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塑面具
鲛人离开前曾嘱咐要护好灵匙,警惕天墟堂。我们虽不大清楚何为灵匙,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若是那群黑衣人就来自天墟堂,那他们一定在密谋什么。于是多方衡量下,我们决定给四大派寄出匿名信告知此事。
摘花任务结束了,回少阳在即。经了除蛊雕和救鲛人两件事,我们五人倒生出了同进同退、同生共死的情谊。
当敏言揽过司凤的肩,笑问要不要一起喝酒的时候,我的小主人竟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我欣慰得很!
在离泽宫的时候,司凤是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兼有着宫主的偏宠,因着嫉妒或是其他什么心思,除了若玉,其他弟子莫不是对他敬而远之。
如今离宫一趟,司凤便能有了这么多好朋友,终于不再整日里端着年少老成那副架子,生出许多鲜衣怒马的少年情态。
所以我实在是欣慰得很啊!
敏言从乾坤袋里拿出镇上沽来的果子酒,又变戏法似的摸出几个酒盏满上。少年人不拘一格,我们便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果子酒清冽甜香,喝过三巡,我的脸竟开始有些发热,眼神也迷离起来。
敏言瞧我好笑,道:“隐画,男子汉大丈夫,酒量怎如此浅,你的脸快比柿子都红了。”
我懒得理他,舔舔嘴唇又去摸那酒坛子,打算再给自己添上一盏。
司凤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我去够酒坛子的手,叫我动弹不得。我嗔怪地瞧他,他却恍若未觉,好整以暇地举起酒盏小酌了一口。
我心里平白便多了那么点怨气,自己喝酒喝得好好的,却不许我喝,于是出气般挠了挠他的手心,犹嫌不够又要捏捏他的大拇指。
这时听得敏言又纳罕道:“隐画,离泽宫弟子不以真容示人,可我瞧你为何只在抽签时佩了面具,下山以后便不佩了呢?”
我又不真的是离泽宫弟子,哪里来的面具?只不过在少阳时临时取了若玉的面具来戴罢了,还累得他几日躲在屋里不曾出门。
我这时脑袋瓜已经开始晕晕乎乎,就要将此事明明白白和盘托出:“那面具……”
司凤攥了攥我那未来得及搞小动作的手,接过话头道:“她向来粗心大意,下山一趟便弄丢了。”
敏言瞧了瞧一本正经的司凤,又瞧了瞧迷迷瞪瞪的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佯装懊恼道:“完了完了,莫不是叫人见了真容便要娶你们吧。这一个两个的不是把面具弄丢了就是弄坏了,这叫我们如何负责得过来。”
我心里觉得好笑,要是看了真容便要娶的话,在离泽宫时我与司凤朝夕相伴,那我俩岂不是早该成亲了?
玲珑戳了戳敏言的头,向我挤了挤眼睛,调笑道:“哪里轮得到你呀?司凤的面具是我们璇玑摘的,要负责也是璇玑负责。隐画如此俊俏的小郎君嘛……”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又道:“我来负责!”
敏言顿时没了笑意,愁眉苦脸地同玲珑掰扯:“我就不俊俏了吗?”
“璇玑要对司凤负责”这句话往我脑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回,我突然就生出些赌气的念头,心里想的也脱口而出:“我要对司凤负责!”
随即看到璇玑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小脸红扑扑的,正目不转睛地瞧着我。顿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又补上一句:“我也对璇玑负责!”
璇玑很是捧我的场,她脆生生地应:“好!”
场面突然就安静下来,玲珑和敏言双双睁大了眼睛。
司凤轻咳一声,收了我攥着不肯撒、早就见了底的酒盏,轻嗤了一声:“你这小酒鬼。”
我这时肚里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于是扁了扁嘴巴,软声道:“我饿了。”
司凤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了敏言一块去河里摸鱼。
司凤和敏言一走,玲珑眼里笑意玩味,立刻坐到我身边来:“隐画,你真的要对我们家璇玑负责呀?”
不等我回话,转头又兴冲冲去问璇玑:“璇玑,你愿意让隐画对你负责吗?”
璇玑歪头想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从小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牛皮本子扬了扬,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只炭笔,道:“娘亲说让我把最重要的人写在本子上,我这就要把隐画写上去。”
玲珑随即虚张声势地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隐约觉得这话题好像往什么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可是酒劲儿上来了,我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摆摆手由她们去了。
回了少阳,簪花大会的比试便要开始了。我没想着去凑热闹,也对司凤夺冠很是有信心,于是假言要闭关修炼,又央求司凤关了我与他之间的感应,终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偷偷摸摸实施计划了。
私下里已将司凤碎裂的面具敛来,眼下又有了用来作引的蛊雕妖丹,剩下便是我身上那块最坚硬的鳞片了。
恍然间,我又想起许多年前,在我还是一尾小蛇的时候,阿娘曾将我搁在手心里,眉眼温柔地对我讲故事。她说,从前有一尾银花蛇,刚刚化形便爱上了一位修仙者。她傻傻地把护心麟交给了他去炼化武器。可到头来,那位修仙者却将剑对准了她。
“阿娘,那银花蛇是你吗?”我那时爬到阿娘心口,蹭了蹭她那处裸露着的血肉问。
阿娘不答,眼睛里漾开一抹浓重的哀伤。她只是摸摸我的头,温声告诫我:“若是将护心麟交给了旁人,便是把命交了出去。小银花,你不要做这样的小蠢蛇,好不好?”
……
我摸了摸心口处带着温热的鳞片喃喃自语:“我不是小蠢蛇,为了司凤,怎样都值得。”仿佛隔着漫长的时光在回阿娘的话,也仿佛回应着自己。
于是无半点犹豫地化出一柄泛着银光的匕首,对准了心上的麟撬了进去。刀锋入肉,汨汨血流沿着刀刃淌下来。
坦白来讲,我这尾小银蛇长到如今,几乎没受过什么疼。阿娘在时,她把我捧在心尖尖上,磕碰都不常有。做灵兽时,司凤顾及我是尾娇娇气气的小蛇,就算我自己淘气惹上什么病痛,他也会很妥帖地替我医治。
是以我不曾想过,剜麟之痛竟是这样剧烈,让我恨不得立刻毁去元神自我了断。
可我还不能呼痛,只能咬牙忍着。若是让隔壁的司凤察觉到我正做什么事,他必要来阻我。
我咬了咬舌尖挤出一丝清明,又腾出一只手来取了上次司凤送我的甜果子蜜饯扔进嘴里,企图让甜将这彻骨的疼抵过一点。
可剜去最后一块粘连的血肉时,我还是差点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再没有什么力气去顾及别的,我将这些材料一股脑儿地扔进炼化炉里,倒头便睡了过去。
甫一闭上眼睛,我便立刻被拉进了支离破碎又光怪陆离的梦里。一会儿我是府衙的小捕快,不知怎地却上了断头台;一会儿我又变成小宫女,无端端地被赐了白绫……冥冥之中,我好像知晓这是梦,但是痛楚却很真实,仿佛梦里的那些狰狞的血泪都是真真切切从我身上流下来的一般。
大抵是心口上那点剜麟之痛在梦境里也要折磨我吧,我这样模糊地想着。
可是好疼啊,太疼了……有谁能把我从这绝望的噩梦里拉出来?谁能救救我呢?
在我昏昏沉沉地冒出这个念头那一刻,梦里突然便换了一副场景。
白玉筑成的高台,周遭肃立着一圈身穿铠甲的兵将,他们手里拽着碗口粗的犹闪着电光的锁链,这链子的那头锁着高台上的什么人。
我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能瞧见她因情绪激荡而颤抖的肩。
那张开翅膀护在她身前的,那样令人熟悉的身影,是谁啊?
突如其来地,胸口又涌上来一阵憋闷,梦里的我便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眼前都开始渐渐模糊,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无端地涌上铺天盖地的委屈。看着眼前离我几步之遥的那个身影,我无助地想:“你能不能……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呢?”
……
“小银花!你这是怎么了!小银花!你做了什么傻事?!”几声焦急的轻唤将我混沌的神智从幻梦里拉了回来。
我勉强提起一点精神,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司凤满脸惊惧,凝着眉头,眼睛里面潋滟着水光,下一刻好像就要漾出来似的,眼角那颗泪痣仿佛吸饱了血泪,透着鲜艳的红。
“主人,是你救了我啊……”救我跳出了那绝望的梦境……
我扯开嘴角向他笑了笑,提起一口气力又懊恼地说:“主人,小银花修为太不济了,我可能又得化成小蛇睡一觉啦!”
那点子晶莹的水光终于从他的眼睛里淌了出来,他手里虚虚握着从炼化炉里捞出来,完好如初的银凤面具,面容悲切,嘴巴一张一合。
我尽力想要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意识却渐渐不受控制地又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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