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二天早晨醒来，吃过饭，护士给周吾输上液，等她离开，周吾觉得眼睛上的眼屎少了许多，也没昨天那么胀了，又偷偷摸摸拿出手机，再玩十分钟吧。
她刚解锁，看到支付宝有一条信息没看，点进去，上面显示：您有一笔九九八的消费。
周吾顿时一个激灵，从靠背上离开，坐直，仔仔细细查看消费的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半，项目，向‘恋爱呗’商家转账。
恋爱呗？
周吾抓了把头发，输液管牵动，她‘嘶’了一声，疼痛感刺激这神经，记忆才逐渐清晰。
昨天晚上看到的长腿背影照和画风迷人的广告词，她还以为是做梦，没想到，她真的被美色所惑，给本就不富裕的银行卡又盖了一层霜。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周吾气得直蹬腿儿，被子皱成一团。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怕被医生训斥，她连忙关了手机塞在枕头底下。
“哟，周妹妹，看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藏啊？”
这个轻浮的称呼，只有周显那个花衬衫叫得出口。
周吾把被子扯平，扭头看过去，周显今天穿了件花衬衫同款花色的西装，一如既往的高调张扬，他身后跟着的是宋兰时。
宋兰时今天从黑无常变成了白无常，米白色卫衣，没戴墨镜，头发柔顺蓬松地搭在额前，很有几分青春少年的劲儿。
“没什么。”周吾随口道。
往后靠过去，压在枕头上，如果被宋兰时知道她结膜炎没好，还玩手机，以他昨天说话的调调，周吾觉得他肯定会来一句：要帮你预约火葬场吗？
宋兰时眼神淡淡瞟过来，落在周吾脸上，周吾别过头有些心虚，不看他，几秒后，下移向她身后的枕头，语气也平淡：“住院费每天一千五。”
这话比‘送你去火葬场’管用，想到昨天打的欠条，周吾立刻伸出四根手指头举过头顶：“出院前我再也不看手机了！”
宋兰时浅浅勾了勾唇。
周显一脸笑地问：“周妹妹手机里有帅哥哥吗，还不让我们看？”
周吾想起保存的那张美图，下意识就想对比一下照片里的人和宋兰时，她看过去，宋兰时又坐到了他专属的角落，他不让她玩手机，自己手指划拉得倒是欢快。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小腿修长笔直，坐姿随意中又透着点雅致的味道。
周显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宋兰时有那么帅吗？”
正看手机的宋兰时眼神从屏幕上挪开，微抬着眉看过来，周吾一时没能避开，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睛也好看，眉骨立体，眼眶深邃，黑瞳发亮，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引着人移不开眼。
“周妹妹，一个眼神都不给我，亏我那天还让会所的人给你打了折，我会伤心的？”
周吾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不是，那个，我觉得他手机挺好看的。”
话音刚落，宋兰时那懒懒洋洋的，不讲理的，劲儿劲儿的嗓音就怼回来了。
“好看就能随便看？”
周吾：……
周显很能叭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呢，病房里时不时就回荡着他那声‘周妹妹’。
周吾附和着跟他道谢：“前天的事，还没跟你说声谢谢，给你们会所添麻烦了。”
周显一摆手，豪爽道：“嗐，什么麻烦啊，八十来万，小事，而且宋兰时已经付过了！”
周吾点点头：“对，还要谢谢宋兰时，八十……”
她的音量猛提：“多，多少？八十多万？”
周吾看向宋兰时，宋兰时还在刷手机，没看过来，淡淡‘嗯’了一声。
“你不知道？”周显摸着下巴，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笑得跟他身上的花衬衫似的，非常的张扬，生怕别人忽略了他。
宋兰时倒是不搭理他，周吾却是诧异极了，看着他笑容荡漾地缓慢点头，好似在对她的疑问肯定回答。
眼睫毛颤了颤，周吾这才想起晕倒前，那群同学的尖叫，说是升了至尊包间。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十几万她都还不上，八十多万，这是要卖房的节奏。
“周妹妹，以后少和你那群尖叫鸡同学来往，一个个西装穿得板板正正，喝醉了原形毕露。”
周显表情嫌弃，“女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后来剩下那几个男的，一人叫了个女公关，鬼哭狼嚎，别的包间都来投诉了！”
周吾攥紧拳头，一拳锤在床边，幸好用的另一只没输液的手，不然肯定鼓针。
“宋兰时，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就十几万。”
昨天写的欠条也是按照这个数额写的。
“有区别吗？”他依旧低头看手机，也没抬眼，那语气，仿佛是八十块。
差了七十万，这叫没区别？周吾第一次把吴女士告诉她的，‘北边那片山知道吧，他的。’和宋兰时联系起来。
剩下的七十万该怎么还，周吾思虑了一会儿，周显又告诉了他一些其他信息，根据当晚的记录，至尊包间的事情是秦楠提的，只是刚巧宋兰时知道你和同学聚会后，觉得两人之间至少是‘关过煤气的友好相亲关系’，顺手就帮了个忙。
怪不得她从卫生间回来，秦楠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里是怒不可遏的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她一个‘又矮又胖又丑’，什么都比不过她的人，居然能找到优秀的未婚夫？
虽然未婚夫是她为了撑场面胡诌的。
周吾心里堵得慌，如果真的揽了这十几万的债，她这辈子能郁死。她决定只负担自己承诺的十几万，其余的，谁消费的谁付钱。
周吾往床沿挪了挪，盘着腿，胳膊撑在膝盖上，朝宋兰时的方向探着身子，跟他商量：“宋兰时，我跟你一起，咱们把那七十多万要回来吧。”
宋兰时浅笑一声：“我以为你要当冤大头。”
想当冤大头的是你才对吧。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咱们是不是要制定个计划，万一他们就是不还，如果起诉的话，都需要什么证据，要不先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不用了，昨天我已经让人去要回来了，有几个人还在警察局。”
“啊？”
周显也跟着搭话：“你不是说十几万七十几万没区别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宋兰时：“我打算把这些钱投到和鸿宇集团的新项目上。”
周显义愤填膺：“要，必须要，二十个亿的项目，少了这几十万，耽误了进度怎么办！”
周吾摸摸后脑勺，随后认同般地点点头。
……确实，很可能拉低云城的gdp。
据宋兰时所说，他原本的确实没打算要这笔钱的，但那个秦楠一直掐着嗓子跟他说：“这样子会不会不好呀，我们独立女性怎么能让男人花钱呢，周吾如果知道你替我付钱，会不会不高兴呀？”
她真是服了秦楠的脑回路，这是哪根神经解出来的答案，宋兰时知道你是哪根葱，还替你付钱？脸不要太大！
当时周吾正晕着，宋兰时抱着她往外走，秦楠就跟在旁边一直叨叨，宋兰时不耐烦了：“可以，你还吧，明天我让人联系你。”
周吾兴奋地脚趾头都翘起来了，“她怎么回的？”
宋兰时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车都开走了，从后视镜里看她还站在那。”
周吾现在特别后悔她当时怎么就一点意识都没有呢，居然错过史诗级的打脸现场。对付秦楠这种白莲花，果然就是要宋兰时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
周显：“钱都是她还的？你不是说有人还在警察局？”
宋兰时：“他们同学既然派她来跟我谈，肯定想法一致，大家都是独立男性独立女性，各自分摊，才不侮辱他们的人格。”
然后宋兰时安排人要债的时候，告诉了每一个人，是秦楠替他们做主，认下了这笔债务。
“至于警察局那几个，我只是为了维护云城的良好社会环境。”
打电话通知他们还债对方拒不归还，员工上门要债，发现他们在一家ktv涉嫌猥亵服务人员，当即就报了警。
三十几个人，七十多万，平均一人两万多，拿肯定大家都拿得出，但花两万吃顿饭，估计没几个人心里乐意。
周吾迫不及待掏出枕头后边的手机，找到被她屏蔽的班级群，果然，里面骂声一片，一手划拉不到头，全是控诉秦楠绿茶婊的：
【秦楠，你有病吧，人家周吾男朋友好心请客，你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要打打你自己脸啊，拖大家下水算怎么回事儿！】
【当大家都是傻子啊，看人家周吾男朋友长得帅又有钱，这是管不住自己那颗绿茶的心，凑上去勾搭了吧！】
【就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高中的时候，她不就经常这样吗，不喜欢别人，还总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当年周吾写给黎潇的情书，也是她在广播里念出来的啊，事后假模假样说不是故意的！】
【心机婊！】
……
九年来，周吾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原来撕开秦楠的假面具居然这么容易。压在她心上的那颗石头，周吾本以为重达千斤，想要移开它，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花费很大的力气。
实际上，只需要一个支点，宋兰时就轻轻撬开了。
周吾看向宋兰时，眼神里都是感谢，正感动着，宋兰时回视，神色莫名，“手机好玩吗？”
“……”
周吾立刻把手机搁得远远的，头摇成拨浪鼓，她还要赶快养好眼睛，努力码字，还上那十几万，影响鸿宇集团新项目，拉低云城gdp的锅她可不想背！
——
喝了两天菜粥的周吾，中午吃饭的时候一看见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保温桶，盖子只稍稍打开了一些，那股苦药味就十分明显。
周吾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语气委婉地跟宋兰时说：“这粥做起来那么麻烦，成本肯定挺贵吧？”
角落里，宋兰时正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送，闻言，也没有停顿，周吾就看他慢条斯理地把那块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吃完，才抬头看过来，周吾口水都咽了好几遭了。
宋兰时才面带疑惑地说：“你又要给我写欠条？”
周吾：“……”
周吾嗓子一噎，抿了抿嘴唇，“我的意思是，相比复杂昂贵的药粥，其实外边随处可买的奶油蛋糕更便宜一些。”
宋兰时‘哦~’了一声，周吾以为他想通了，嘴角刚弯起一点弧度，就听他语气略带同情地说：“听你的意思，平时岂不是吃不到这么好的粥？那晚上我让阿姨多准备点。”
“……”
周吾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饱了。
午饭过后，宋兰时好像是工作上有些事要处理就离开了。
周吾为了早点出院，也不看手机了，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会儿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听广播解闷，所以门口处吴女士的咆哮，她完全没听到。
直到吴女士推门进来，她才似有所觉地睁开眼，周吾立刻摘了耳机，“您，您怎么来了。”
心里暗骂赵晴晴，叮嘱她不要告诉吴女士，结果转眼就把她卖了。
周吾其实冤枉赵晴晴了，不是她告诉吴女士的，是吴女士自己来医院朋探望友，看到在外面溜达的周吾，一路跟了过来。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按时吃饭按时吃饭，你就是不听，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生活作息一团乱……”
吴女士狠批了她一通，周吾也不敢插话，只态度良好地点头附和。
等吴女士说累了，周吾才开口：“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每年这个时候总要犯一次的，算着时间，差不多再有个两三天就好了。”
自从九年前那次得了结膜炎，每年春天，周吾的眼睛总有一段时间不舒服。
吴女士：“你还挺有经验是吧？”
周吾讪讪闭了嘴。
吴女士手指用力点了周吾一下额头，“要不是九年前那个小混蛋，你眼睛至于年年受这么一遭？你那个脑子，连是谁都记不住，想报仇都找不到人是谁？！”
周吾每次犯病，吴女士总要念叨‘小混蛋’很多遍，她口中的这个小混蛋不是说的黎潇。
据吴女士描述，好像是那天送她去医院的一个男孩，男孩联系了吴女士，等她来医院，一看到吴女士的身影撒腿就跑。
吴女士问了护士，听说那个男孩在医院等候的那段时间，态度非常恶劣，头上罩了纸箱子，眼睛处抠了两窟窿，用胶带粘着，非常嫌弃说是怕传染。
自此吴女士认定就是那个小混蛋把她女儿欺负哭得得了结膜炎。
但周吾当时只顾伤心难过，随着眼泪一串串往外飞，她满心都是对秦楠那群人的控诉诅咒。
后来不知是哭晕了，还是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看到的就是医院的天花板。
什么男孩、纸箱子，周吾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吾心里向‘小混蛋’连连道歉几声，随口哄着吴女士：“无关紧要的人，记这么清楚，心烦的还不是您自己。”
吴女士又问了许多病情相关的问题，一边问一边骂，周吾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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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面，宋兰时的司机正等着他，心里腹诽，宋总每次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本来都要到公司了，路过一家甜品店，随意瞥了一眼，就要下车消费，理由是：“招牌挺漂亮，顺眼。”
买完蛋糕，又要原路返回，来回两个多小时，待会儿还要再回公司，又是一个小时，油费比蛋糕都贵了。
正吐槽，就看到宋兰时走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司机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压迫人的冷气压，连忙端正起态度，千万不要被老板挑出错来。
却没想到宋总不仅没找错，还把那精致的小蛋糕给了他，司机不确定道：“您，是要送给我？”
宋兰时上车，砰地一下了砸上车门，扔了句：“你要觉得无关紧要，扔了啊！”
“……”司机被震得心肝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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