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九月对于邹违来说，像一出非黑即白的默剧。
月初他回了一趟家里，同为物理学博士的父亲问了问他工作的近况。母亲亲手准备了茶点。聊到最近生活的变化时，邹违忽然想起来，向父母提到：“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们，我有喜欢的人了。”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颇觉讶异，赶忙问他那个人是谁。
邹违说了裴闻菲的名字，没想到母亲听后立马“哦”了一声：“就是那个钢琴家？”
父亲鲜少看电视，转头疑惑不解地问：“什么钢琴家？”
“这几天电视上在播一个叫做《乐园》的音乐综艺，”母亲说，“请来的都是国内的青年音乐家。那个女孩子可不是一般的漂亮，长得跟大明星一样。”
父亲理解成了其他意思，不赞赏地看了邹违一眼：“你都不了解她的为人，看看节目就能喜欢上了？”
“不是，我认识她本人，”邹违解释，拿手机翻出微信的好友列表，点开裴闻菲的头像展示给父母看，“前不久加了她的微信。”
父亲极为吃惊：“你还挺能干的嘛！”
母亲也追问：“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邹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裴闻菲的关系，一见到裴闻菲，他就心跳加速，无法思考。
父亲给他支招：“可以试试每天给她发一些问候的短信。我追你妈那会儿，每天都给她写信汇报我的日程，非常有效。”
邹违认为父亲的方法很实用，决定以后每天于清晨六点半和晚上九点发微信向裴闻菲问好。母亲坐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也没阻拦。
不得不说，遇见裴闻菲之后，邹违的生活的确变好了。
他醉心学术，博士毕业后仍旧忙碌，空闲的时候就会点开微信，翻看裴闻菲的朋友圈。
裴闻菲很爱拍照，时不时就发几张照片。她没有屏蔽邹违，邹违得以通过那些照片推理出裴闻菲的人生轨迹。
她最新发的那张照片，是前不久演奏会结束后在后台和工作人员的合照。裴闻菲站在中间，穿黑色的礼服，皮肤白得发光，被众人簇拥着，笑得最明媚、最出众。
事实上裴闻菲的真人比她的照片还要好看，以至于邹违第一眼看见她就没办法再移开目光了。
九月邹违有了新的工作计划，将前往南部的天文实验室交流学习，过上一星期之内往返两座城市的生活。在清晨跨省的列车上，邹违拿着手机细心地编辑短信。
王锵也对那边的项目感兴趣，此次与他同行，坐在邹违身边屡次三番想要偷看：“跟谁发短信要想那么久？”
“我喜欢的人，”邹违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我父亲建议我每天给她发送问候短信。”
王锵与邹违不同，在这之前有一个交往时间长达五年的恋人，不过年初刚刚分手了，听了邹违的话，王锵感到错愕不已：“发问候的短信就能追到人了？你怎么发的？”
邹违已经编辑好了消息，正在倒数计时，六点半一过，他准时按下发送键，松了口气，转头对王锵说：“跟她说早上好。”
“……”王锵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又不忍心打击邹违，委婉地表示，“我觉得你释放的暧昧信息应该给得再多一点。”
“聊什么呢？”旁边和邹违一个组的博士后，名叫夏魏凡，是大他们五届的师兄，听到这边的动静，很感兴趣地凑过来追问，“谁在追妹子？王锵你又有新情况了？”
“不是我，”王锵连忙否认，“是邹违。”
“邹违？”夏魏凡愣了愣，摇头道，“真是稀罕。”
三人都在一个单位工作，但夏魏凡明白邹违和他们不一样。a大物理系毕业条件严苛，夏魏凡毕业算早的，二十六岁毕业，而邹违现在才二十一岁，进组一年出的成果比他五年还要多。
夏魏凡轻咳两声，既然不能在学术上胜过邹违，至少能在嘴上逞逞威风，奚落道：“邹违，你就算了吧，好看的妹子谁会喜欢你这种类型？”
邹违听完当真了，严肃地问：“为什么？”
“要想谈恋爱，至少在穿着打扮上花点功夫嘛，这样才会有妹子。”夏魏凡有些鄙夷地看向邹违的穿着。
邹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买衣服从来只讲究舒适和便利，衣柜里清一色都是同一个牌子的黑色卫衣和运动裤，可以有效节约挑选衣服的时间，提升工作效率。
“有什么问题吗？”邹违问。
夏魏凡给了他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直接怼到邹违的眼前：“好好学学！”
王锵也好奇地过来看。
那张照片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街拍照，同样也是穿黑色的卫衣和黑色的运动裤，但气质看起来就不同，穿着一看就很贵的潮牌鞋子，头上系着一条红色发带。
“这是谁啊？”王锵总觉得眼熟，“我最近刷微博经常刷到。”
“陈子豪，混说唱圈的，应该算是国内最有名的rapper，”夏魏凡说，“他本人还是隔壁第一艺术学院毕业的，你说他们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这衣品，随便找张照片都能登时尚杂志的程度。”
听到“陈子豪”的名字，邹违愣了愣，随后皱眉盯着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会儿。
邹违不是自信的人，虽然他对自己缺少认知，但再三对比之下，邹违不得不承认，就算穿相似的衣服，陈子豪也显得比他更得体，是与裴闻菲更相配的。
“陈子豪？唉，邹违，你喜欢的人是叫裴闻菲吧？”王锵一拍脑袋，叫道，“这新闻上不是说陈子豪是她的绯闻男友吗？”
邹违还未开口说话，夏魏凡已经骂了一句粗口，喊了起来：“裴闻菲！那个美女钢琴家？”
邹违点了点头，认同了夏魏凡的审美：“她很好看。”
“你在追的妹子是她啊？”夏魏凡登时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那我劝你趁早放弃吧。裴大美女有陈子豪追，哪里还看得上其他人。”
邹违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又多看了几眼陈子豪那张照片。旁边夏魏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你衣品太差了。”
王锵维护好友，看了看夏魏凡身上的格子衬衫，小声嘀咕：“你衣品又好到哪里去了……”
随后，夏魏凡开始就“陈子豪到底能不能追到裴闻菲”这个问题激烈地争吵了起来，但邹违没有听。
邹违点开和裴闻菲的聊天消息框。距离刚才他发送那条“早上好”的消息已过三分钟，邹违终于收到了裴闻菲的回复。
裴闻菲回了他一个笑脸。
邹违没再加入王锵和夏魏凡的话题。他打开手机相册，挑选了一张探测器扫描后的合成图像发给裴闻菲。
裴闻菲问：“这是什么？”
“金星。”邹违回答。
随后他紧握着手机，心情因为收到裴闻菲的回复而变得安定。
－－－－
在南部实验室的合作项目进展得较为顺利，邹违得以空出一整个周末回北城休息。
他买了车票，回北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第一艺术学院找裴闻菲，不过事先没有向她说明，因为有些害怕听到裴闻菲的拒绝。
刚走进第一艺术学院的大门，邹违正想找个钢琴系的同学问问裴闻菲的去向，突然接到了博士导师丁泰华教授的电话，约他晚上吃饭。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跟丁泰华说“可能会迟到半小时”，丁泰华以前就最喜欢他这个学生，非常大度地同意了。
邹违在第一艺术学院逛了半小时，找到三位钢琴系的同学，他们纷纷表示不清楚裴闻菲在哪，于是邹违选择就地等待，因为他知道裴闻菲习惯中午回宿舍睡午觉，肯定能碰见她。
他靠着宿舍区门口的墙壁，到了正午，太阳渐渐大了起来。邹违没有离开，又等了一会儿，前方突然出现一帮男生，为首的李家杰身材壮硕，面露凶光，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邹违不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往左挪了一小步给他们腾位，李家杰却突然开口骂道：“裴闻菲那个烂/婊/子!”
李家杰骂完，发现旁边邹违一直盯着他看，上前几步推了邹违一把：“你看什么看啊你？”
邹违静了三秒，回过神来时已经挥拳把李家杰打翻在地了。
后面那帮小弟们看到李家杰被打，齐齐上阵，扑了过来。邹违冷着脸，把他们推开，左边有人扯住了他的手臂，他抬脚就朝那人的腰腹踢了上去……
但他们人数越来越多，邹违在这之前从来没打过架，一个不慎就被绊倒在地。
李家杰已经站了起来，脚踩在邹违的肩膀上，往邹违脸上连续打了好几下，边骂：“他妈的你算老几？敢打老子？老子打不死你！”
身边小弟见闹得太过了，怕真出事，在一旁忙劝：“老大，算了吧。”
李家杰嫌不够他泄愤，什么招式都往邹违脸上使，到最后邹违那张脸都不能看了才姑且放了他。
邹违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用最后的力气在烈日下爬了起来，往学院外慢慢地走。
他应该是被打得很惨，不时有路过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但他没有在意，只是想好不容易空下来的周末，不能再去见裴闻菲了。
走出第一艺术学院，邹违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口罩和帽子戴上，这才赶往和丁泰华教授约定的餐馆。
丁泰华见到他很震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邹违说，“只是想起您曾经跟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科学探索的道路。”
“是的，”丁泰华对他微笑，“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
邹违点了点头。
关于宇宙的研究他将继续，但关于裴闻菲这项高难度研究，邹违想他是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因为裴闻菲太美丽、太神秘，而邹违的距离太远，分辨率不够高，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
附记：
“摘下口罩，邹违。”裴闻菲对邹违说。
邹违未经思索，血液仿佛凝固，受理智支配的感知系统重启失败了。
他摘下了口罩。
现在还不能放弃。看着裴闻菲令人心碎的眼神，邹违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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