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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意欲何为


  杨宁珂拿丞相府的底蕴富贵来压白远濯,可白远濯缺什么也不缺钱,这不,随随便便就施舍了丞相府几多银两。

  老侍这表情,白曲能乐一个月。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应承得极利索:“属下回去就办,丞相府日日会客,这事耽搁不得!”

  这是在变相说丞相府的摆饰寒酸呢!老侍如鲠在喉,可偏偏白远濯是一片好意,说又说不得,还得憋屈的感谢。

  “奴替丞相府谢过白大人。”

  “您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大功臣呢。”白曲笑吟吟的挤到老侍面前,一副没了我丞相府哪有这种福气的欠揍模样。

  老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麻烦白侍卫了。”

  又对白远濯道:“白大人,我家老爷请您到书房去。”

  过厅后往左走便是杨宁珂的卧室,再旁一间即为书房,白远濯过去时,与礼、吏、兵部尚书碰上,彼此互相点头示意后,便各自别过。

  白曲看着,气得磨牙,可却又无可奈何。朝中人有多副面孔,你若青云直上,他们笑脸相迎。你若失足跌落,他们瞧也不瞧。

  “故挚,来了。”杨宁珂坐在长案后,他骨架小,眼睛也小,开春了还披着白狐大麾,坐在那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老头。

  眯眼笑着,亲和有余,威严不足。

  白远濯见杨宁珂起身,过去扶他,扶他到角床上坐下。

  “那么多弟子,还是你最懂老夫的心思。”杨宁珂笑得满脸皱纹叠在一起,活似被揉皱的肤色抹布,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他抬眼看去,笑得更加开怀了:“寸心,到爷爷这儿来。”

  杨寸心听闻白远濯来访便令着自己的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又去厨房取了两碗温着的山药排骨汤,急匆匆的往书房来。

  在拐角处,她还特地停下来整理服饰,问身边的丫鬟:“小枝,我这般穿,好看吗?”

  “小姐素来是好看的,今日尤其好看。”小枝笑嘻嘻的,“白大人见了,定会被您迷得颠三倒四,找不着路。”

  听闻自己的爷爷唤自己,杨寸心扬唇一笑,却是先和白远濯见了礼,这才跟雀儿似的快步走到杨宁珂身边,语气恬淡的道:“爷爷,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我令人炖了山药排骨汤,给你们温温胃。”

  眼神,几度飘摇到白远濯身上。

  今日她特意换上了绛红流仙裙,与白远濯身穿的绯色官袍呼应登对。

  “好姑娘,爷爷正想喝点热乎的。”杨宁珂拿起汤来喝,也招呼白远濯喝,与他话家常:“寸心孝顺温良,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将她娶回家。”

  杨寸心长睫颤动,似蝴蝶振翅,别有一番风雅,“爷爷!”

  “还害羞上了。”杨宁珂哈哈大笑,“到了年纪的姑娘都有这么一遭,你呀就别害羞了。”

  又转头对白远濯长长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故挚啊,每次只要你来我家这傻姑娘就想尽法子的找过来,她对你的心是真切的啊!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为人最是可靠不过,当为良配。今日也就厚着脸皮为我家傻姑娘求一求。”

  “你若对寸心有意,我便做主准了你们的婚事。”

  白远濯舀汤的手停住了,“寸心妹妹出身高贵,白府配不上这朵娇花。”

  “白府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做左都御史夫人,也不算埋汰了寸心。”杨宁珂扫白远濯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白府已经有了一位左都御史夫人,如何能再迎娶一位左都御史夫人?

  白远濯了然,杨家这是要自己休掉旧妻,另娶新人。

  “先父有言,要我好生照顾她。”

  这个她,是指现在的左都御史夫人,沈听澜。

  “你要照顾她,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将她一介白身拘于后宅,倒不如予她些银钱,将她放归田野更叫人欢喜。这前程与照顾,孰轻孰重,你要想明白了。”

  杨宁珂以一种过来人的感慨口吻劝说。

  “我……要想想。”白远濯闭了闭眼,留下这么一句话。

  杨寸心目送他离去,回头问提笔的杨宁珂:“爷爷,他会同意吗?”

  让白远濯休弃沈听澜,另娶佳人的主意是杨寸心提出来的,杨宁珂虽看不上白家走镖出身,却也不得不承认,白远濯前途无量,杨家与白家结姻,百利而无一害。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咬着唇,放在身侧的手绞着裙摆,将妥帖的裙子绞出漩涡妆的花样。杨宁珂停笔看她,低低的笑:“他动心了。”

  人呐,一旦动了心,想要回头就难了。

  杨寸心笑开,眼中满是光。

  白远濯十六岁跟着杨宁珂修学,而今已有七年之久。杨宁珂了解他。

  果不其然,白远濯走到一半,又折回了丞相府。他在丞相府呆到天黑,这才携着月炼华光,姗姗迟还。

  “故挚?你怎来了?”邱尚音吃饱喝足,着人挪了藤椅,在葡萄架下小憩。

  别人院中种梧桐树木棉,唯有邱尚音,种了一院子的果树,夏吃桃杏秋吃柿。

  邱尚音一睁眼,就瞧见白远濯立在一旁,竹青袍衫儒雅,肩上几星落叶。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闻言,白远濯动了起来,他向邱尚音走去,肩上的落叶随即掉落。

  “姨娘,我……有件事想与姨娘商议。”

  ——

  春夜喜雨,整夜滴答滴答不停。

  沈听澜伴着雨声入睡,也许是情境相同,她做了个梦。

  梦中,也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年幼的她在奔跑,身后有人嘱咐她:“快跑,快跑,不要回头!”

  梦中的她呜咽着,被突出的树根绊倒,她回头看去,远远的看见一个妇人被一刀割喉。

  妇人最后的声音破碎在雨声中:“……跑……离……”

  血混着水,向她奔袭而来。

  沈听澜骤然惊醒,她打挺坐起,大口大口呼吸,心中的绝望蔓延开,像得了滋润的枯藤,茁壮生长,将她团团包围。

  那个妇人是谁?为何她一想起梦中的情境,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夜深漫长,沈听澜睡不着。

  她想,该是时候回家里看看了,回那个小山村,看看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姐妹。她爹……也许会认得那个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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