那剑修的威势毫不客气地碾压而过,秦广王空有千年修行,被纯钧剑当头一斩,站都站不住,巨大的身躯斜飞出去,在冥府君殿冷冰冰、硬邦邦的石板地上滚了一圈,身体力行地演绎了什么叫“落花流水”。

        这十殿居首的秦广王平生头一次体会“过山车”,眼前天旋地转,还没缓过劲,胸口忽然一痛,被魏小姐的一只纤纤玉足毫不客气地踩住胸口。

        秦广王:“……”

        这这这……是可忍,熟不可忍!

        “放肆!”他蓦地一声大吼,气势惊人,可惜姿势不太雅观,是仰面朝天地躺在石板地上,“魏离,你敢反抗冥王大人的旨意,莫不是打算叛出冥界不成?”

        魏离把四下里跃跃探头的鬼差当空气,一抬手挥散了,旋即,她慢慢弯下腰,歪头打量着秦广王:“我反抗冥王的旨意也不是一回两回,她应该见怪不怪了——倒是秦广王大人,方才那话有点不明不白,不妨再说清楚点。”

        秦广王帝冕上的十二串玉旒早已散架,玉珠滚得满地都是,黑雾也被剑气扫荡干净,露出隐藏的真面目——单论相貌而言,这人绝对是里样板戏里的不让主角,国字脸、卧蚕眉,放出去就是“正气凛然”的代言人,令所有“心怀戚戚”的小人们自惭形秽。

        可能在十殿阎罗中列名首位的主,又怎么会是一根直上直下、不懂变通的棒槌?

        他眼珠飞快地转了转,端出一副无懈可击的茫然:“什、什么?你要我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魏离神色温和地看着他,要是丁允行在旁边,大概能认出,她眼下这副表情和当日在丽贝卡酒店里,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剁下保安手指时一模一样。

        魏小姐活动了一下手指:“秦广王大人可能也听说了,我上辈子以剑入道,什么事都直来直去惯了,像读心术之类的移魂系法术不是我的技能点,如果勉强施展,很可能会给受术人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秦广王大人想试试看吗?”

        秦广王:“你敢……”

        他话音未落,魏离一弯腰,揪着衣领把人直接提溜起来,紧接着,一记拳头热情洋溢地招呼上阎罗大人的尊面。

        帝冕彻底飞出去,咕噜噜滚了老远,被柱子拦了下才吹灯拔蜡地消停了。可帝冕消停了,魏小姐却不肯消停,第二拳已经毫不留情地迎上秦广王另半边面颊,将此人……此神揍成一只对称的猪头。

        魏离:“你觉得我不敢吗?”

        秦广王:“……”

        这人间地下除了冥王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阎罗大人琢磨着,他要是说“不敢”,这剑修是不是打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事实证明,秦广王不愧是仅次于冥王的大boss,预感也是相当的灵验,他还没来得及把开到没边的脑洞收回来,颈下陡然一凉,就见那剑修指尖弹出一道薄薄的虚光,横架在他养尊处优的脖子上。

        有那么一瞬间,阎罗大人几乎有冲动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秦广王活了几千年,打出娘胎以来第一回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从世界观到人生观瞬间散了架,凄凄惨惨碎落一地,用五零二胶都黏不起来。

        “不知道冥王大人告诉您没有,我的真身是纯钧剑灵,秉承了西王母之力,由欧冶子聚天地灵气铸造而成,”魏小姐的语气斯文有礼,和那殴打阎罗大人的不法分子就像共用一具身体的双重人格,“这一剑斩下去可没有抢救的余地,秦广王大人您想清楚,为了一个逆天罪人灰飞烟灭,到底值不值得?”

        秦广王:“……”

        事实证明,十殿阎罗虽然地位崇高、正气浩然,到底不是一根筋的棒槌,生死关头,该怎么选择一目了然。刀子已经抵在脖子上,秦广王没再说什么“你敢不敢”的废话,而是用手把抵住喉咙的“危险物品”稍稍推远了些。

        “那、那都是好几千年前的事了,我老眼昏花,记性不好,总得想一想”,他一边说,一边偷眼瞟着魏离,眼看这女孩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深如弱水,窥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只能暂且歇了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说,“自打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人间经历过三大量劫,分别是巫妖大战、佛道之争,以及封神之战。”

        “这、这罪人的来历,还得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封神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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