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赤鳞这才发现，那根利器不是武器，而是少年的尾巴！
他是小白？
赤鳞骇然，怎么回事，他怎么化形了？总不可能结丹了吧！
眼前的少年异常诡异，赤红双瞳中满是戾气和隐隐的疯狂。
赤鳞直觉这不是小白，或者说，不是清醒状态下的小白。这样的小白让他都心生凉意。
“吼——！”赤鳞冲他怒吼一声，声音在山谷里不断回响。
自己修炼那么多年，还身为契约兽都尚未能结丹，这头才这么小的妖兽怎可能现在就结丹了？
“叫什么，我还没结丹，不过是化形了而已，唔……以前在生死关头的瞬间失去过意识，醒来敌人都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小白自言自语：“真是痛快，不过，不行了呢。”
说话间，他的眼睛恢复了黑色，也不在意，随意笑笑，弯腰从地上揪了一把草。
远处，韩执事一动不动，血浸透了草地，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他身上有不少伤，是小白刚刚赤瞳状态时下的手。
小白嘴角带笑，面对着赤鳞大咧咧就地坐下，慢条斯理地擦拭染血的手指和身体。
只是手指有点僵，不太灵活，但他很有耐心，边擦边懒洋洋道：“若我能像仙尊那样会清净诀，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赤鳞呼呼地喘着气，脑子异常混乱。
一会儿是小白能化形了，一会儿是他怎么可能这么强，韩执事的修为可是比小白高许多的。
太诡异了，必须要告诉主人才行！小白杀人了！
然而，他的姿态太过随意，好像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证人放在眼里。
优哉游哉的样子反而让赤鳞不敢轻举妄动。
“他想杀我，我不得已才杀了他。这能怪我？”小白歪了歪头，说。
“吼！”赤鳞又吼了一声，骨翼张开，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必须要打晕他，将他带到主人那里，送去惩戒殿！
“妖兽之身就这点最不好，不会说话，”小白扔掉草叶，起身一步步优雅地走向赤鳞，“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要告诉仙尊么？不管如何，我都杀了人，按你们的规矩，是要上惩戒殿的。”
他嫣红嘴角一提，表情桀骜：“那可不行。”
话音刚落，赤鳞瞳孔骤缩，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居然往后跳开了一大步。
他原本的位置上，小白四肢着地，尾巴高高翘起，姿态如同野兽，一扑未成，抬起头看他。
“哎呀，真快。”小白哈哈一笑，却不再进攻，起身将长发拨到身后。
赤鳞却怒了。
虽说那个瞬间，本能驱使着他选择逃开，说明对方真的很危险。
可他作为赤鳞天狼，怎么可以害怕？怎么能退缩？
他的骄傲不允许！
下一刻，他冲了出去，一爪狠狠拍向小白。
小白却一步都没挪，抬起手臂迎了上去。
相触的刹那，赤鳞只觉得被落雷击中一般，识海轰然巨响，巨大身躯瞬间僵住不动了，维持着跟小白相触的姿势。
小白也不好受，紧闭双眸，手臂微微发颤。
双方僵持许久，小白手臂颤抖的幅度也越大。
接近极限了。
突然，小白猛然睁开眼睛，瞳孔再次变成赤红，他低声喝道：“退！”
赤鳞随声倒飞出去，沿途撞倒了三四棵大树，砸进林中。
小白一口血吐出来，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精致俊美的脸上是癫狂的笑。
自从能够化形，他就清晰感知到体内有股隐藏的力量，存在于血脉之中，并且慢慢觉醒了部分记忆。
那些记忆像隔着千万年的迷雾，现在才向他展露分毫。
良久，他慢慢平静下来，抬脚走向远处的赤鳞。
赤鳞倒在地上，浑身碎木块和叶子，目光呆滞，像陷入了迷怔一样。
“咳，咳咳，你说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小白体内灵力消耗太多，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
他跌倒半跪在赤鳞的头前，手贴上他。
无形的力量顺着他的手涌入赤鳞识海，在这里连妖兽都没有一只的小山谷里，小白轻按赤鳞前额，眼神漠然。
然后，他瞬间变回妖兽形态，身上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赤鳞却站了起来，眼神呆板，转身向韩执事走去，毁尸灭迹。
……
做完一切后，那股控制着赤鳞的力量消失，赤鳞取回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浑身冒汗，惊悚地看向小白。
小白蹲坐在石头上，因体型原因仰视着赤鳞，然而赤鳞只觉得自己如同一粒尘埃，在小白的目光下身不由己地微微发颤。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小白是谁？
那是源自血脉的威压，如同天穹压顶，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做了那些事。
小白绝对不是普通人！
赤鳞下意识地看了眼凤华殿的方向，下一刻，小白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他。
赤鳞：“……”
刚刚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若是自己干轻举妄动，很可能会死！
即便小白看起来真的没有力气了，他也不敢有所动作。
惊魂一夜就这么过去了，除了他们，没人知道这晚发生了什么。
四五日后，小白终于能够化形，出现在凤华殿的时候，所有仙童都震惊了。
凤华殿里罕见的热闹，小白化形了，还是个如此精致漂亮的少年！
“小白？我没看错把，你结丹了？天啊这怎么可能，我都快活到普通百姓老死的岁数了都没能结丹啊！”一个仙童夸张地说。
小白摇摇头：“没有结丹，我其实是，吃了化形草才能化形的。”
这是江融玉教他的说法。化形草，一种极其珍贵的仙草，罕见到三百年才有一株问世，吃了之后不管什么修为的妖兽，都能化成人形。
“你也太幸运了吧，难道说是仙尊给你的？”
小白点了点头。
“仙尊居然有化形草！对你真好，赤鳞大人都没有呢，不过赤鳞大人应该快结丹了，倒也不用吃，浪费了哈哈哈。”
“天啊小白，你长得也太好看了，来来给姐姐捏捏~”
“你这身衣裳是仙尊的吧，小白你过来我给你量下尺寸，我给你做几套新衣服。”
“小白你头发太好看了，真特别，很少见银发呢。”
“小白过来，她们太可怕了，来哥哥带你去玩。”
……
“咳咳，你们干什么呢？”若尤来了。
仙童们嘻嘻哈哈：“若尤，仙尊捡了个好苗子呀，是不是打算跟小白结契了？”
他们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小白进步确实很快，而且仙尊对他明显寄予厚望，连化形草都拿出来了。
只有潜力巨大或本身实力不俗的妖兽才会成为修仙者的契约兽，而且与越多的妖兽结契，修仙者本身需要拥有极强的实力，不然会被契约反噬。
“别乱猜测，这些事情仙尊自有想法。还有，你们这么懒散，不怕仙尊见了罚你们？”
“哪里！仙尊喜欢我们这么玩儿，每次看到都会笑呢。”
“那你现在去仙尊面前玩玩看。”
“额……夸张了夸张了，若尤我们不敢了。”
小白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话，心思却落到了他们刚刚说的话上。
契约兽，结契。
他对这个不太了解，只知道是一种不怎么对等的关系。
仙尊有这个想法吗？
小白眨了眨眼。
若尤领着小白离开，边走边偷瞟，还真化成人形了。
只是他在仙尊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从不知道仙尊收藏有一株化形草。
看来，小白真的要成为仙尊身边最亲密的人了，自己恐怕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点吃味。
正瞟着，忽然对上了小白的目光。
小白冲他甜甜地笑了笑。
这张脸真是……
融玉仙尊本就是仙界第一美人，现在又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少年……
“额，”若尤偷看被发现，干脆光明正大地看他，然后说，“也不知道赤鳞大人最近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偶尔见到他感觉他精神不太好。”
小白担忧道：“是吗？我最近都没见过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若尤看他表情真挚，摇摇头说：“或许吧。”
他原本还猜测，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仙尊没有将化形草给他，所以不高兴了？
不至于啊，毕竟他再有几年就能结丹了。
他不再想，说：“小白大人……”
小白轻轻打断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若尤哥哥别喊我大人呀，叫小白就好，更亲切些。”
若尤顿时觉得这就是他梦想中的弟弟，懂事又可爱，惹人喜欢的紧，就说：“好啊，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就喊你小白啦。”
小白开心地笑了。
说着，他们到了花园。
这个花园不大也不算小，种了许多灵花灵草，以及树木，香气扑鼻。
江融玉坐在灵花中央的石凳上，手里捏着一朵花，指腹漫不经心地扫着柔软的花瓣。
小白脚步顿了顿。
江融玉余光看到他们过来，说：“小白，过来，你今日帮若尤摘花。”
小白立刻上前，目光从他的脸移到他手里的那朵半个手掌大的花上。
“摘花？”
江融玉：“嗯，你手指不是很不灵活么，做点细致活先练练。”
“是，仙尊。”
若尤去准备了，江融玉等着的时候无聊，就撑着头看小白。
小白一头柔顺的银发散着披在后背，如一帘瀑布，他的脸也白，尚且带着稚嫩，可轮廓清晰，能预料到再过几年青涩褪去，会长成一个成熟高大的男人。
他几乎全身都是白的，而江融玉手里的花是嫩黄色的，他心念一动，突然有个念头，想将手里的花别到小白耳朵上。
他干咳一声，没有真那么做，只是把手里的花递给了小白。
小白接过了花，有些疑惑地看向江融玉。
江融玉却没说什么。
若尤正好把几个空的花盆拿来了。
江融玉伸出手，手指一动，花圃中一株野云花连根带土一起离开地面飞了起来，根须一根没断，一颗土也没撒，落入小白面前的花盆中。
一株野云花上长了粉色和白色两种颜色的小花，每朵只有指节大小，几十上百朵贴在一起。
若尤对小白说：“小白你要摘的粉色那种，小心别弄坏了哦。”
小白应了好，看着江融玉的动作感叹道：“仙尊真厉害，我什么时候也能将灵力控制得如此细致就好了。”
江融玉一边动作一边随意地说：“这不算什么，你很快就能做到。”
小白脸上的笑容更深，瞳孔微亮。
“就这些。”江融玉停了手。
“好的，仙尊……不过，仙尊对我真的好有信心啊，我说的不止这一件事。”
江融玉眉头一动，小白从来没被人肯定过，也没被人鼓励过。
江融玉又开始心疼，如果他能早些来就好了。
他看着小白，认真道：“这是自然，我早说过你有很高的天赋，而且有很强大的精神力，日后成就不会比我低。”
小白双眸发亮地看着他。
被少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江融玉话音微顿，神色不动：“你不信自己，难不成还不信我？日后不要再怀疑自己。”
小白的心怦怦直跳，良久，又低声说：“仙尊，如果我已经做过不好的事情了呢？”
“没关系，以后我看着你，不会让你继续犯错。”江融玉淡声道。看似轻巧，实则笃定。
小白侧对着江融玉，低头认真摘花。
但只要仔细看他，就能发现他并没有很专心。
他心分二用地想——
仙尊，那就一直看着我吧，既然是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那就不能再抛弃我。
我会永远，永远跟着你。
不然……
他心里有不能大白于天的丛丛黑暗，隐忍多年，时刻都想要冲破牢笼。
漆黑的眼睛里，扭曲的暴戾和执着不断翻滚，最后归于死寂，将一切吓人的情绪牢牢地压在底下。
远处闪过一个影子，小白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去，赤鳞在对面栏杆处死死瞪着他。
他们就这么对峙许久，突然，小白垂下一只手，冲赤鳞打开手掌。
白皙的手掌上，几朵粉色小花被碾成泥，粉色的花汁沿着掌纹流到手指上，蜿蜒着聚在指尖，然后滴落下去。
赤鳞呼吸一窒，猛然想起那天夜里鲜血从小白肩头流下去的样子，瞳孔颤了颤，扭头愤愤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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