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蜜糖与砒/霜
夏兰回到芷兰苑,尚有些心神不定。
房中伺候的小丫头们早被打发去睡,只余夏兰的奶嬷嬷,独自等夏兰回来。
奶嬷嬷挂好夏兰的斗篷,转身就看见自家姑娘端着小几上的茶水就往嘴里送,忙出声阻止。
“王妃,茶已凉了……”
夏兰被冷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赧然:“嬷嬷。”
“怎么还跟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神情不属的?”
奶嬷嬷仔细看了看她,提起小火炉上的水壶,手脚麻利地给夏兰换了杯热茶。
夏兰握着茶盅,垂眸出神。
奶嬷嬷不敢惊动她,只在一旁安静候着。
“嬷嬷。”
“王妃?”
茶盅在夏兰手中转了两圈,被原样放回小几上。
嬷嬷醒了醒神,年纪大了,也不能耽误姑娘的事儿。
“可是要奴婢往家中送信?”
“先不忙。”
“前两日,母亲派人来说,芝妹有意本届选秀。你先帮我打听件事儿。”
想着苏羽澜的话,夏兰往日不曾在意的事,联系起来也透出几分蹊跷。
奶嬷嬷上前两步,只听夏兰吩咐道:“你去查查,芝妹身边可有新来的丫环,或是新结识的好友。若有,就再查一下,这些人和咱王府,有没有关系。”
“这……”嬷嬷听着,心中一凉,惊疑不定,“王爷他……”
夏兰拢了拢袖子,摇摇头:“我也不确知。”
“嬷嬷,打听时,要做得隐蔽,无论是夏府的人还是王府的人,都先避开吧。”
“是,奴婢明白。”
奶嬷嬷服侍夏兰睡下,夏兰却怎么也睡不着。
夏家这代长成的嫡女,唯她与夏芝。
她和庆王綦塬自幼定亲,不说多少情深,却总有几分情分在。
他当真,对芝妹下手了吗?
还是,那位苏姑娘,另有目的?
夏兰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而罪魁祸首苏羽澜,却睡得十分香甜。
她确实比夏兰多知道些东西,也有意引导着夏兰去查,但她使的都是阳谋,绝没有强买强卖的意思。
五日后。
苏羽澜差不多把庆王府逛了个遍,若不是怕动静儿太大,她能把庆王府翻个个儿。
可是,就这样,苏羽澜还是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没想到呀,庆王还挺会藏东西。
苏羽澜伸出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绣花似的搓袜子。
一墙之隔,两个偷闲的丫头,悄悄聊着主人家的八卦。
苏羽澜耳朵尖,听得一字不落。
每逢俩丫头八卦到精彩之处,苏羽澜便忍不住往身后一丈处瞧瞧。
夏兰被她几次三番地瞧,奇怪的同时,心里有些不安。
“苏姑娘总瞧我做什么?”
“瞧你好看呀!”苏羽澜随口答道。
夏兰脸一红,一时竟找不出话来,不得不没话找话:“这已经是第五日了吧。”
“是呢,五天了,你家王爷真是个小气巴拉的主儿。”
夏兰捏着手帕,掩唇笑道:“苏姑娘,这话可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好意思让我做工,还不好意思让人埋怨了?”
这两日,二人也略熟了些,夏兰见她如此不讲道理,开口啐道。
“说来,还不是因为你对定王爷行那孟浪之举?你若不老实浣洗,王爷派来监视你的人,哪会轻易撤去。”
闻言,苏羽澜无辜地眨眨眼:不好意思,我对定王爷动手,真就只是单纯的,对着“他”就想动手(动脚)而已,哪知道你家王爷那么会脑补。
不过,这事儿不好为外人道也,苏羽澜避重就轻。
“听了去?这地儿?还监视?呵,被我淹了几次就再没人来过,不然你又怎能想来就来?”
说着,苏羽澜扔下袜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扯了张干布擦净。
“你暖手炉呢?”
夏兰看着她冻得微红的手,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莲花纹暖炉,递给她,“苏姑娘,是如何知道王爷和云府之事有关的?”
苏羽澜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暖炉,好笑道,“王妃莫不是觉得王爷做得很隐秘?得了吧,要不是我的人顺手给他擦了擦腚,这会儿,他保不齐在抱着皇帝的腿哭呢。”
夏兰无语,也不知是该先纠正这不雅的用词,还是该先辩白庆王倒也不至于此。
“对了,你不是查了你妹妹吗?”
是查了,而且查出的结果是所想中最糟糕的一种。
苏羽澜随意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一手搂着暖炉,一手展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纸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
苏羽澜快速扫过,看到一行字时,稍微停了停,“王妃手上嫁妆,颇为丰厚。”
“姑娘见笑,那些不过是公侯之家寻常之数。”
“是吗,我不信。”
“……”
苏羽澜将看完的暗报,扔进洗袜子的水盆里,用纸特殊的暗报眨眼间就尽融于水了。
小一等人藏身之处很是安全,她已经下令,暂时不要去皇宫搞事。
小攸那里,阿墨已经警告了他,应该也会安安分分、的吧。
今晚,会是她在庆王府待的最后一夜了。
“王妃今日刚查出结果便来找我。那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夏兰皱了皱眉,十分纠结,却又只能叹气妥协。
她出自桐城一等国公府夏家,夏家女大多才貌出众,入宫为妃者不在少数,史上亦出过两任皇后,綦塬之母柔怀皇后正是她的亲姑姑。
世人传言,当年若非姑姑病逝,先帝转而独宠怡妃,今日皇位之上坐的是谁,怕还未有定数。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庆王也就当了真。
只是,夏兰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听进了耳朵。
“不,或许你误会夏国公了,他只是下了两手棋,做了两手准备罢了。”
夏兰默然,她知道,苏姑娘多半是对的。
“知道刚才我为什么瞧你么?”
“……”瞧我好看?
苏羽澜斜睨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墙外有两个丫头,说夏家幺女或许会入宫为后。”
“怎么会!”
夏兰急得马上要过去找那两个丫头。
“你这会儿急,又有什么用?”
像一只被戳破了洞的皮球,夏兰一下子泄了气。
“好好冷静一下你的脑子,连庆王府的丫头们都知道了的流言,民间又会是何等沸沸扬扬?别说你能想不到。”
“……柔怀皇后是我们亲姑姑,芝儿她,一心想着如姑姑一般。”
“令妹凌云之志,是好事儿。”
苏羽澜不予评价,换了个姿势,把暖手炉往怀里搂了搂。
夏兰苦笑。
“芝妹她那性子,我是真不愿她入宫。况且……这代夏家女没有凤命,夏家是早就知道的。只是,父亲他,不甘心罢了。”
权势利禄近在咫尺,多少人能轻易甘心呢?
“天凤后身世神秘,初登后位,群臣不服。我夏家却知道,那位先帝钦定的皇后,必定是天生凤命。”
哦?不愧出过皇后,连这都知道。
“说来,我曾在册后大典上远远望见天凤后,那一眼的气度风华,惟盛世牡丹可比。”
“可后来,就是这样的人物,也在凌云之上失了性命。”
凤位这东西,不到最后,哪知道到底是蜜糖,还是砒/霜。
苏羽澜琢磨着夏兰的话,骤然发问。
“天生凤命的皇后没了,你爹,就想搞个后天凤命?”
夏兰惊震。
“看来是了。”
这桐城夏家,有点意思。
苏羽澜好心拉着站立不稳的夏兰坐下,“你继续。”
夏兰只觉喉咙干涩,咽了咽唾沫,“父亲和芝妹本因天凤后的出现而死心,可如今天凤后逝世一年有余,后宫仍未有主……”
“庆王在这时候又推了一把,夏芝少女怀春本就难断情念,这就正好与夏国公不谋而合。”
苏羽澜不由拍手赞赏,“庆王先是一手污蔑云妃是祸国妖妃,再一手传夏家女贤惠端淑之美名,等夏芝入宫,后宫一乱,夏国公、庆王就等来了他们的机会。”
“有意思啊有意思,那王妃呢,王妃准备站在哪头呢?”
“那,苏姑娘又是站在哪头的呢?”
夏兰攥紧帕子,抬头定定看着苏羽澜,像是一定要一个答案。
“毕竟,苏姑娘不是要与我做交易吗?”
“哈哈,”苏羽澜心坏,偏要再欺负欺负这说话颤音的姑娘,“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做这交易呀!”
夏兰愣住,不敢相信。
“咚咚!”
有人在浣洗院子外敲了敲锣,原来天色已暗。
夏兰顿时急了,失礼地拽住苏羽澜的袖子:“苏姑娘!”
“王妃这么急着成为自家的敌人么?”苏羽澜看看被扯住的袖子,轻笑。
“不过,先说清楚,我向来只站在自己这边,王妃要不要站过来,端看自己。”
夏兰沉思。
“在贵府叨扰已久,今日便准备告辞了,尊夫处就拜托王妃了。”
苏羽澜拽过袖子,起身,冲夏兰摆摆手。
夏兰止住思绪,试探着问道:“姑娘在庆王府的事,办完了?”
“还没呢,唉,今夜事若不成,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苏羽澜状似无奈,脚尖轻点,几下上了院墙,双臂平举,袖摆迎风舒展,像一只即将优雅起飞的白鸟。
“那,若是我决定,站在你那边,该如何联系你?”
“你若要找我,便给昭元公主送一盘绿锦糕,我自会来见你。”
“对了,看在这几日你也帮了我不少,便送你一个消息。”
苏羽澜看了看天色,冲庆王妃神秘一笑,笑得夏兰后背发寒。
“安家的那位,要回来了。”
“安家那位?她回来与我何干?”
夏兰贵人多忘事。
苏羽澜没有回答她,只侧头狐狸般眨眨眼,无声道:后会有期。
至于交易,她,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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