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电话
这像是新世纪的第一天，夕阳明媚的出乎意料，闪亮的空气充盈着城市。这让阿比尤落这座著名的地表首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除了各色娇艳的新树种外，城南那片保护区里驻扎着罕见的原始森林，那里有20世纪出生的梧桐树、松柏和柳树。
阳光让它们恢复了绿色，云朵在天空来回游移，呈现出轻薄绵软的质感；它们近乎是全透明的，偶尔会反射出粉红色的光泽。
隐约有个半透明的罩子笼罩着那片景色，像是一个健康的自然博物馆。
远远望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喂！干什么呢！”
伴随着一声怒吼，这些景色霎那间支离破碎。
“还瞧上瘾了你？赶紧干活儿！”说话的是个壮汉，腮帮子上全是没刮干净的胡渣，胸前挂着一个工牌。
“哎哎哎，大哥，别急，嘿嘿，这就干这就干。”
牧春加快了速度，一遍遍将已经堆到半腰位置的砖块和工业废料倒进眼前的大缸里，然后艰难地用足足一米五的搅拌棒顺时针搅动，缸里的垃圾材料在某种粘稠物的作用下缓慢融入液体，散发出令人晕厥的气味。
这样的化学肥料，加剧了腹部的疼痛，但牧春忍住了咳嗽。
当他用余光感觉那壮汉已经去别处巡视时，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满脸赔笑的表情。
一个巴掌打不响，能吃苦就别多想。
浓烟逼退了阳光，夕阳的淡淡橙黄运动在他苍白的脸庞，汗珠顺着他还算挺拔的鼻梁掉进缸里，此刻拖着犯病的身躯劳作，睫毛干燥如一根根枯草。
但好在食欲不错，今晚结了工钱，势必要把早上和中午的都补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缸里的浓稠液体被其他工人一波波地搬运走，摆放在楼沿的角落，等着其他身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拿刷子严丝合缝地涂抹在砖层之间。
高耸的楼顶上本应寒冷，但此刻却是一半刺骨一半燥热，原因归咎于附近那些工厂，它们整日持续吞吐出猩红的浓烟，那温度足以燃烧人们的瞳孔。
是啊，从这里看过去，地表的首都阿比尤落，是一座千疮百孔却卖力保持辉煌的城市，就像个老朽干瘪的模特。
巨大的机器轰鸣盖过红灯区的露天表演，人们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像是随意摆放的。
下城区的建设者大抵是个临时工，而且态度极差。
住在这里的人们迷失于生活和那不可思议的贫富差距。
雨夜，丢掉工作的人游荡在大街小巷，面朝巨大海报上的某个性感女郎吞吞吐吐，面露饥荒。
工厂的工人小心挪动着衰老、并可能已经病变的身体，他们的血液融入颤抖上升的雾气中，在无光的宿舍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亡了。
帝都无形的大手笼罩着下城区，人们看不见它，却清楚地知道它正碾压着范围内的所有人。
有时一两个下城区的小崽子跑到上城区，公民们在绚丽的宴会中透过窗外瞥见他们，顿感奇特，紧接着又在一个黄色笑话引起的哄堂大笑中把这事儿忘了。
也有时，同样的一批公民们在自己的豪华住所里难以入眠，用手指轻轻敲打床沿，感觉外面到处都是深渊。
生活在下城区的每一个人都不顽强，但在这些失去神灵庇护的日子里，人总归是学会了习惯。
“啊，大哥，不是说好每天400币么？”牧春怯怯地问。
“你再数数。”壮汉吐了一口烟。
“405030这里只有200啊。”
“要你把那对迷糊的招子对准大缸，不就有400了！还不走人？！”
“好说。”
聚贤街上遍布着醉鬼和工人，很难说是谁先成为谁，也许到了晚上都要身份互换。
街上的灯光也极其应景，交织着红色和黄色，像是血液和啤酒混合。
烟雾弥漫，挤在人群中，牧春攥紧了手链上的铜片，那是个宝物，毕竟十几年不生锈就蛮厉害了。
“那个什么，再给来点，下回给钱”
“去去去，吊大街的臭乞丐，滚。”
“我就说昨晚你加什么班，合着在这里搞野狐狸！”
“喂！哥几个，来吃这家。”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抽风了，别走这步啊！”
一个面相清秀的青年正凝视着棋盘，嘴角一抹得逞的微笑就是透过人围也能看出来。
人声嘈杂，奇怪的香气四处弥漫，捉奸的，卖酒的，赌博的，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事情，好像聚贤街的每个路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在哪儿停下。
但实际上聚贤街才是这些人的最终目的地，再往前，可就是一望无际的废弃田野了，名为”荒田“的地方，那里堆满了暂时用不上的废品。
牧春停在了目的地前，全下城区最好吃的烧烤店。（据说）
“王哥，一份包浆豆腐，五个鸡脚，一瓶行星碳酸，两碗清汤面！”
“呦，有钱了呐。”
牧春无奈地摆摆手，狠狠咳嗽了几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那个清秀的青年抱着棋盘在人群中左右躲闪，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两碗清汤面。”老板端来色香诱人的面条。“收你一碗的钱，老样子，下次给我带点好废料来昂。”
“嗯，王哥，今天是顺不出来了。”
“怎么？碰见个凶的？”
“何止是凶。”牧春大口吃下面条，说话嘟囔囔的“简直是个吃人的野猪。”
“哈哈哈，你还是小声点吧。”
这句语气不明的话，牧春常听到，多是在人们窃语政府和总统时。
如果帝国真如大家所传，有几万只耳朵和眼睛随时监听着一切。
那怎么着也躲不掉。
就好像欠了十万币，整日惶恐。
要是欠了一千万币，管他的呢。
可自己就是卡在中间的那个
他放下烧烤的签子，正准备对餐桌上剩下的食物来一波风卷残云。
“铃铃铃”
来电是001的号码，牧春霎时间没有多想。
“喂？哪位。”
另一头传来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方言，但却刻意模仿着一种生硬的语调。
“目标时间，明日午后1点起始，下城区斗北巷，目标特质：变人。危险等级：壁者级目标要求，活捉。补助金，嗯38000币。”
“呃啥？”
“目标时间等等，你是南部员工？”
““
对方忽然挂掉电话。
891488614？！
一个靠在沙发上的大叔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文件，眼镜下的橙色瞳孔此刻有些呆滞。
奶奶的，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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