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执念

　　金龙城外，辰辉一身布衣骑着赤裸的赤兔马率领三千金旗军开始扫荡村庄，剑鞘中只有一把腾龙剑。

　　在天龙国，未入驻城市居住的尘民皆为奴隶，他们不仅没有丝毫人权可言，更是可以被贵族如猪狗一般随意屠杀之。

　　前朝，贵族屠杀他们，他们便与妖凰国勾结，里应外合使天龙国丢失了数十座城池，死伤的官兵更是不计其数。

　　至今矛盾还在贵族与尘民间延续，双方都未有求和之意，也无求和之法。

　　天龙国很大，除了登记造册的五十六座城市之外，还有十倍于城池的无名之地。

　　若是藏于山林间的尘民没被军队发现，则如同生活在世外桃源，可一旦桃源暴露便会顷刻间化为人间炼狱。

　　世界原本就无比残酷，官兵在城市之外的硕大山野间游荡，一旦遭遇尘民就如同遭遇野人、猛兽。官兵对他们大都格杀勿论。

　　有用之人，特别是漂亮女人，他们会将其收压为奴，如同圈养牲畜一般，苟活者生不如死。

　　临死之前，朱金刚也只道出了大概方位“金龙城之北”，若辰烁与单灵儿在扫荡前逃离，一头栽进大山深处，那辰辉无论如何也抓不到。

　　辰辉领大军扫荡到的第一个村庄名为杏花村，村落并不大，大概五六十口人。

　　辰辉骑马进入村落时，一穿着深蓝色麻衣，约莫二三十岁的少年正用担子挑着水。他看见来者后大呼“野兽，野兽来了。”而后丢下担子逃命去。

　　幸好辰辉在将军中属于心地善良的那种，只要不是妖凰国人他能留就留，绝不滥杀无辜。

　　他对下属吩咐道找右臂是假肢，或者右臂断掉的人，绝不可动尘民性命，拿百姓一针一线者杀无赦。

　　“将军，杏花村右臂是假肢的人都在这，您看如何处理？”一士兵半跪着拱手说道。

　　辰辉下马，微风轻轻拂来，吹动他几股散乱的秀发，只感觉甚是清爽，心情上佳。而后他缓缓走向并排着的村民，挨个察看。

　　首先映入辰辉眼帘的是一个长得贼向土拨鼠、满脸黑痣、身高一米五的男子。他正望着辰辉谄媚地笑，笑容诡异至极，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扇他个大耳刮子。

　　辰辉撸起他的衣袖，木棍尽头连着块手掌般宽大的吸盘……活脱脱的现代马桶抽。“滚，”辰辉轻声说道。

　　而后该土拨鼠村民连忙像被小女人那样秀起兰花指掩面，刻意尖叫着离去，嘴里还道了声，人听了骨子里会情不自禁产生酥麻的“哎呦”。

　　辰辉能如此正经地继续审查下去真是不容易。要是万一辰烁会易容，凭识脸很容易将他放跑，可假肢或是断臂装不了，所以辰辉一定要像新冠打针医生那样认真负责。

　　辰辉撸起第二个人的袖子，只见一根鸡毛掸子，“滚！”他语气越来越激进。

　　辰辉满脸无语地走向第三个人，手伸向袖子捏了捏，空的，“终于让让本将军找到你了！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辰烁，纳命来！”

　　“将军，”这老头满脸皱纹，声音嘶哑地像是喉咙里卡着鱼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辰辉仔细一瞧，发现他另一边的袖子也是空的。

　　这要是辰烁，那他为了活命也太拼了吧？辰辉干呕一声，“滚滚滚。”

　　辰辉继续审查，挨个撸起袖子……仙人掌、红木枝、青色竹竿，上面竟然满是竹叶，辰辉暗想老兄你是竹子精吗？最离谱的是倒数第二个人，他的右臂竟然是把扫帚……都断臂了您还不忘做家务，真是身残志坚的正能量代表！

　　最后一个人，辰辉看这穿着觉得有些熟悉，她右手杵着蛇头红木拐杖，弓着腰，头上是盘地很利落的苍苍白发。“姜老夫人？你来这干嘛？”辰辉惊呼出声。

　　“哎呀，小辉啊，你咋只有一个人呢？”姜老夫人握着辰辉的手，辰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五根会弯曲的枯木枝握住，这手有着些许温暖，教人舍不得松开。

　　“我孙子呢？他没跟你一起来吗？”姜老夫人难得的清醒，知道魏疆是她孙子而不是儿子。

　　姜老夫人眼神带有哀求的意味，人看了会忍不住产生些许怜悯。

　　辰辉瘪着嘴，突然变得愁眉苦脸，眼神有些闪躲，而后心想老这么骗她也不是办法，该知道的她总会知道，于是猛吸口气，道：“你孙子…已经，战死沙场了。”

　　三秒之后，姜老夫人松开辰辉的手，表情像傻子似的，以苍迈的嗓音说：“你是谁呀？怎么咒我孙子呢？哦……我知道了，你是我孙子的仇家！可我孙子那么憨厚的一个人，怎么能在外结仇呢？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这样吧，我给你们做主！你跟我去找他，找到了你们和解。”

　　辰辉将憋着的气呼出，铿锵有力地道：“你孙子已经死了！”

　　姜老夫人不再搭理他，表情就像个被坏人抢走棒棒糖的孩子，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可是她没有哭，眼神四处躲避着，转着弓起的身子，杵着拐杖离开，每走一步都有落下的干枯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她走到杏花村的大树下，丢掉蛇头红木拐杖，席地而坐。

　　现是冬至，可这棵大树的枝头却仍吊着几片枯黄的落叶。

　　辰辉摆摆手让所有人都走，他自己也想走，可他刚走没几步，却又突然回头，走到姜老夫人面前。

　　枯叶落下三四片后，辰辉开口说了些安慰的话，“姜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节哀顺变吧。”

　　姜老人抬头看着他，她抬头的时候，就如同垃圾场报废的机器人扭动身体一般。“哎呀，小辉啊，你咋只有一个人呢？我孙子没跟你一起吗？你们可一向是形影不离的啊，是不是闹矛盾了？这世上没啥矛盾是解不了的，你跟我说说，我给你们做主！”

　　沉默片刻后，辰辉蹲下身子，温柔地说：“没闹矛盾，我和他很好，您别在这里等，会生病的，回家吧。”

　　“你不懂！”姜老夫人干瘪枯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像小孩教训大人那样教训他，“这里是我和我孙子的秘密领地，他找不到家在哪，就会跑这来。有一次他离家出走，失踪了三天三夜啊，我就是在这里找到他的。找到他的时候，他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就一直哭啊哭的，我想带他回家吃饭，他说饿死也不跟我回家，可最后还是跟我回家了，一口气吃掉了三大碗饭，哦……还有一只烤鸡呢，啃地真是干干净净。”

　　辰辉闭上通红的眼，像教堂里的罪犯那样埋着头，向着十字架上的耶稣雕像忏悔地说，“别等了，回家吧。”

　　“我不走，就在这里等，肯定能等到他的。”姜老夫人的语气异常坚定。

　　话到如此，也算是尽职尽责。辰辉起身背对着姜老夫人，说了句“你等不到。”而后步伐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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