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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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红叔来接她,说是红爱民的指派。
红叔言语里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然而段子兮太累了,没有深究。
福利院的孩子令单人病房变得热闹且吵闹,贾老师有些惴惴的,“院长……正巧有事出差了。不然他一定亲自来看你。”说完小心翼翼瞥了眼段教练。
“没事。我这也不算工伤。”
贾老师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语气竟带了几分羡艳,“这家医院硬件真不错!进来的时候还看到有片白桦林呢。”
段子兮沉默的望了她一眼。
住院和治疗的费用是那位医院人称“白先生”的陌生人支付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江边也的继父。江医生的家族远比她想象的要庞大的多。
初见少年时就感受到他身上有矛盾的地方。他看起来是那种家教良好却家道中落的孩子。
性格敏感多疑,触类旁通,对周围人的目光格外警惕。
医护看在白先生的份上,对吵闹的孩子很包容,甚至在病房里摆上甜食无声的收买着这些细腻脆弱小生灵的心。
这就是有钱人惯用的手段吧。段子兮在心底嘀咕着。
唐诉和花夏依旧忙着,得知福利院有人来接她也就放了心。
“有事随时联系我们啊!傻宝~”303寝室出来的都是事业型女性,从秦珉就奠定好基础。
只是那天之后江边也再没有出现过。
去护士台询问的时候护士们纷纷目光怪异的凝视着她,好像他们都是一幕大型演出的观察着,而她则是舞台中央的表演者。这样的目光会令人不舒服。
“特需房挺有钱的那病人吧?”经常帮忙打水的护工告诉她,“好像转院啦!我在听床位医生说呢,那家人是专门搞医药投资的,家里有钱!病人的叔叔就是帮你垫付住院费的那个,在你醒来前几天就把那病人转走啦。”
段子兮不肯平白受人恩惠的,想着总有机会把费用还给人家。
不过眼下不行,她根本就偿还不起。偏偏还让她住了单人vip包间。
经过医院大厅的时候刚巧遇到负责事故的警员,插着腰满脸暴怒的护送一位喝醉摆烂的酒鬼。
发现段子兮远远看着他,警员微微扭转身试图避开。但她还是走了上前。
“我想问一下,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呀!恢复的怎么样?准备出院?”
轻轻皱眉,“肇事司机有说认识大嘴么?”
警员挠了挠头,“疲劳驾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别那么多阴谋论。人已经收押,人家里一穷二白也可怜。柳家那边和解了,你看你是?”
见段子兮不肯表态,继续游说着,“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来趟警局吧。这种事故我们见多了,主要就看怎么赔偿。你看柳家已经垫付了医疗费。你人也没事……”
“定性了是意外?”
“不然呢?”
警员反复在暗示:受害者不止你一个,另一方都和解了,你就别惹麻烦了!
段子兮哼了一声。
警员还在身后喊着,“人没事就算万幸了!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呐——姑娘。”
段子兮毫不在乎背身比了个中指。这和夜路有毛关系?对方摆明就是铆着人冲来的!
……
红叔提着集训队众筹的水果篮子,眼神中充满莫名殷切,“段教练!”
“小红呢?”
“啊,这……我回头跟你说!先上车。”神神秘秘的。
段子兮在上车拉车门的时候突然看见停在对面那辆黑色幽灵般的超跑。
她慢慢又下了车。刚走回驾驶座的红叔疑惑的扭头提醒她关车门。
“红叔,麻烦先送车上的孩子回院里。我回头自己过去。”
“唉,可是……段教练,小红让我来的。”红叔一字一顿似乎在暗示什么。
“我知道了。没事,你先走。”
红叔张嘴了几次,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开车走了。
横过马路,她知道人在车里。可对方就是不下车呀,这人固执的!果然是与自己出于一家。
敲了敲车窗。没动静……
又敲了敲。经过的路人纷纷扭头好奇的打量她。
在住院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只是人没有醒过来。所以她知道谁来过身边,谁在耳边低语。
梵临不知怎么得知了她住院的消息,他来的时间很晚通常都在花夏与唐诉离开之后。
然后默默在病房待到天将亮起,医生查房前他总是消失的很快。
“子兮啊,哥哥知道错了。”
听到他道歉的时候她心脏疯狂跳起来,好在监测仪的高频警报铃被护士关闭了。
知道错了?错了?错?……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选择了对他而言最优的解法,他的解法里不包含忠诚、信赖、可靠,羁绊。不包括她罢了。
“可是我回来能做什么呢,子兮啊?”他和母亲鹿致一样,习惯叫她“子兮啊”,“那个时候即使我回国,千里迢迢,能为你,为鹿致妈妈,为你们做什么呢。她已经……已经不在了呀……”
悲伤的时刻难道不应该抱团取暖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希望我回家,希望我能回来陪你。我也明白叔叔不争气,你和他有矛盾,那个时候你需要我。但是我回来却不能改变什么。子兮啊,在你和鹿致妈妈眼里,我是你们家人,在叔叔眼里不是。我回来,站在你这边不过是激化矛盾罢了……”
他说的,令人难以接受却是实话。
可,可,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她想要家人的支持——她一直把他视作亲哥哥的。
“也许你会觉得我自私。只会自保。让我站在你的角度,我确实是自私的!辜负了鹿致妈妈的善待。但我何尝不在努力呢,子兮啊?我当时在想的是只要我出息了,有能力照顾你,我可以替鹿致妈妈永远照顾你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
她小心翼翼的呼吸,不让眼泪无可遏止的流淌下来。
轻轻笑了声,充满无奈,“可是我好像忘记了,人是会长大的。每个人在成长的道路上都在进步。我是,你也是。回来后我去鹿致妈妈墓前看她,我看见她在照片里特别严肃,目光炯炯的盯住我。那时候我大概就知道了,自己好像错的有点离谱。”
“你长大了。长大以后就不需要我的保护。我不是你亲哥哥,我没有资格说你必须由我来照顾。但是……子兮啊,至少让我帮你一次,看看我,不用回到小时候的样子,看看我,哥哥回家了……”
“我很抱歉!小子兮。没能保留住鹿致妈妈留给你的回忆。如果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这一次哥哥不会再缺席了。我保证。”
你保证?你用什么保证!!用什么!!!!!
……
梵临离开之后,她醒了过来,满眼望去苍白的墙,病床两头监测仪器闪烁出冷光的□□投射在天花板上,一闪一灭,像远方的星辰。
她没有想原谅他。因为她不能代替过去的自己原谅伤害过自己感情的人。
是他辜负了。没错,就是辜负了。他辜负了她的信赖,背叛了她对家人的期待。
但是这一刻至少她了解了。那个少年不是无动于衷的,不是只有自己一厢情愿的把他视作为自己的家人。
即使家人之间也能有分歧,也会有矛盾,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她不认同他的选择,但是尊重。因为他是母亲留给她的哥哥呀。
他知道错了?不是。他只是懂得了站在她的立场思考罢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也该迈出一步了。
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知道他会来的。
“今天我出院。”
“嗯。”
“不来接我么?”
气氛诡异的沉默。人这不是已经来么?
段子兮看向他,依然是眼神阴翳的家伙。
这人不是有八百个心眼子,就是内心能编撰出八万个小故事。
病床前的时候不挺能叭叭的,差不多把他这些年在国外的履历都报了个遍。
还哼了《敬鹿致》那首曲,一遍又一遍,简直洗脑似的!
耳朵都长出茧了。
“花园街的房子已经拍卖了?”
“嗯。”似乎有些诧异,她会主动说话。
“你拿下了?”
“没有。”
“唉?!”
她不解的扭头看向他。
梵临的表情先是几分愧疚,随即显然也很茫然。
“被人截胡。还不知道是谁,不过实力肯定雄厚。”
“带我去最后看看吧……哥。”
“好。……你刚才……叫我什么?”
段子兮没搭理他,仰头靠在了车椅上。别说超跑的底盘虽然底,这车座还蛮舒服的。
梵临视线投向车窗外侧,发动起步,嘴角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有时间我想去妈妈墓地看看。出院了。告诉她一声,免得担心。”
“好。我随时。”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有空又有钱啊?”
“不是。我很忙。不过陪自己家人么,应该的!”这觉悟可以了。
想了半天,还是余怒未消的,“为什么一封邮件都不回我啊?”
“……邮箱被盗了。”
骗人!算了。成年人的世界,哪会没有谎言呢。
……
街心花园的那棵百年古树依旧郁郁葱葱得不近人情。
当年救它的人有的搬离,有的儿女双全,有的举家破产,有的飞黄腾达,它却全不在意。
孤自顽强生长。
“做这棵树也挺好的,是吧。”
“我不想当树。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是要做人。”
段子兮沉默的看了眼梵临。他与她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人,连相似都谈不上。
小孩子的世界眼里揉不得沙子,单向进程。她认定他是哥哥,就必须与她一致战线同仇敌忾。
长大后才明白人群中愿意多施舍一眼的已经是家人般最大的慈悲。
她轻轻仰起头,触摸古树树干,作最后的道别。
不仅是与母亲的回忆,还有旧世界的仇恨怨隙,过去觉得很重要的事情也许没有那么重要。
“哥,我们救救那个女孩子吧。”
梵临低眸看她,眼里是不赞同,却无可奈何。
她依旧是那个倔强的小公主。是鹿致法官的女儿。她们母女相承一脉的献祭精神,愚蠢的可怕,也衬托得旁人渺小的可怕……
“病了多久了?”
“她是先天性的……”
“我说你。病了多久?”如果不是彻底放弃希望,她不会那样容易妥协。割离与母亲最后的回忆。
段子兮眼睁睁望着梵临,眼泪终究不可遏制浸满出来。
“哥……哥……”
寄梵临沉重的揽住他最疼爱的妹妹肩膀,“没事。哥在这里,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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