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美人
兴庆宫南薰殿。
今日旬休,太子不用去上学。
小娘子们在明媚春光中欢宴,太子却待在书房里辛苦补功课。
昨日,他才因功课的事,被皇帝训了一顿,今日,他只能认认真真写功课,免得真被皇帝收拾。到时候他是哭好呢,还是不哭好。他哭,皇帝大概会心软,饶他一次,但是为了功课就装哭,也是在消磨皇帝对他的宠爱,他哭多了,等到真需要的时候再哭,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他写了几行,看了一下,又觉得不好,拿起来,随手团成一团,扔到了书案前的画缸里。画缸里插着长长短短的画轴,纸团砸到了画轴上,又弹了出去。
地上散落着好几个纸团,显然他辛苦写功课有段时间了。
虞安正站在东廊房里,看着小宫女为太子准备茶水点心,突然,有名小内侍从外面进来,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
他听完了,让小内侍等着,亲自端着托盘,进了书房。
“殿下,先用点东西,歇歇再写吧。”他将托盘放在案头,给太子换了茶,将摆着各色点心果子的盘子,放到太子手边,又说道,“殿下,花萼相辉楼那边出了点小意外。”
太子扔下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他:“怎么了?”
虞安将事情简单了说了一下。
安国公府这位美人,太子仿佛听人说起过,至于谁对他说的,他不记得了。
这位美人稍大些,声名远播,不过红颜薄命,尚未出阁,就在某次参加宴会时,不慎跌入水里,得了风寒,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了。
那时候,安国公府不知因何事,惹了皇帝不喜,这位美人到底怎么跌入水里的,最后连个说法都没有,杜家连丧礼都没敢帮她认真办,草草就入了葬。
后来,还有诗人为她写过悼念诗,感叹自古红颜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如今他改变了很多事,福慧在花萼相辉楼办春日宴,更是他的心血来潮,但是有人依然冲着美人来找事,他该说红颜祸水吗?
不过美人被人针对事小,杜若的事才是大。肇事者摔这么惨,他才不信,以杜若的脾气,暗中没动手脚。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看花眼了吧,定远侯女公子这么娇弱的名门淑女,就算紧急关头拉了妹妹一把,现在回过神来,肯定也被吓坏了,你亲自去一趟,看着她们审人,不要传出不该传出的话,审完了,再让人送她们回府。”太子摩挲着茶盏,沉声吩咐道。
如果虞安只跟着太子去过平康坊观赏歌舞,没跟着太子去细柳原打猎,大概他会相信,定远侯女公子真是一位娇弱的名门淑女,但是现在,太子显然是在睁眼说瞎话。
不过他转念一想,太子妃当然得是娇弱的名门淑女,否则帝后这关恐怕难过,就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吩咐了。
“奴婢明白,殿下请放心,奴婢马上就去办。”
他退出了书房,带了几名小内侍,匆匆赶到了花萼相辉楼。
福慧公主的人正在审问肇事者。虞安赶到后,才发现太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因为真的审到了不该审到的东西。此人是西乡侯府的侍女,她哭着喊冤,她是好心帮忙,根本没有害人,她是被人踹了一脚,才摔到了花丛中,不是她自己摔的。
当时离她最近的,就两位小娘子,一位是安国公府的杜紫草,另一位则是定远侯府的杜若,所以她喊着是杜若踹了她一脚。
“虞少监,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置?”福慧公主的女官,赵典事,问起了虞安的意见。
“定远侯女公子,这么娇弱的名门淑女,怎么可能踹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人踹到花丛里,这话一听就是胡说八道。”虞安按照太子的论调说话。
“虞少监这话说得极是。”赵典事不管信不信他的说法,都没有反驳。虞安是太子的心腹,他匆匆赶过来,恐怕是奉命而来。定远侯府的若娘子,未必真娇弱,但是安国公府的三娘子,可是一位真正娇弱的美人,太子要怜香惜玉,替她撑腰,也是情有可原。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有证据。”侍女见他们不信,刷地一下,把衣裙掀了起来,露出了大腿,指着疼痛处,喊道,“她就是一脚踹在这里。”
在场的不是宫女,就是内侍,见她掀起衣裙,没有避开目光,而是齐齐看着她的大腿处,那里果然有块乌青。
“有人看到定远侯女公子踹人吗?”虞安沉吟了片刻,问赵典事。
“没有。”赵典事摇了摇头。
事出突然,花园里的其他人,听到侍女摔进花丛里的动静,才转头去看,那时候,就看到杜若拉着杜紫草后退,以及她手上的盘子,至于侍女怎么摔的,没人看到。
“没有人证,拿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乌青,污蔑定远侯女公子踹人,如此奸猾狡诈之徒,用刑吧,不用刑,她恐怕不肯说实话。”虞安淡淡说道。
他挥了挥手,他身边的小内侍就扑了上去,把侍女压在了春凳上,剥下了她的衣裙。
“先打三十小板吧。”虞安命令道。
“是。”
两名小内侍,各执一块巴掌大的板子,一左一右打起了板子。很快,侍女的身上就多了一片红印。
赵典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乌青,也被打得看不出了颜色,什么话都没说。
三十小板过后,侍女招了供,她看杜紫草不顺眼,偷了一盘鲜花,想借送花之名,假装跌倒,撕烂杜紫草的衣裙,让她当众难堪,但是她真的没打算压伤人,另有其他人动了手脚。
“既然这么冥顽不灵,再打三十小板吧。”虞安不满意这份口供,继续命令。
赵典事依然没有说话,小娘子真被人当众撕烂了衣裙,气性大点的,不想活了都有可能,气性小点的,也没脸再出现在人前了。
福慧公主的春日宴,真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公主也是没脸,所以她不说话,任由虞安做主。
这次板子没打完,侍女就换了口供,说是她家小娘子指使她这么干,让她假借送花故意压伤人。
“让她画押吧。”虞安见她学乖了,不再把这事往定远侯女公子身上扯,才算满意。
他拿到供状,看了一遍,才交给赵典事。
“典事去向公主复命吧,我随你一起去,正好向公主请个安。”
“虞少监,这边请。”赵典事明白,虞安找公主恐怕还有事,在前领路。
他们进了公主休息的偏殿,向公主行过礼,赵典事禀报了讯问的结果,又向公主呈上了供状。
福慧公主接过了供状,看完以后,心中也是不悦。西乡侯府的小娘子,在她的春日宴上,一点分寸都没有,这般闹事,显然没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把这份供状交给杜家的小娘子。”她吩咐道。
“是,公主。”赵典事应道。
杜家拿到了这份供状,安国公恐怕要去皇帝面前,和西乡侯打这个官司,福慧公主不但乐见此事,还愿意做这个证人,给西乡侯一个教训。
她交代好了这事,又转向虞安,问他:“虞少监,太子有何吩咐?”
福慧公主也知道,虞安来这里,奉的是太子之命。
“殿下,太子以为,杜家的几位小娘子受了此番惊吓,必然惶恐不安,急需家人安慰,不如让人送她们回府吧。”虞安回道。
“是我思虑欠妥了,还是太子想得周到,此事就劳烦少监了。”福慧公主颔首赞同。
“奴婢告退。”
虞安离开了偏殿,挑了两名伶俐的小内侍,叮嘱了他们几句,才命他们去送人。
随后,他回了南薰殿,向太子复命。
“定远侯女公子这般娇弱,被盘子砸到手,手腕必然受伤了,你再派名太医,去定远侯府瞧瞧,免得留下什么损伤。她受了惊吓,再让太医给她开些安神养心汤,养段时间。”太子觉得,做戏就该做全套。
杜若危急关头,救了妹妹,这样的美名当然要,但是又是受伤又是养神,才是娇弱的淑女嘛。
“是。”
杜辛夷她们被送回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夫人钱氏看到那份供状,自然愤怒不已,嚷着要让安国公去御前打这个官司。
杜若被送回了定远侯府,还没和周氏说清楚这事,就被太子的好意惊呆了。
太子派了太医过来,竟然无视她连声说她没事,也无视阿娘说她没事,硬说她手腕受伤了,把她的右手里三层外三层包扎了起来,让她卧床休息,还给她开了一堆药,说她受惊了,需要安神养心。
“阿娘,太子的人,是不是傻?”杜若其实想说太子傻,但是这么说,对太子太不敬,只能编排他派来的人。
“阿娘觉得也是。”对此,周氏也是满心不乐意。
本来,杜若干这事,既关爱姊妹,又让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淑女,她真心想夸杜若干得好,但是太子显然和她想法不同,他只想杜若有个好名声,不想让人知道她不是淑女。
太子这么有心机,意图蒙骗帝后,帝后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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