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三日后，大师兄执长老位。
我站在低处，俯视着端坐在高坐上的他。
物是人非……
这是我唯一的心情。
他坐在那里，无非是在说一套谦词。
人散了以后，他告诉我，爹爹会平安的度过余生。
我苦笑着，我还能怎么办，断了我唯一的念想，而我自己，就是要在栖殿终老。
以前总听人们说一辈子，人生苦短。
可经历着的时候觉得一辈子太遥远，看不到尽头。可我又能怎样，我有自知之明。身处在高位的他们，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期待明日，就是我以后要做的。
彼此无言间，他突然张口：“你若不想去，我可以帮你的，你可以提前下山。”
我没有打断他，听他说完。
他以为我不相信，突然激愤起来，胡乱比划着。我看着他这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觉得好笑。
“不必，不用再做麻烦事。”我说道。
他听罢，拍拍我的肩头，颇有种士兵赴死前将军宽慰的感觉。
我不动声色地他的手拍下，他眼里随即闪过一丝落寞，我也看在眼里。
气氛又静了下来。
我先开口：“后会有期，大师兄。”
在我心里，他，从来只是大师兄。
他紧抿着嘴，眉头紧皱着，半晌才憋出一句：“后会有期。”说的极其认真。
我鞠了一躬，拜别。
人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过再见，就再也不见了。
我回院子收拾东西，但才发现，并没有好收拾的。来来回回就是两三件弟子服。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背着轻便的包袱，我向栖殿走去。
看着路两旁的积雪，我想，什么时候纯阳宫会一片春意呢？怕是看不到了。我好像，就是这么随遇而安的人。遇到再大的变故，也只是抱怨抱怨，接受而已。
一路走去，前方的栖殿愈来愈清晰。
走到眼前时，才发现，其实这里很美。前殿不如其名，只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我推门进去时，吓了一跳。
司空陌就站在门后，似是等待我的到临。他张开双臂，宽大的衣袍遮住了我的视线，像是想给我一个拥抱。
也不说话，真是别扭的人。
我不满地看着他：“把手放下，你想我一直站在门口？”
我习惯性的挑挑眉，他以为我生气了，飞速把手放了下来。
我绕过他，看着这院子。
与寻常院子不同的是，院内种了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此时花开正盛，花香浓郁。
他走过来，解释道：“这树从建派以来就在这。”
见我一直盯着这树看，他以为我不喜欢，随即又说道：“你若不喜欢，我现在就砍了。”
说罢，见我还是无反应。便有些气恼。
我开口：“不，我很喜欢。”
他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去收拾东西，你进屋歇歇吧。”转身向屋内走去。
怎么成他照顾我了呢？
我十分疑惑。
我愣在原地，只是抬头看着樱树。
司空陌扒着门缝从屋里探出头来，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和湿漉漉的眼睛。见我还是没有回屋里，又出来。
我看向他：“你怎么出来了？”
他走到我旁边：“你不进去？”
似有手指不经意的蹭着我，我伸手，握住他的手。很冷，就像第一次见他的那样。
他的脸蓦然红了，连带着耳朵，红到耳垂。
我调侃地说：“怎么那么害羞，嗯？”
似疑问的语气让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他慢吞吞地说：“因为……因为……”
我等了许久，见他一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那头是越来越低，发丝挡住了他那通红的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我突然紧握他的手，他抬头看我，脸上红晕还没下去。我踮起脚，靠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我们回屋吧。”
看着他的眼睛逐渐迷离，我转身，牵着他进屋。
屋里很干净简洁，家具到位，眼看着就舒服。我松开手，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沉浸在刚才的突袭中。
我院子也逛了一遍，但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卧房只有一个！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
很快到了饭点，我正准备找司空陌商量做饭的事，一出去，就见——
他坐在樱树底下睡着正香，零落的一地樱花撒在他银白的衣袍上。那地下可是雪，怎么不回屋呢
那屋他是知道的吧，不然怎会……
我走过去，蹲下，打量着他的睡颜。睡梦中也皱着眉，嘴里在嘀咕着什么，我凑上前去，却也怎么也听不清。
我一直知道他的念想，但无法做出回应。不明白自己明明对他毫无念想，却总是想戏弄他，看到他那样，自己也就开心了。
我突然想起爹说过的一句话‘那种人，把自己的娱乐，建在别人的不安之上’虽然还没这么严重，但已是相差无几。
我回过神来，伸出手，捏捏他的脸，肆意□□。他醒过来，本是想反抗的，见我玩的开心，也没动作。
可是我捏一会儿就累了，直接起来坐在他身边，说了句不合眼前情景的话。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还会做饭吗？”
“嗯。”
他不语，我也不言。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道“什么都好”又怕太敷衍，加了句“只只要是你做的。”
那么真挚的看着我，脸标志性的红了一下，脑袋歪着，真像个小媳妇
我不再多说，起身去厨房。司空陌也站起来，紧随其后。
我好笑的看着他，他倚着门，站在那。
“我来看你做饭。”
我不解地挑挑眉。
“我我会学以后做给你吃”他结巴地把话说完。见我一直盯着他，突然捂着脸跑了出去。
真是好笑
不是说要看着嘛
我端着菜到饭桌，见他两手摆在腿上端正的坐在凳子上，像个孩子一样。
吃饭的时候，见他也是细嚼慢咽，我发问“你怕我”他一个劲的摇头，说道“因为所以珍惜”只是那个原因，一直没听清楚。之后又陷入寂静。
吃完时，还没等我说，他就把碗收拾完，端走了。
一直到晚上……
他今天这么反常，就是为这事吧
别扭的人……
我回到卧房，见司空陌坐在床上，看着我。
我就倚着门，也看着他。他拍拍旁边的位置，让我过去坐。我边走边说：“难得主动一次，我要好好珍惜啊。”
他的脸颊意料的红了，嘟着嘴。我走过去，坐在那。
见他两手不安的放到大腿上，就像等着大人褒奖的孩子一般。
他一向如此，不是吗？
我见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便两手把他的脑袋转向我，他的手本能的拽着我的两手，又不安的放下。
我拿起一撮散落在他耳边的头发，嗅嗅，随即一股清香缠绕在周围。
我轻轻的拽着他的头发，他也因此向我靠近了几分。我和他的距离只差几公分。
他原本平稳的呼吸蓦然乱了。想往后退，却发现头发还在我手中，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我不由得嗤笑，看着他这副模样，调侃道：“你这小媳妇样是要怎样？”
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听得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有点激动。”
“激动什么”
他突然安静下来，眼睛也睁开来，认真地看着我。
他那双眼睛很漂亮，双瞳仁剪秋水。水墨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像能看透人心一般。
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嘴唇缓缓张起：“柒柒，我很高兴，你愿意与我这样坐下来谈话，我真的”话未说完，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我手上。
是他的眼泪啊，怎么哭了呢？
我赶紧用手抚去他的泪，不料他越哭越凶，原本是安静的流泪，到最后整个人都随着抽泣颤动。
真拿他没办法
我猛的朝他靠近，看着他的薄唇，闭上眼，嘴缓缓靠近
好像是一个软软的东西，并不另人反感。我含住他的嘴唇，轻轻撕咬着。
再说司空陌，他正低着头哭到动情处，就感觉嘴上贴了个很软的不明物体。他看看，差点惊叫出声。
那是他的柒柒，他日思夜想的柒柒，她居然在亲他。
只是情浓时，我又推开他。
“我们谈谈。”我说
“那你要快快说哦。”
人激动起来连声音都是翘着的，像是要飘起来。
“你，爱我吗”
他僵了一下，像是心中的秘密被发现一样。
“嗯”
他听到我这疑问的语气，更加动情。
“柒柒，我爱你。”
他承认了。
“可是我并不爱你”
他的脸霎时从红到白，那收住的泪也想再次流下来。
“司空陌，虽然我不爱你，但我可以允许你在我身边，这样不对等的爱你可以接受吗”
我抬头看着他，他好像是在想一个重大决定一般，许久，点点头。
见到意料的答案，我放心了。
或者说，我喜欢他，但没那么多而已，还不到爱。
一夜花开，浓情满屋。
翌日……
当我醒来时，就看到沉睡的司空陌，他的手放在我的腰间，我坐起来，看到他身上遍布着青紫的痕迹。
我回想起昨天的事，揉揉太阳穴，似乎是有些疯狂了呢……
“柒柒，你醒了”
司空陌看着我，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拿起手臂挡在眼上面，声音有些沙哑，就跟受了折磨似的。
我回头看向他，见他一脸疲惫的说话，明明我比他更累啊……
他慢慢坐起来，双手松松的环在我腰间，脑袋抵着我的脖子，蹭蹭。
发丝缠绕着我，十分缠绵。
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嘴唇靠着我的颈处，浅浅的磨着。
一阵酥麻……
我轻轻的推着他，他却把我抱的更紧。我笑道：“怎么，还没把你喂饱”
他含糊不清地说：“我想你。”
我看向他，伸出手刮刮他的鼻子，捏捏脸。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他真是个傻瓜，明知我……
他手指轻绕着我的发丝，如珍宝似得放在鼻尖轻嗅，真让人如痴如醉。
后来他又被折腾地睡了过去。
我看着昏睡着的他，穿上衣服，踏出屋外，轻轻的将门合上。
看着那棵微摇的樱花树，樱花撒了一地，与白雪形成对比。
一时感慨万千，想着，若是这样活下去也不错，不染世事，正是自己的初心。
望着院外，有几座雪山零落的矗立远方，迷茫的让人看不清，隔绝世俗。
我一转身，看见司空陌站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见我转过身来，莞尔一笑，伸开双臂，我扑了过去。
原本我还算高挑，可与他一比，就显得小鸟依人，他亲昵的低着我问我：“在看什么”
我在他怀里蹭蹭，听着他那‘咚咚’的心跳声，有着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我在看，云卷天舒。”轻轻推开他，与他十指紧扣，小幅的摆动着。我指着天上的云，看着他“你说，这云像不像猫”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觉得根本没什么样子，但又不敢驳了我的兴趣，答道“像。”
我突然将他扯过来，他不明的看着我，我踮起脚，亲上他的唇，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他也温柔着回应着我。好像所有的心酸，在此刻都是值得的。
瑞雪兆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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