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谢弋半夜从冷池回来,扶荷已经睡着了。
他站在小榻前,高大的身子背对着宫灯,斜阴影投在女人的脸上。
谢弋一动不动地矗立着,眸光沉沉地看了她许久,最后落在她的面纱上。
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他头疼得厉害,浑身上下冒着热气,仿佛被焰火灼烧般。
贴身侍奉,说得好听,他现在难受得要死,她竟然睡得着?
看着扶荷静谧的睡颜,谢弋陡然生出一丝破坏欲来。
“醒醒。”谢弋不做犹豫地推醒了她。
“唔……”扶荷浑浑噩噩地睁开眼。
“今夜不许睡,守着孤。”
扶荷都快困死了,还要被他折腾守夜,心里虽将他骂了无数遍,面上还得强颜欢笑地答应着。
谢弋的心里终于舒服了,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他刚泡了冷水澡,洗了头发,湿发没有擦干,懒懒地披散在身后,将月白色的长袍洇出一片水迹。
扶荷在白日里听王总管隐晦提起谢弋体内有余毒,这几日会高热,还交代她一些降温法子。
瞧他没管半湿的头发,直接躺了下去,扶荷暗自腹诽,活该烧死他。
她的嘴真灵验,到了凌晨,龙榻上的人果然烧昏了。
“……不……不行……”
他在呢喃。
扶荷打着呵欠,端来一盆冷水,将帕子沾湿了。
“……母……母妃……”谢弋面色痛苦,眼睛紧紧闭着,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梦魇,“母妃没有……”
母妃没有什么?
声音太小,扶荷没有听清。
谢弋侧身躺着,只有半张脸露出来,湿帕子不好放。
扶荷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想把额头扭正。
几乎是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昏迷状态下的男人突然睁开锐目,寒光乍现,刀锋反射出一双寒意森森的眼。
整个过程极快,扶荷都没能反应过来,便被匕首抵住了脖颈。
那是出于他身体防备的本能,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练出来的。
“殿下,我是扶荷!”扶荷发誓,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杀气。若不是她及时出声,定然血溅当场!
锋利的刀刃按压着女人的颈侧,似乎能感受到皮下血管突突的跳动。谢弋虽看清了眼前的人,匕首却没有挪动半分。
“你都听到了什么?”他漠然地问。
王全因为担忧扶荷,一大早就来了文华殿,在看到她安然无恙后,悬挂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扶姑娘昨夜没有休息好?”
扶荷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微微点头:“是。”不过,她没有透露凌晨发生的事。
王全见她疲累的样子,只当她择床,不适应文华殿。
他一边送扶荷去新住处,一边感慨道:“殿下到底待姑娘与其他人不同。”
什么不同,抹她脖子?
扶荷不禁咕哝道:“那你可能猜错了。”
王全笑眯眯地说:“殿下虽然生姑娘的气,收回了赏赐,可还是不忍心你受苦,命奴才给姑娘安排了新住处。”
事实真是如此吗?扶荷想笑他天真。
谢弋最爱打一棒子给两颗甜枣,扶荷早就发现了。
王全见她只笑笑不说话,于是诧异问:“姑娘不信?”
她当然不信,可她的那些感受也只敢在心里嘀咕。王全与谢弋是一条船的,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定会被事无巨细地告知谢弋。
谢弋口中的“旁边偏殿”并不是文华殿的偏殿,而是距离挺远的另一处宫殿的偏殿,走过去约莫要一盏茶的功夫。
两人穿过门洞,途经一处水塘时,突然听到有人躲在假山后说话。
“这事你竟然不知?”是年轻女子和人私语的声音。
东宫里没有宫女,没有侍妾,哪里来的女人。
王全以为是哪个昏头的太监将对食的宫女带了进来,于是停下了脚步,冷着脸就要出声训斥。
这时,又有一个尖细的嗓音从假山后响起:“什么?你说太子的生母与人通奸?!”
太监的声音刺透空气,清清楚楚地传进王全与扶荷的耳中。
两人不约而同地神情骤变,尤其是王全,脸色惊骇,像是听到阎王索命般。
要命了!王全进宫二十多年,扶荷看他这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猜这个传言多半是真的。
撞见这种场面,必定要倒霉,扶荷顿时生出想逃走的冲动。
偏偏那对不知死活的人嘴上没个把门,继续在死亡线上左右横跳:“先皇后进宫才七个月就生了太子,外面的人都在传,太子非陛下所生,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如此说来,先皇后的薨逝另有隐情……”
妄议储君的血统是死罪,谢弋的耳目众多,暗处的势力必然第一时间得知了流言的传播。说不好,还会累及恰巧路过的他们。
果不其然,两人前脚刚迈出院子,后脚就有暗卫出现。
他们先是遁入假山后,在宫女和太监的尖叫声中,不由分说地挥刀就砍。
接着,两颗人头从假山后滚了出来,扭曲的脸上,眼睛大大地睁着,布满了惊恐。
暗卫杀了人,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神色自然地像切瓜切菜般。
他们堵住了扶荷的去路,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滴,“太子殿下有请。”
那是扶荷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炼狱场景。
一排没有头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血液浸透了庭院里的石砖,仿佛被雨水冲刷过似的。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将她紧紧包围,到处都是无头尸体和血迹,视觉冲击力太大,扶荷当场呕了出来。
除了死人之外,还有一群宫女太监跪在地上,惶然地向殿内的人叩首求饶。
“太子殿下,求您开恩。”
“奴才只是恰好路过,什么都没听见。”
“殿下,奴婢是冤枉的……”
“……”
人群里绝大多数是陌生的面孔,看来其它宫的人也没能逃过。
谢弋坐在高处,淡漠地看着弯腰呕吐的扶荷,直至她呕空肠胃,往外吐胆汁时,才命令道:“过来。”
扶荷捂着嘴,整个人瑟瑟发抖。因为太过恐惧,双腿酸软,刚一迈步,就差点跌倒在血泊中,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走出一步,最后还是暗卫将她架了过去。
谢弋冷笑着问:“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吗?”
扶荷摇头。
“真的吗?”谢弋心里如明镜,她和王全就在现场,怎么可能没听到。
他没有戳穿她的谎言,点了点砚台:“给孤磨墨。”
扶荷知道他不信,可事到临头,说得越多死得越快,她顺从地站到他的身侧,哆嗦着手去拿墨锭。
可她太害怕了,墨锭刚拿到手就掉了下去,在桌子上砸出一声闷响。
谢弋歪着头看她。
“你很害怕?”
是,她快害怕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谢弋暴戾嗜杀的一面,完全突破了她的认知和底线。
他此前的喜怒无常与现在相比,简直是毛毛雨。
谢弋眼睛沁凉,颇有耐心地看她磨墨。
扶荷低着头,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告诫自己要镇定。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磨墨的右手。扶荷顿时身体一绷,差点将墨锭甩飞了出了。
“别人可以怕,你不能怕。”
谢弋的手沉稳有力,握住扶荷的手一圈又一圈研磨,待墨色浓淡适中时,才撤回了手。他不紧不慢地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在上面书写起来。
他眼中的阴云不停地翻涌,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压抑与阴沉。
扶荷胆战心惊,将注意力全放在砚台上,还不知谢弋的这封信,会在京城里掀起多大的风暴。
谢弋拿着信走了,这一走,两三天没回来。
此时的皇宫,好像被看不见的东西罩住,空气透着压抑的凝滞感,众人总有一种感觉,马上会有什么东西燃爆。
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过活,扶荷亦是,她将出逃的计划推迟,整天躲在狗场,当个透明人。
三日后,突然有很多太医往二皇子和皇帝的寝宫赶。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消息很快传了出来,二皇子伤重不治,殇了。陛下得知后,药石不进,眼见时日无多,只有猎得新鲜的黑熊心和虎骨做药引,才能续命。
傍晚,扶荷再度见到了谢弋。
一见面,他就将扶荷拥入了怀中:“孤明日要去春猎。”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扶荷沉默地靠在他怀里。
“父皇情况不太好,需要黑熊心和虎骨。”明明是哀叹的语气,他的眼底却透着难以忽略的狂热和兴奋。
谢弋将扶荷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颈侧:“你随孤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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