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川蜀之变
“暖思,侯爷呢?”知微从被子中钻出来,闭着眼睛伸手在身旁探了探,柔软的被褥上尚有余温。
暖思卷起另一半帘子,憨笑道:“侯爷刚走,嘱咐奴婢一定不能打扰大娘子,让您多睡会,是奴婢吵到您了吗?”
知微揉了揉眼睛:“哪有!我若真是睡得迷糊,打起雷来也没有那么轻易醒的。”
暖思心思重,为人勤勉善解人意,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在屋子里做起事来一向动作极轻,恰当之处犹似轻风细雨。若明明突然醒来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还不解释清楚,只怕下次就更要害得她缩着头在屋里打点事宜,徒生自责了。
听了知微的话,暖思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俯身将脚踏木上的绣鞋摆正,温声道:“大娘子昨夜又没睡好吗?您和侯爷从风箫阁回来得晚,巧慧和兰芝伺候您沐浴更衣后在外守着,回去后直打呵欠。听她们说,昨晚您屋里灯吹得迟,她们回去得也晚些,现在还睡着呢。”
“别听她们胡说,昨夜沐浴后我便睡了。”看了看暖思疑惑的脸,知微羞臊道,“别看我别看我,这事怨不得我,你们家侯爷古怪得很,说好了我帮他揉揉肩的,可我回来后他却睡了。本还想着揉肩捶背的时候能搭上侯爷的手腕诊上一脉,可我抱着被子看了半天,他竟说竟说要戒躁清心,劝我早些睡下。”
知微嘀嘀咕咕抱怨没完,暖思笑而不语,静静倾听着,只等知微好似出完恶气后才开口:“侯爷若真睡下了,那大娘子可知是谁吹了灯呢!”
一时语塞,知微未语面先红,想起什么似的慌了手脚干咳起来,直到阿云打来水盥漱,才一本正经地从妆凳上起来去做了别的事。撤下洗漱用具后,巧慧、兰芝刚好进了屋,手里端着热乎的春茧、荷叶饼和一碗熬得粘稠的红豆姜糖粥。听厨房的婆子说,这些都是侯爷出门时吩咐的。知微捧着面前这碗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欣喜,嘴角微微上扬,洋溢着十里幸福。
不久,王念青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王妙韵打算月底前启程回扬州,让知微尽快安排租船事宜,早些打点妥当,找些身上带些功夫的仆人护送。
待人走后,知微笑着自嘲道:“她走了,谁来指点我的琴棋书画、焚香插花呀?”
兰芝撅着嘴巴,扬起下颌道:“谁要她来指点?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位姑奶奶总算要回去了,说什么大家闺秀,总爱不知分寸地黏着侯爷。”
巧慧道:“表姑娘深受老夫人疼爱,又是家中独一的掌上明珠,自然难免娇纵些。相比咱们沈府那位,已是端庄自持多了。”
“大娘子,王姑娘自小便爱慕侯爷,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事。前些日子从扬州来汴京看望夫人,名为探亲,实则就是想趁着这次机会与侯爷多多亲近。更重要的是,夫人早就将王姑娘当做儿媳看待,只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暖思倒是实诚,一口气说了许多,“只是咱们侯爷没有那个意思,大娘子大可放心。不过原先咱们只当侯爷尚无娶亲之意,没想到竟是早早相中了大娘子了。”
几人笑了起来,脸上难掩骄傲,兰芝道:“那是侯爷有眼光,嘿嘿”
“嘘!”知微伸出手指抵在唇间:“王姑娘家世、样貌、才情、学识哪样不是一等一的,我自是比不上的。人都要走了,就别嚼人舌根了,更何况侯爷娶我源于阴差阳错,那是侯爷不愿耽误我,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吃完早饭,暖思找来了侯府主管事的名唤赵生,人称赵大主管。赵生而立之年,眉尾一刻黑痣,为人圆滑世故,能力强野心大,知微虽然不敢尽信但也很是倚仗。赵大在知微面前也是恭敬备至,知无不言,极力讨好,对于安排船只将人安全送回扬州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眉头都没皱一下。
“大娘子,月底正好有一艘官船押送货物前去扬州,领头的官爷我熟。”赵大弓着身子得意道,“只需稍作打点,安排咱们的船跟在官船后头,流寇水贼断然不敢近身。”
知微吃了口茶,假意很是受用赵大的奉承:“赵管事真是广结善缘八面玲珑,有您操持,我自是放心的。我年纪小不懂事,初来乍到又人微言轻,以后还得赵管事多帮衬,只要家宅安宁平安顺遂,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
赵生答应得干脆:“唉!小的定不让大娘子的苦心枉费。若大娘子没什么别的事吩咐,小的便下去了。”
“慢走阿云送送管事的。”知微笑得温和,让人看不穿她的心思,又道,“赶明儿确定下日子,巧慧和兰芝上街采买些特产让王姑娘带回去,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是。”两人应道。
杨延修回府的时候,知微正在院子里逗鸟,鸟儿叽叽喳喳,知微也跟着后头嘟着嘴啁啾啁啾,全然没有听到脚步声。
突然,杨延修从身后环腰抱着知微,拉着知微的手横在腰间,丝毫不给人挣脱的空间,温语道:“娘子好雅兴听文柏说,这画眉是你从沈府带来的,看来娘子还真是‘情有独钟’之人,我倒是有福了。”
听出侯爷的声音,苦苦等待一上午的苦闷心情一消而散,知微转过身摆弄着手中的逗鸟棒,眼神有些落寞:“这只画眉是大哥送给我的,聊以慰藉罢了。几日未见母亲和大哥,思念得很”
杨延修轻轻抚平知微的眉心,心疼道:“傻丫头,明日便是归宁之期,还怕见不着岳母大人吗?许是我待你不够好”
知微用力摇摇头道:“没有,侯爷待我极好。侯爷是否饿了?我去命厨房准备。”
“不饿。”杨延修看着知微,淡淡说道,看着知微疑惑的脸,他笑了起来,“路上吃了些紫苏膏,深得我心”
“那侯爷一定渴了,我去给您倒水。”
杨延修喝着水,面色沉静,知微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沉默半晌,杨延修才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当年太|祖皇帝灭了后蜀后,将士们在蜀地搜罗掠夺并将后蜀囤积的金银财富几乎尽数运回东京,早就引起了川蜀百姓的极大不满。而后朝中多位官员纷纷上表谏议太宗在民间多地设置博买务,垄断收购,禁民私市以致贩卖茶叶、丝帛等物的商贾散户断了生计,入不敷出。官府衙门、地主富商伺机贱买贵卖,加上川蜀官库底基薄弱,百姓屡受剥削,民不聊生。”
知微道:“博买务衙门早有耳闻,百姓谈及怨声载道。朝廷既行此举必有其益,官府统一收购不仅省去农民及商户贩卖货物的舟车之苦,更有利地方管理,只是没想到竟然发展成如此田地。”
“我朝建立以来,士族豪强每每兼并土地,农民不光要向地主交纳地租,还要承担官府赋税徭役,如今纺织、采茶等业禁止自由买卖滋生更多贪官污吏,许多农民被迫失业,生路断绝。”杨延修轻叹一声,又道,“襄王殿下一心为民,便是传我去商议对策,以望上达天听。”
知微看着杨延修紧锁的眉头,伸手搭在杨延修剑眉之上,摩挲了几下。杨延修拉起知微的手,明白方才自己太过严肃,一念之间柔和起来:“可笑的是,曾有人向朝廷参了以彭山县令为首的数十贪官一本,官家大怒派人前往彭山调查却无功而返,彻查结果竟还让他们得了个‘两袖清风’的名头。”
“这样一来,岂不更是助长了腐败之风,引得上行下效有恃无恐?”知微捏着拳头愤恨道。
杨延修摸了摸知微的头,背手而立,神情里满是怅然:“长此以往,只怕会动摇江山社稷。”
知微道:“取消博买务迫在眉睫,襄王与侯爷皆是忠君爱国之辈,朝中到底谁人与大道正统背道而驰呢?”
杨延修低头饮茶,似笑非笑耐人寻味,知微心中已有答案可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是父亲?”
知微入京前对庙堂之事并不关心,心中只有杀父之恨,可命运推演,卷入这沈杨两府中来,身不由己。关于沈杨两府朝中恩怨纠葛虽未知全貌却不能避免的有所耳闻,当然这些听闻也是真假难辨。什么人能让侯爷欲言又止?什么人能与襄王相抗衡?知微无奈地笑了笑,也就只有自己那位位高权重的父亲了。权倾朝野,天子近臣。见侯爷还是没有说话,想必一片岑寂便是默认了,知微嘴角抽动只能憨憨一笑缓解心中的窘迫难堪。
沈荣山,名为父亲,可在知微心中,她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大哥,别的人她从不亏欠从不感念。世家女子哪个不是将母家尊荣奉为圭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世人皆懂,极力维护母家荣耀似乎是每个高门女子出嫁后除了相夫教子外最重要的事情。知微却不这样觉得,沈荣山和杨延修对立,直觉告诉她,侯爷在她心中早就胜出。只是她无法撇下薛明如和沈行章不管,她从不自诩菩萨心肠甘当救世之主,从不倨傲自赏两边讨好,却不得不拘泥于世俗人情此间沉沦。面对侯爷,若不是大仇未报,纵使懒与人共,亦愿丹漆随梦。
“侯爷,求您件事”不想气氛太凝重,知微揉了揉杨延修的膝盖,殷勤地沏茶倒水。
“何事?”
“侯爷能否寻些厉害的蟋蟀来,明日归宁,我想送给大哥。”她傻笑起来,撒娇道,“大哥若是知道是侯爷您送的,一定很开心。”
“既是娘子吩咐,岂有不从之理。”
“谢谢侯”
话音未完,知微已经厚无招架之力地躺进杨延修的怀中,曲膝坐在杨延修的腿上,腿弯处满是温热,坚实安稳。他抬起她的下颌,扶在腰间的手轻轻用力便将知微整个人推向了自己。鼻尖碰触,梁骨摩挲,他仰头顶起知微的脸颊云雾般轻柔地沾惹上她的红唇,一下两下三下直至肆虐般占有知微如鸟雀般酥软地躺在他的怀里,轻飘飘的,从未有过的迷蒙
杨延修真的很好看,哪怕再看一千次一万次,还是会惶恐会担忧,深邃的眼眸里总有诉不完的深情和看不穿的运筹帷幄。两人每每靠近,只能看到彼此双眸的时刻,知微总生出咬他一口的冲动,她多想抱着他,就这样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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