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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画师百忧


陆亭洲手上动作一滞。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叶甚青心中觉得苦闷,其实她早在醒来那一刻就想通了一切,只是不知该如何向这凡人解释。

        昏迷前种种异象,平静的水面,消失的身影,无事发生的路人……

        她犹豫,是否要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因为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而且她心中还记着事儿,这人又能帮到自己多少呢?

        此时楼下突然吵嚷起来。

        她不由自主朝门口望去。

        陆亭洲也听到了吵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笑道:“姑娘见谅,今日饭馆正常营业,人比较多,所以有些吵闹。”

        叶甚青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但转过头时,脑海中一瞬间清明起来。

        他刚才说……人多?

        人多!

        对啊,还有什么地方能比饭馆茶肆这类人多口杂之地消息更多、传播更快?

        叶甚青的心开始有些摇摆不定了。

        “姑娘大可将所知道的告诉我,你若真的需要帮助,陆某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她看向他,眼前这人神情坚定,眼神真诚,看起来竟是……分外可靠。

        她好像又看到了山谷里那个眼神期盼的小鬼。

        叶甚青心知,既然需要别人的帮助,这其中缘由还得一五一十讲清楚才行……

        先不说别的,至少这跳桥之事就没办法浑水摸鱼了。

        叶甚青忽然反问道:“你们这里以前有过跳桥的人吗?”

        陆亭洲也是个聪明人,听到她这么问,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开口:“姑娘的意思是,你所看到的,是过去发生的事?”

        叶甚青点头。

        陆亭洲却摇头:“我来这浦江镇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对这里的人和事并不了解。”

        他紧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

        “姑娘是怎么确定,你看的那人,是曾经的人?”

        “其实我并不十分肯定,只是猜测。”叶甚青看着窗外,缓缓说道,“我在河里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人从桥上跳下,坠入河中,她就在离我不远处坠河,可你救我上来之后,人就不见了,你也说从未见过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人。更奇怪的是,我是因为听到河边人们的叫喊声,才看到这一切,而之后四周的人也很奇怪,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过这什么事,没有聚集,没有围观,没有多余的谈论。”

        这一切都极其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看到的,或许并不是当下发生的事。

        而且,那时也只有她一人看到。

        “但我不明白,若存在于过去,那姑娘看到的便是虚影,虚影又怎能伤人?”陆亭洲目光看向她,意指她方才说自己溺水和坠河的人有关。

        她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低头,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可没说过,属于过去的,就一定是虚影。”

        她的声音极轻,但字字清晰肯定:“徘徊在特定地点,一遍遍重复着生前死去的情景,怨念未解,无法离去,无法解脱。”

        “我们一般称那种东西为……”

        “地缚灵。”

        叶甚青一袭青衫绿裙,头发梳成同心髻,发髻根系扎一条青色丝带,清新淡雅,她双手背后,步履轻快,游荡在这热闹的街市。

        这一身打扮是陆亭洲按她的喜好,吩咐人帮忙准备的。

        她心中甚是欢喜。

        这个陆亭洲,温文尔雅,做事细心体贴,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能顾及到,想来确是个靠谱之人。

        当日饭后,她亦将这路上所见所闻几乎“全盘托出”。

        “我的确需要帮助。”她是这么说的。

        陆亭洲便安静等她开口。

        “父母早故,我与家妹相依为命,但前几日,老家的房子被强拆,我们无处可去,决意离家寻亲,却在途中不慎走散……”

        她语气分外恳切,情动之处甚至泪水涟涟。

        当然,这些都是她现编的,她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凡人。为了顺理成章地获得帮助,她便得为自己编造一个引人同情的形象。

        而且,也得为那小鬼编造一个可怜形象——走散的家妹。

        于是这一切就变成了,她需要他的帮助,帮自己找到“家妹”。

        至于为什么能看到地缚灵,她给出的解释是,因幼年险些被一道惊雷劈中,受了惊吓,醒来后眼睛就能看见非人异类。

        俗称“阴阳眼”。

        她瞎掰完,他面上似是十分惊讶,立刻热情地提出托身边人去打听打听,留她在店里等候消息。

        叶甚青这才得了空,换了身衣裳,开开心心溜了出来。

        她得去找一个人。

        人间的奇人异事不少,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可真是实实在在地见识过了。

        陆亭洲告诉她这福江镇有位画师,画人画物皆是栩栩如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只听言语形容,便能绘出人像。

        她便循着他所指的大概方向来找。

        这一找,就找到了一家小酒馆。

        陆亭洲说,这画师嗜酒如命,常常出没于街上的酒馆里,而镇上的酒馆不过五六家,挨个儿找过去,准能找到。

        这人清醒的时刻极少,但是个出了名的奇人,奇就奇在,即使醉着,也能画像。

        小酒馆人不是很多,大白天的,店里的人一眼望去寥寥无几。大多是三三两两围坐一圈,一边饮酒,一边唠家常。

        唯独角落里有一人,衣衫褴褛,趴在桌上,桌上只一壶酒一盏杯,睡得鼾声四起,旁若无人。

        “独身一人,不修边幅。”

        这便是她要寻找的“奇人”画师——许百忧。

        叶甚青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上前去,低头看着那人以桌为枕,尤其自在。

        她低声唤道:“许先生。”

        听这如雷贯耳的鼾声也知道,那人不会有任何反应。

        叶甚青笑笑,随手解开腰带左边系着的带子,卸下一鼓鼓囊囊的钱袋,往上一抛,钱袋在空中划过一条迷人的弧线。

        “啪啦”一声,重重砸在桌子上。

        桌上那人“腾”地直起了身,像身上装了弹簧似的,动作简洁干练,两眼直愣愣盯着面前的钱袋,笑容不一会儿就在脸上肆意荡开。

        许百忧,爱钱如命。

        “久仰大名了,许先生。”

        许百忧毫不客气地捞过钱袋,往怀里塞:“客气客气,姑娘找我何事?”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却是满脸络腮胡,头发也乱蓬蓬的如杂草一般,着实符合“不修边幅”的特征,拿钱时两眼放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也符合“爱钱如命”这一特征。

        叶甚青轻哼一声,这个陆亭洲形容人倒还挺精准。

        此时,许百忧脸蛋上浮着两朵红云,眼神飘忽,一副将醉未醉的模样。

        叶甚青大喇喇往他对面一坐,道:“听人说你是位厉害的画师,只听描述便能画出未曾见过的人。”

        许百忧恍然大悟,眼睛弯起:“明白了,姑娘是要画像。”

        “没错。”

        许百忧点点头,甚至连着身子一起朝前晃动,头左右摆来摆去。他将手在自己身上抹了抹,又伸进去再怀里掏了一番,末了,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左看右看,似乎是实在找不到笔了,于是大手一挥,喊了声:“老板娘!”

        不一会儿,老板娘拿来了笔。

        叶甚青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越发觉得没底。

        “行了,姑娘你说吧,我就先在这纸上嗝儿……给你画……”

        “……”

        算了,她倒也不介意这些,至少得先看看这人的真本事才行。

        她回忆起那天夜里的山谷,点点星光散落在河面和那小姑娘的脸上,一切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她是一个小姑娘,不超过十五岁,长得稚嫩些,留双丫髻,头发上没有多余的装饰,非常非常瘦,但是小脸圆圆的,看起来是很有福气的样子,眼睛也是圆圆的,眼尾下垂,鼻子小巧,鼻头也是圆的,嘴巴小小的,唇偏薄……”

        叶甚青努力叙述着自己记忆里小丫头的样子,她们不过匆匆一面,其实仔细想想她和那小丫头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放在以前她肯定嗤之以鼻,这是多浅的缘分啊……

        结果今天竟然会坐在一家酒馆里,对着一个陌生人描绘她的模样……

        她也不由去想,如果那小姑娘能够长大,应该会长成个很漂亮的姑娘。

        许百忧画着人像,像是换了个人,神情极其专注,手上飞舞,看样子是顾不上喝酒了。

        叶甚青坐着也无聊,摇了摇他桌上的酒壶,还剩大半壶,于是索性拿了个杯子,就着这半壶酒慢慢喝了起来。

        半壶酒下肚,画像也画完了。

        许百忧停下手中的笔,对着画像长舒一口气。

        他也不再多看,直接将纸调转了个方向,推到叶甚青眼前。

        “你看看,是她吗?”

        叶甚青看到画像的那一刻,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不得动弹。

        “是她。”

        她的声音甚至因为兴奋有些微微颤抖,手抚过小丫头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没有一处不是那小丫头,眼睛里还带着微微的惊恐,那是初见她时的神情,竟全都跃然纸上。

        “许先生真是个奇人。”她不禁感叹道。

        许百忧“嘿嘿”一笑,谦虚着念道“过奖了过奖了”,伸手捞过自己的酒壶。

        空的。

        “……”

        这这这谁把他的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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