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炖大鱼吃
在綦墨、李宁攸、昭元的注视下,苏羽澜猛地跪下,跪行一步,叩首一次。她跪行到何处,何处跪着的俞州军就向她低头。
她小的时候,听外祖父说过,这是定疆军定下的破道礼。只有第一代定疆王和第四代定疆王用过。
苏羽澜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伏夷执行此礼。
破道礼,顾名思义,就是打破先祖之道需行的礼仪,以此示明对先祖的敬畏,及改弦更张的决心。
第一代和第四代定疆王是跪行爬上了岭州云岭的祭坛。她的破道礼比之先辈,已轻易太多。苏羽澜在一步一叩首里,想起她五岁那年,外祖父抱她坐在膝头,和师父君如清谈。苏羽澜已记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外祖父突然指着她,对师父说:“吾家两代皆是单传女郎,陆家是气数到了。只可怜我这小外孙女,将来要扭着一大家子拐弯。”
“老友也不必过于担忧。伏夷这一大家子,青壮一代忠心可鉴,况且家老还在。等羽儿长大,她要车拐弯,他们也会护着她的。”
是啊,她的叔伯们护着她呢。
若不是护着她,他们完全可以不行破道礼,以祖宗家法强硬地固守伏夷封地,与朝廷抗衡。可他们相信她,把伏夷的未来交给她做选择。她,也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綦墨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百米长道,她磕了六百二十三个头。从第二百零三个起,那条白布上就染下了她额上的血。
同时,相比苏羽澜跪行进入俞州城主府的顺利,押着多箱金银入京的祁州城主吴望一行则倒霉许多。他们竟是刚出伏夷范围,就遭遇了拦路的山贼。
这批山贼极其符合苏羽澜爱看的话本里对山贼的描述。各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战斗力直逼正规军。
双方恶战一触即发。
苏羽澜进入俞州城主府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的牌位。那是苏羽澜外祖父陆良弓和之前历任定疆王的牌位。还没站稳当的苏羽澜又跪下了。
三跪九拜后,苏羽澜也不起身。她跪坐在原地,神情谨肃,上身挺直。
穿着祭祀礼服的阮文站在牌位旁,手持玉牌,肃声发问:“苏氏羽澜,系上代定疆王唯一存世之血脉。今日在先祖见证下,苏氏羽澜愿改弦易张,以新道守护伏夷百姓,是否!”
“是!”
“立誓吧。”
“苏氏羽澜,在此立誓,改弦易张之新道必造福伏夷百姓,若违之,先祖共唾,望先祖见证!”
苏羽澜立完誓,磕下三个响头。
阮文上前扶起苏羽澜,指着牌位下的两个匾额,语重心长。
“小主子,您选吧。选定了,就真的不能改了。十一只信鸽在您选定的那一刻,会被立刻放飞,整个伏夷将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您的命令。”
苏羽澜看过去。
一个正是原本挂着的题字“州牧府”的匾额,另一个拉开红布,上面赫然写着“城主府”三个大字。
苏羽澜摩挲过经风雨侵蚀百年后,依然劲健的“州牧府”三字,眼里划过留恋。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新的匾额。
从此,伏夷不再是定疆王的封地,它会缓慢却完全地融入岚国,成为未来偌大天下的一部分。
十一只信鸽齐飞,破开渺远的云霄。
明天是个好天气呐,它们的行程会十分顺利。
“伯父,这字是翟太爷爷写的吧。”苏羽澜看着逐渐被挂上去的匾额道。
“是啊。”阮文点点头。
“家老怕我们为难你,一大把年纪,专门写了字,做了十三个城主府的匾额,加急送到各州、呃,各城,说是提前送我们的中秋礼。”
阮文说到这儿,拿翟老爷子很没办法似的轻微吐槽:“呵呵,家老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中秋只有我们给他送礼的,什么时候他为我们破费过了。”
“我知道,太爷爷顾着我,各位叔伯,也顾着我。”
苏羽澜哽咽着,朝阮文行了一个大礼。
阮文避开苏羽澜的礼,有些感伤,“叔伯护着小羽儿,是应该的。当年没护住定疆王府,已经是我们失职。”
“不是的。从来不是叔伯们失职,”苏羽澜摇头,过去那么久的愤恨还在心中激荡,“是帝王多疑的可怕,防不胜防。”
她不想多说,转而问道:“其他叔伯们还好吗?”
“唉,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你吴伯父在你去梁京两个月后去世了,他不让我们告诉你,怕耽误你的事。他的长子吴望接任了城主之位,嗐,这孩子,他与梁京云家来往密切,心有不轨。”
老友逝世,阮文心中不好受。
老友的孩子大逆不道,他更是心痛。
“前日,我和他虚与委蛇,把他们的谋划诈出了个七七八八,还借道给他,赚了笔银子。他却不知,这去往梁京的路上,我已安排好拦截之人,就算他是条滑不留手的荷塘鱼,也必定将他捉拿回来。”
说着,阮文顺便向苏羽澜解释道:“也因为这,没能更早与小主子见面。不过,幸好没误了伏夷十三州其他城主交付我的大事。”
“所以,之前报信的信鸽也只有十一只。刚才听伯父的话,似乎早知道我到了俞州?”
“望州那边担忧你安危,派了虎卫跟着你,虎卫又一直与我通信,告知我你的行程。而且,小一怕是没告诉你,他们在俞州时,就一直藏在我郊外的别院里,有消息就先通知我,再由我传信给望州。”
“所以,阿墨他们的身份,您也一清二楚了。那……”苏羽澜指了指城主府东南角,“那里发生的事儿,您也一清二楚了?”
阮文耿直点头。
他确实因为接到望州的消息,早早知道苏羽澜到了,还派了人暗中照顾他们。得知苏羽澜溜进荷塘时,阮文更是嘱咐下人,不要冒然出现打扰小主子的雅兴,小主子想怎么玩就随便小主子怎么玩。
嗯,这就尴尬了!!!
所以自己也是伯父想抓就能抓的一条鱼吧。
苏羽澜好想捂脸,想想她和綦墨又是花式划船,又是硬核爬墙,嗐,真没脸了。
这事儿绝对不能告诉綦墨,不然得把他臊死了。
“先不说这些,医师来了,快让医师看看你的伤。”
阮文派人去请綦墨等人入府,又让下人抬来一把躺椅。
苏羽澜躺在躺椅上,既方便医师察看膝盖和额头上的磕伤,又免得站立、行走间造成伤势加重。
然而,苏羽澜顾及着在长辈面前的礼仪,执意不肯。她去房里让医师涂了伤药,就和阮文一起出去接綦墨他们。
自古至今,同一时刻,不同地方,往往上演着完全相异的悲喜。
伏夷之外,祁州城主吴望不甘地被“山匪”活捉,所携带的全部金银通通做了他人嫁衣。
城主府的仆人引着綦墨三人进了城主府。
綦墨看到苏羽澜时,冷凝着的脸放松了一些,可扫到苏羽澜额头上的伤处,又皱紧了眉。
不过,他没说什么,先带着昭元、李宁攸递上为阮文准备的礼物,彼此寒暄了一番。
苏羽澜感受着綦墨时不时瞥来的凉凉余光,不合时宜地想:这要不是还有这么多人,綦墨肯定又成夏季超受稀罕的超凉冰块了。
“安排地动的赈灾、善后事宜,还是要伏夷的官员和京官们通力合作。”
“定王爷说的是,伏夷一定配合。”
因为此次伏夷地动早在君如预料之中,伏夷也早就做了相应安排,人员、物资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借着这次求助朝廷,把綦墨弄来伏夷,也从朝廷裤兜里掏点银钱修缮河道、房屋。
这其中的真实情况,綦墨、阮文二人都心中有数。只是两方人还不熟悉,只能打着官腔,说点能聊的事。
苏羽澜觉得膝盖边忽然有点痒,像是有蚊虫从裙角钻了进去。她小幅度踢了踢脚,想把蚊虫惊走。
“嘶!”苏羽澜捂住嘴,压下痛呼。
一直关注着她的綦墨止住话头,朝阮文一拱手。
“阮城主,今日是私宴,公事不妨改日再谈,失礼了。”
擅长打官腔但并不爱打官腔的阮城主乐了。可还没乐完,就见到定王走到他家小主子身边,黑着脸把他家小主子抱起来了。
这、这?!
这可是真失礼了!
不愧是传闻中正直的定王爷,说失礼就是真失礼!
脑子里跑马似的跑过以上不着边际的想法,阮文惊得张大嘴,张手想拦。
可怜一把年纪的阮城主,恰当此时,他本该老眼昏花的两眼清楚看到,他家小主子的手伸进了定王的衣服。
苏羽澜神态自若地从綦墨的怀里掏出五彩络,两下一绕一系,麻利地给自己戴上。
……哦,同款。
行吧。
阮文放下了手,捋了把胡子,看来虎卫传回来的八卦还是有真的啊。
同样震惊的李宁攸、昭元眨了眨眼睛,盯着那两人。或者更确切地说,盯着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抱起来的綦墨。
“媳妇,我没看错吧,那是你重礼节、端正严肃到老实古板的六哥吧?”
昭元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道,“应该是吧,不然,阿苏姐姐也不会让抱啊?还有,你不准说我哥坏话!”
“刚才那也算?”
“刚才那怎么就不算?”
阮文看看那抱着的一对,又看看旁边小吵怡情的小夫妻,忽然想夫人了。
唉,年轻可真好啊!
“定王爷,筵席就在前面,请。”
綦墨点点头,正欲走,被苏羽澜拍了一下,他会意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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