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清血仇录(五)
第五回报血仇兄弟反目乱清平
“大娘……”妇女半掩着院门为难道,“不是我心狠……实在是这年月不好过,这样吧,我这还有几块贴饼子,您拿去得了……”
说着,妇女关上院门转身进去,不大功夫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手巾包:“大娘,这贴饼子有些凉了,您去前边儿拐外的小茶馆要碗热水,泡一泡再给孩子吃……哎,这大冬天的,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张妈儿抱着婴儿百般感谢,接过了贴饼子蹒跚而去。地上的积雪和着黄土已成泥泞,张妈本就是小脚,如今一步一滑地走着,半晌才到了茶馆。
“掌柜的……”张妈儿的嗓子都哑了,“您……您能不能给口热水喝?”
掌柜的岁数可不小了,须发皆白,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生意,正自坐着打盹。此时猛然听见有人说话,顿时打个激灵:“哟呵,吓我一跳……”
掌柜的颤巍巍起身,拢二目仔细一瞧,感情是个破衣烂衫的老婆子,怀抱着一个婴儿,那可怜劲儿就别提了。
“诶唷,我的老嫂子,”掌柜的赶忙从跟前的炉子上提起一壶热水,然后抓过一只大砂碗来在张妈儿跟前,“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儿,这大冷天儿的,一碗热水又算个什么,您坐,您坐……哎,这孩子可真可怜儿,有周岁儿了?”
张妈儿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坐在条凳上,从怀里掏出刚要来的贴饼子,掰碎了就往热水里泡。
掌柜的看得糟心:“老嫂子,您这是干什么?热水泡贴饼子?这是您吃,还是给孩子吃啊?”
张妈儿抹了抹眼泪苦笑道:“这孩子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再不吃……哎,怕是过不了这一日啊……”
“哎……”掌柜的一把将贴饼子给夺下来,“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得了老嫂子,您呀,先喝口儿热水,我呢,给您下碗烂肉面,另外再给这孩子用好白面沏一碗儿浆子……这细皮嫩肉的,贴饼子那么糙,怎么消化的了啊……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茶馆的大门掩上,怕寒风激着这娘儿俩,然后又去后厨一阵忙活,不大功夫便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托盘上一大一小两只砂碗,大碗里面是烂肉面,黄花儿香菇炝锅,放了几片肥肉,临出锅用热花椒油一泼,那味道打鼻儿的香,小碗里则是用好白面沏得的糊糊,也是面香扑鼻。
张妈儿可有日子没正经吃饭了,此时见了烂肉面,也顾不得旁的,当即啼哩吐噜吃了个爪干毛净。接着一抹嘴,再拿起一根筷子沾着浆糊往孩子嘴里抹。
那婴儿吃了几口浆糊,也算是缓上来了,小脸儿上多少有了点血色。
“老哥哥……”张妈儿一边喂一边说,“您可是救了唔们娘儿俩的命了……可让我说什么好……这大恩大德,我可没法儿报啊……”
掌柜的坐在旁边逗着孩子笑道:“老嫂子,您这话可重了,这一碗面算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积些阴德……不瞒您说,我那儿媳天生不生养,我盼孙子盼了十几年,还是没半点动静,因此见了孩子就喜欢……诶~~~好孙子,爷爷给拿个拨浪鼓去~~”
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浪鼓,巴郎巴郎地逗着孩子。
张妈儿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掌柜的,您看这孩子怎么样?”
掌柜的没多想,笑道:“嘿嘿,我要是有这么个大孙子,让我少活十年都行!”
张妈儿眼眶一红,眼泪又下来了:“掌柜的,按说我吃了您的面,这话可就不该说了……唔们娘俩赶上饥荒,逃难出来,这孩子的妈已经死了,只剩下我这孤老婆儿,不知道那天就得倒卧了,我看呐……不如这孩子就过继给您当个孙子吧,也强过跟着我东奔西走,有上顿没下顿……我说掌柜的,我看得出,您呐,是好人,是善人,所幸帮人帮到底,您……您就这孩子收下吧!!我求求您了!!”
说着,张妈儿翻身跪倒就要磕头。
掌柜的闻听此言大惊,连忙也起来相搀:“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嫂子!!您话儿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孩子我不收也是不行啊,您放心,我这酒馆虽然不大,但多您这一口吃饭,却也不算什么!这样吧,您和孩子,打今儿起,就算我家人了!!老头子我还真喜欢这孩子,以后他就是我孙子,您就是我老姐姐!!!您看如何?”
张妈儿闻听这孩子有了着落的人家儿,心中总算一块石头落地,这也算对得起吕四娘了。
这人就是,心里要是总有事吊着,再苦再难也都能活下去,可这口气一旦泄了,那就叫做无牵又无挂。
张妈儿笑了笑,长久的乞讨生活早已将她掏空,此时亦是油尽灯枯,竟然头一歪,咽了气去。
掌柜的连忙喊来儿子儿媳,把张妈发送了自不必提。等一切都忙完了,掌柜的这才跟儿子说道:“咱们陈家门可算有了香烟,这孩子真是天赐的一般。”
“是啊爹,我媳妇生养不了,以后这孩子就是我亲儿子,您的亲孙子!”
陈掌柜高兴道:“对了,以后这孩子叫什么啊?”
“嗯……爹,我看,就叫陈家洛吧……”
………………………………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一。
和硕宝亲王府。
“贝勒爷,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
弘历放下手中书本道:“李玉,宫里有什么消息么?”
李玉道:“回贝勒爷,奴才今晨听说,万岁爷似是有些身体不适,昨日传了两次太医。”
弘历点点头:“这两日打点些精神,不怕花银子,宫里上下的太监都给我盯紧了,有任何消息都要赶紧报给我。”
“嗻,贝勒爷,我办事儿您放心……”
“嗯,去吧,我再看会儿书就睡。”
“嗻,奴才告退……”
弘历等李玉走了,这才来在书房门口左右瞧了瞧,然后退回屋内低声道:“出来吧……”
只听“噌”一声轻响,一个身穿夜行衣之人闪进了书房。
“承仇!果真是你!!”弘历难掩心中激动之意。
夜行人将头罩掀开,面貌竟与弘历一般无二:“承血,是我,这些年……你……你过的如何?”
弘历一看夜行人的面貌,心中的疑虑尽消:“当初母亲给你起名吴承仇,给我起名吴承血,便是要你我时时不忘父亲的血仇!如今我贵为太子,咱们的仇,可就得报了!!!”
吴承仇也激动道:“我现在对外乃是天地会总舵主陈家洛,一身功夫已然尽得师父陈近南真传,承血,你说这仇,该怎么报法?”
弘历沉吟片刻道:“现在雍正那厮身染重病,正是你我成事之机!后天乃是熹妃的寿辰,我要进宫去磕头,那时节你拌做护卫同我进宫,伺机将那昏君斩杀!”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
养心殿。
“阿玛,您的身子怎么样?”弘历跪在雍正床头说道,“儿臣已经叫李玉把高丽进贡的野山参送去御膳房了,待会儿您喝些参汤……”
雍正微睁双目说道:“朕这病……非是寻常药可医……你也无需太过挂怀……弘历啊,朕病了这许多天,可没时间看你的功了,你可千万别松懈……”
弘历笑道:“阿玛,您放心就是,儿臣已将凝血神爪练到了四层。”
雍正笑着点了点头:“你的资质乃是古今难寻……你我虽是父子,却也是师徒……你一定要记住,这天底下唯有自己最值得信任,旁人么,可万万不能轻信……”
弘历点头道:“儿臣记住了……对了阿玛,您将我立做太子,是不是您死之后,我就能登基了?”
雍正闻听此言顿时脸上变色,他了解弘历,这种话绝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语。
雍正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弘历微微冷笑:“都解决了?”
雍正一愣:“什么?什么都解决了?”
弘历道:“不是跟你说……”
“都解决了,”一个侍卫样貌的年轻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养心殿前后的侍卫和太监宫女都已经杀了。”
雍正抬头一瞧,这年轻人长得竟与弘历一模一样,他心中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初吕四娘所生,是双胞胎……呵呵……哈哈哈哈!!!!!”
雍正猛然从床上蹦起,双掌直取弘历面门。弘历似是受到了惊吓,竟喊叫出声来。雍正见状一愣,来没来得及反应,那吴承仇哪里还容得他动手,当即抽腰间宝剑挺身就刺。
吴承仇剑法绝伦,电光火石般便刺出一十三剑。雍正重病在身,勉强躲过了十二剑,这第十三剑便万万躲不过了。
“嗤!”
一声轻响过后,吴承仇的剑尖已然刺进了雍正的心脏。
“噗!!”雍正一口鲜血喷出,“我若不是染病在身……这区区天残十三剑……焉能伤我……”
弘历被吓得缩在床边,雍正回头看了看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呵呵呵呵……不愧是朕的儿子……弘历,当年朕杀了你爹和你妈,心中总有些愧疚,但这十几年来,我将全身的本领倾囊相授,也算是对的起你了……朕自得了江山,每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如今将这大清治理得铁桶相仿……你……你可万万不能松懈……朕……朕再帮你最后一次……”
吴承仇手腕微微用力,雍正再喷鲜血。
吴承仇冷笑道:“昏君!!你死与我手,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雍正一把抓住剑身,慢慢向左挪了两步,似是临死挣扎,但这一下就将弘历挡在了身后。
此时吴承仇所有注意力都在雍正身上,因此也没有多想。
“小子,你叫做吴承仇?”雍正嘿嘿冷笑道,“可惜……可惜……可惜啊……”
吴承仇恨他入骨:“少要啰嗦,我收剑之时,便是你身死之际!!!”
雍正点点头,忽然提高了声音道:“遗诏就在朕的床头!!!”
说罢,雍正猛然后撤,自行将剑尖抽出,心脏处一股鲜血直喷在吴承仇脸上。然后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吴承仇大仇得报,也顾不得满脸的鲜血,他抬头冲弘历笑道:“承血!咱们的仇……”
声音戛然而止,吴承仇忽然觉得胸前一阵发凉,一只血红色的手竟然从自己的胸前透了出来,而且手中还握着一颗心脏,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承血……你……会……武功……”吴承仇全身泄力,一脸不可思议地倒在了地上,就此气绝。
弘历将手中的心脏捏碎,慢慢来在雍正的床头,掀起枕头一看,果然有一个锦盒,他将锦盒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传位于爱新觉罗·弘历…………
………………
大清血仇录,终。
仅以此篇致敬《雍正剑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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